第一卷_第四十一章 計劃

錢澤江則是一把甩開傲雪的手,扶起那些被水衝倒的學生,組織他們的逃亡。

他對傲雪大聲說道:“我得對他們負責,你先快逃!”

傲雪的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冷水。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暴露。於是自己向那條深巷子跑去。

這次大遊行,警察抓了十幾個領頭的學生。其中就包括錢澤江。

他們之中的男女被分開,分關在兩個大監牢裏。

警察都去抓鬧事的學生了。倒是沒有人來追傲雪,她濕噠噠地逃回了家裏。

傲雪將自己的濕衣服換下來。又將偽裝去掉。然後就是直奔明陽成衣鋪而來。

莫聰第一次見傲雪這樣花容失色。連忙將她讓進裏屋。

傲雪嗓子嘶啞地說:“警察將學生逮捕了。我估計錢澤江也在裏頭。”

莫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得這麽嚴重。

他讓傲雪先不要急。自己去另外一間屋子打了個電話。

等莫聰再來到這間屋子的時候,明顯沒有剛開始那麽慌亂了。他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好了。

莫聰對傲雪道:“我給警察局的熟人打了個電話,他說學生們都沒有受傷,也沒有被用刑,而是被關了起來。我們可以暫時放心了。”

傲雪道:“那接下來怎麽辦?怎麽救他們出來?”

莫聰道:“我們還需要時間商量。大體應該向警察局施加壓力,讓他們自動將學生釋放。”

傲雪用手絞著手裏的帕子,內心裏一時間百味雜陳。

是她將錢澤江攪進這件事裏的。他父親臨死時的叮嚀還縈繞在傲雪的耳邊。她怎麽能讓錢澤江出事呢。

莫聰對傲雪說:“你先回去吧,我得向組織匯報這件事,然後再另外想辦法解救被抓的學生。”

傲雪也不知道怎麽回到家的。心裏一直在惦記著這件事。

那麽多的學生被抓,都是為了抗日呀。當局者竟然敵友不分。將正義的一方關了起來。

於秋文回到家的時候,見傲雪坐在一片黑暗中,連飯也沒有做。就知道出事了。

於秋文走到傲雪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傲雪,道:“發生什麽事了?”

傲雪終於見到親人一樣,將錢澤江和學生被抓的事情講給他聽。

於秋文聽完也是緊皺眉頭,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傲雪輕輕地將頭靠在了於秋文肩膀上,輕輕啜泣了起來。

於秋文撫慰地摸著傲雪的頭發,道:“這一切也不能怪你,你不要太自責了。莫聰不是說,他會和組織上匯報,想辦法嗎?我們耐心等等吧。”

傲雪沒有講話,默默將自己的眼淚擦去。兩個人都很享受此時的寧靜時光。

於秋文不敢有絲毫的移動,直到自己的半邊手臂變麻。但是他的心裏卻是歡喜的,他知道不應該,但是卻控製不住自己最真實的感情。他不敢承認自己心裏是愛戀著傲雪的。

她的柔弱,她的堅強,她的堅毅,她的快樂,她的傷悲等等

等等,都牽動著他的心。

但是,他是不能愛的。他一直提醒著自己這一點。

革命事業將他們兩個人牽到一起,不是為了讓他們兒女情長的。而是為了更重要的全民族的解放與崛起。

他隻能像這樣,在傲雪無助的時候,靜靜地安慰她。

傲雪此時的心裏也漸漸澄明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得於秋文這樣近。那些紛亂的思緒漸漸平息下來。傲雪覺得自己又有了力量。

她站起來對於秋文道:“我去做飯吧。我已經好多了。”

於秋文很高興她恢複起來了。道:“你去吧。”

隔天,傲雪正在家裏織毛衣,門鈴突然響了。

傲雪放下毛衣去開門。門口站著的竟是莫聰。

莫聰道:“於太太,您要的旗袍已經做好了。我特意給您送來。”

傲雪連忙讓他進來。在關門時左右望望,見沒有奇怪的人,才將門關上。

傲雪驚詫地說:“莫掌櫃,你怎麽來了?”

莫聰道:“事情緊迫,我隻能冒險來了。組織上製定了一個營救計劃。那就是在警察局前安排人靜坐示威。另一方麵,在報紙雜誌上做文章,爭取輿論導向。”

他頓了頓又說:“我們的人手有限,其他人都去學校和工廠以及商鋪爭取人靜坐了。還有同誌去了雜誌社。報社的話,你能不能去?”

傲雪聽完整個計劃,覺得組織的安排實在太合理了。讓警察局自己放人,不製造任何流血衝突,這是最好的方法了。於是她說道:“我沒有任何問題。我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完成這項任務的。請組織放心。”

莫聰欣慰地說:“那就再好不過了。我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我這就走了。你和秋文同誌都要保重。再會吧。”

傲雪送莫聰離開。看著他走遠了,這才關上門。

事不宜遲。傲雪立馬又裝扮起來。

這次,她將頭發都梳了起來,在腦後挽成了一個髻。然後又動用化妝品,將自己化裝成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雙耳上還架了一幅金絲邊的眼鏡。

衣服嘛,她選了一件深灰滾銀邊的旗袍,給人一種端莊大方的印象。

她在鏡子前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裝扮,確認完美無瑕後才出了門。

她先去的是天津日報社。

報社位於濱江路,抵抗日貨大遊行的隊伍恰好也經過那裏,所以他們是第一家報道遊行的報社。

報社位於一家藥店的二樓。傲雪經人指點,找到了總編室。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

門裏頭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請進。”

傲雪推門而入。

隻見一個頭頂微禿的中年人坐在一張大書桌後。眼睛從鏡片後麵審視著傲雪。

“請問你有什麽事情找我?”總編詢問道。

傲雪坐到大書桌前的椅子上,對總編說道:“前幾天的遊行您知道吧。警察局抓進步學生您也知道吧?”

總編點點頭,不確定這

個女人到底來意為何。

傲雪又說道:“既然您都知道,那為什麽隻有遊行的報道,而沒有警察抓學生的報道呢?您在避諱什麽呢?”

總編驚訝於有人竟然敢為那些學生出頭。詫異地說:“你到底是誰?怎麽敢為那些學生說話?”

傲雪道:“我是湘江大學的老師。您為什麽不敢回答我的問題呢?恐怕是當局有人支會了您吧。報社本來就是為民喉舌的,但是您為什麽卻被當局者扼住了喉嚨,不為廣大的進步學生發聲呢?他們可都是為了國家的安寧才上街遊行的。”

總編麵對傲雪的質問,心裏有些發虛。他何嚐不想實事求是地為民發聲呢。

警察抓學生的新聞都已經寫好了。正準備付梓。但是他卻突然接到了新聞出版總署的電話,告知將此消息封鎖。他不敢違抗上麵的命令,隻好撤下了這個新聞。

總編歎了口氣說:“實在是上麵的命令難違呀。誰不想做一個正直的人,但是我還要養家糊口呀。”

傲雪緊逼道:“於是你就妥協了?就為了你這個總編的位置?誰沒有家小要養活。怎麽有那麽多的人心甘情願去遊行呢?日機轟炸天津城的慘劇難道你沒有經曆麽?難道你忘了日本人對中國民眾的殺戮了麽?”

總編何嚐不知道這些道理,他知道汪偽政權想壓下抓學生的消息。但是想到家中的老小,他就屈服了,怯懦了。現在聽到傲雪義正言辭的質問,他隻有汗顏。

傲雪不停地講著,希望激起總編的民族大義和鬥誌來。但是,總編隻是將頭低著,不知道說了這麽多,對他有沒有效果。

後來,傲雪最後撂下了一句話:“如果你隻是聽從上級指令的傀儡,而沒有自己的心的話,今天就算我沒來。”

傲雪之後又去了幾家報社,總體的態度和天津報社的態度差不多。他們的屈服與軟弱讓傲雪氣憤不已。

回到家以後,傲雪向於秋文抱怨道:“虧他們都是男人,竟然連一點血性與氣概都沒有!中國的統治者要是都是這樣的人,中國怎麽不會國土淪喪呢?不行,我明天再去。”

傲雪一連幾天都為這件事奔走著,她不相信正義會從此消失,她對那些報社的總編還抱有希望。畢竟他們都是中國人啊。

隔天早上,於秋文在看報紙的時候,突然對傲雪大喊:“快來看,天津日報刊登警察局抓學生的新聞了!”

這時,距離那次大遊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隻能算作“舊聞”了。

傲雪高興地去看,果然刊登出來了。

天津日報是當時天津的第一大報。在它的帶領下,陸陸續續有報紙和雜誌刊登出這條消息。

傲雪知道,這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同誌的努力。

定於遊行後十天的靜坐也很成功,有很多愛國誌士參與了進來。民眾們都知道了警察局的暴行。當局迫於壓力,終於下令將學生們都放了。

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

傲雪得知消息後,拉著於秋文在屋子裏跳起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