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萬英尺
第三十章 三萬英尺
“很久沒有寫信了，親愛的爸爸媽媽，還有小弟。您們還好嗎，我很想念您們。不知道爸爸咳嗽的老毛病是否又犯了，青先生開的方子媽媽您要好好保管，記得讓爸爸按時服藥。
還有媽媽，您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操勞。兒子不在身邊，家裏的擔子全部落在您的身上，請千萬要保重身體。
小弟是否還如以往一般淘氣，這小子掏鳥窩怕果樹的事情沒少幹，不過小孩子皮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那臭小子確實惹你們生氣了，狠狠地揍他，看他還老不老實。
不知道門前的桃子樹是否又開花結果了。我倒是忘了，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老桃樹可能又凋零了吧。
還有黑虎應該又下崽子了吧。不過恐怕小狗崽子們恐怕又被你們送給鄉親們了吧，嗬嗬，鄉裏鄉親的，離得也不算太遠，黑虎倒是能和它的小崽子們經常在一起玩鬧嬉戲。說起來，黑虎也算是老祖級別的了吧，它的狗子狗孫們可真是不少呢。不知道等我回來的時候，黑虎和它的狗崽子們還能聞出我的味道來了麽？
隔壁張大娘一家還好嗎？她一個人拉扯小妮，也不容易，有困難的地方咱家還是應該多幫幫她們。
村口黃大爺腿腳不方便，兒女又不在身邊，希望爸媽您們能代兒子多去看望他老人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兒子從小跟著黃大爺學習拳腳功夫，這份恩情咱們不能忘。
還有村東口的鍾大嬸……
不知道大家是否一切都安好。
村裏到縣城的道路不知道翻修了沒有，上次縣裏來人說是要修建新的道路，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直到我離開之前，也還沒見動工。沒有道路，去縣裏的路途可不好走。爸媽，如果新道路還沒有修建好，還是盡量少去縣裏吧，路途不好走，千萬別磕著碰著……
離開家鄉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很多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要回來。爸媽，我真的很想念你們，想念大家。美國是很發達的國家，這裏很好，很漂亮，什麽都很先進，可我依然想念我的家鄉，在我心裏，不管外麵的世界多麽精彩多麽美好，最讓我開心的地方永遠是我的家鄉。
不過我依舊不能回來。我記得臨走之前爸爸說過，‘要是混不好就不要回來了’。我明白爸爸的心意，我也清楚您們的不舍。我也一樣。就像我走之前說過的那樣，我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賺上一輩子讓全村人都用不完的錢。
我想要修建新的道路，我想要在村裏建一座自來水廠，還要修很多很多的大房子……有平整的道路走，能喝上甘甜的自來水，還能讓大家都住在溫暖的大房子裏……爸，媽，我是不是很傻。但是一定會做到，我想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爸媽，您們不用擔心我。我在美國過得很好，我認識了許多新朋友，老卡爾也是一個很好的老板，他經常給我幫助。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一件喜事，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現在我不用四處打零工了，每個月我能得到一筆穩定而不菲的薪水。雖然這些錢還不能讓我完成我的夢想，但是我現在很努力，我想終有一天，會實現的。
今年春節兒子恐怕又不能回來了。不過沒關係，爸媽，很快，很快我就能回來了。隻要我賺到了錢，兒子就會回來看您們。
兒子會給你們買很多東西，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爸爸不是一直想要一個新的煙鬥嗎，我一定會給他帶一個最漂亮的煙鬥……還有新衣服，想必小弟會很開心吧……
好了，爸媽，暫時就寫到這裏吧。兒子一切安好，勿念。我會很快回家來看望二老，還有小弟……
請保重身體。
兒子：秦壽”
………………………
秦壽看著寫好的信，怔怔出神。老半天才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捏了捏微微有些發酸的鼻尖，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折好，放入了信封之中。
而在他的身邊，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正麵含笑意地看著他，見到秦壽收好了信封，笑著開口道：“小夥子，你在給家人寫信？”
秦壽這才發現，在他寫信的時候，身邊的空座上已經有了人。聽到有人用英文跟自己交談，秦壽點了點頭，“是的，給我的爸爸媽媽寫信。”
“還真是不錯。”老頭笑著豎起了大拇指，隨即歎息道，“現在很少有人會給家裏人寫信了，時代不同了，更多的年輕人隻是打個電話回家。其實他們不知道，相比起電話，老人更希望得到兒女的來信。電話掛斷就沒有了，而信，則可以翻出來，反複的回味。”
秦壽淡淡一笑，沒有接茬。從老頭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他的兒女似乎不在身邊，所以對兒女們隻是用電話告慰而顯得多有怨言。別人的事情，秦壽自然不好評論，隻是一笑了之。
“小夥子，你是來美國旅遊？”見秦壽沒有接過自己的話頭，老頭也不在意，無聊之下，隨意和秦壽閑聊。
“我在新澤西州念書。”秦壽搖頭說道。
“那可真不錯，新澤西可是有幾座不錯的高校，在世界上都挺有名的。”老頭很健談，向秦壽介紹起了新澤西的幾所大學的曆史和底蘊，說了一大通，似乎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問過對方究竟是在哪所高校就讀，略有些尷尬地笑笑，道，“小夥子你是在哪所大學？”
“史蒂文森。”
老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幾所高校，唯獨沒有提到史蒂文森大學。事實上，史蒂文森大學雖然在新澤西州也算是不錯了，不過相比較常青藤等幾所高校，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沒有被對方提到，也很正常。秦壽也沒有什麽丟人的覺悟，很坦然地說出自己所就讀的高校名字。
“啊，史蒂文森大學？”老頭先是一愣，隨即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哈，這可真是巧了。我年輕時候，可也是從史蒂文森大學畢業的呢。說起來，你還要稱呼我一聲學長呢。哈哈！”
這老頭還真是個自來熟，幾句話之下就自己給秦壽之間攀上了關係，轉而一變成了秦壽的學長。
秦壽無語，隻能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這可老頭不是一般的話嘮，越說還越來勁：“我說學弟，看你樣子來新澤西時間應該不短了吧。我跟你說，咱們新澤西可是個好地方，經濟發達，科技先進。還有很多知名景點……知道自由女神像吧，嘿，這地兒可離咱們這裏不遠，你要是沒去見識過，那可是一大遺憾……”
“自由女神像麽，還真是沒見過。”秦壽喃喃自語。
事實上，來到美國這麽久，秦壽還真沒出去玩過。他的生活很簡單，就是上課，打工，打工，上課。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他隻能靠自己，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遊玩上。
“看你這樣子，肯定是沒有好好去玩過。”老頭接著嘮叨，“咱們美國可是崇尚自由的國度，在這個繁榮的國度裏，有著數不清的機遇，隻要你努力，你要你能抓住，你就一定能成功……以後有機會，你一定要來找我，我帶你在新澤西好好地轉轉……”
在老頭絮絮叨叨的聲音中，飛機內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親愛的各位旅客，本次由新澤西州開往英國倫敦的航班即將起航。請係好各自安全帶，如果您有任何需求，請與空乘人員聯係……祝您旅途愉快！”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飛機緩緩上升，漸漸衝入雲霄。
老頭終於安靜了下來，而秦壽拿出了自己已經使用了七八年之久的老式MP3，戴上了耳機。
MP3正在播放的是一首迪克牛仔的老歌《三萬英尺》，略帶低沉嘶啞的聲音卻帶有一種直擊心靈的力量，那種高昂地有些撕心裂肺的低吼卻唱出了莫非此刻的心聲，音起了他的共鳴：
爬升……速度將我推向椅背……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飛出我的視線……
遠離地麵……快接近三萬英尺的距離……思念像黏著身體的引力…還拉著淚不停地往下滴……
要飛向哪裏……能飛向哪裏……我浮在天空裏……自由地很無力……
漸漸的，莫非開始安靜下來，即將去往另外一個陌生國度的不安也散去了不少。雖然，在美利堅大陸他停留的時間不長，也並沒有什麽歸屬感，但是這裏畢竟有他的朋友，也有一直幫助他信任的一些長輩。淡淡的不舍縈繞在秦壽的心間。
飛機的轟鳴提醒著莫非自己這是在飛往另一塊大陸，去麵對全新的挑戰。不過他不再迷茫，他有信心，他要在那裏得到他想擁有的一切，他要完成自己的夢想！
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雲層和飛機下偶爾顯露出的重山峻嶺，波光粼粼的湖泊，還有偶爾從機身掠過的不知名大鳥。腳下的風景和建築物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而在遠處，那座象征著自由與繁榮的自由女神像也漸漸的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