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千佛大戒(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千佛大戒(一)
翌日,辰時,朝陽東升之際,大林寺千佛大戒正式開幕。
千佛大戒作為寺內十年一度的盛會,有著一套繁瑣的程序,並且上院、下院之間,程序也截然不同。
大林下院麵對世俗,千佛大戒更像一場法會,主要有誦經、說法、供佛、大戒等四大程序,這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大戒,說白了,就是由寺內高僧出麵,用手狠抽來此觀禮的眾位信徒,抽的越狠,信徒就會越高興,獻上的供奉也就會越多。
據說上屆有個虔誠的老施主被打了個半死,回去後卻異常高興,為大林奉上了半數家產,在西南三郡傳為美談。
在虔誠信徒心中,他們不是在挨抽,而是在消業,打他們不是僧人,而是我佛,大林僧人替我佛抽他們,自然挨的越多,業障也就減輕的越多,消災增福慧,來世也就越有可能修成正果。
所以,每次千佛大戒召開之日,就是大林下院香客如潮之時,上千僧眾齊聲誦經,數萬香客叩拜於地,接受慈悲願力加被,獲取法益,並齊聲山呼無量光佛法號,一時間,法鼓高湊,法鑼齊鳴,總之是熱鬧非凡。
與道家的清淨離塵不同,佛家的信徒就是生命,信徒的多少,決定著寺內願力的多寡,這種願力是大乘佛法的根基,對三品以上修佛者幫助極大,所以,曆代大林方丈對千佛大戒都異常重視,今年更是讓無渡長老親自坐鎮主持法會。
與下院的喧囂熱鬧不同,上院則是簡單莊重。
無量寶殿之前演武場上,人頭聳動,足有上千大林三四代弟子早早就聚集在這裏,一個個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雖然不乏緊張的,但大多淹沒在了興奮之中,對即將到來的千佛大戒充滿了期待。
這座演武場巨大無比,雖然站了上千人,依然顯得很寬敞。而且,不知今日哪位長老施展了無上佛法,演武場上佛光隱隱、一片雲氣蒸騰,行走其間如置雲中,別有一番新奇感覺。
“師兄……”
聽到法二那破鑼般的嗓門,法海順聲一看,正看到法二、法刻和妙玉主仆站在演武場的一角,向他不斷揮手。
拍了拍爬在他肩膀上畏畏縮縮的小花,法海快步走了過去。
“師兄,你還真有閑心,竟然帶條狗來參加法會了。”
“沒辦法,這小家夥早上說什麽也不讓我走,一直咬著我的褲腿不放。”法海嗬嗬一笑。
“這小狗真有趣,來,給我抱抱。”妙玉看到小花,美眸一亮,一把將其攬入懷中又揉又捏起來,嚇的小花汪汪直叫,可惜卻難逃魔掌。
法海看的直搖頭,不過他如今有求於妙玉,對小花的悲慘遭遇也隻能視而不見了。
“平素沒覺得我們大林三四代弟子有多少,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多生麵孔呢,而且修為還都不低,最差的也有十品巔峰修為。”法海略略環視一番演武場後,嘖嘖道。
“十年一度千佛大戒,很多閉關的、弘化的、苦行的都回來了,而且,這裏麵還有很多來自七十二分院的傑出弟子,都爭著搶著想在全寺同門麵前露露臉呢,畢竟,能夠出現在這演武場上的都是百歲以下寺內精英。”法刻撇撇嘴,接口道。
“我看都是盯著大比的獎勵來的吧。”法海嘿然道。
“為了鼓勵百歲以下弟子修行,這三大擂主的獎勵一個比一個豐盛,盯著的人自然很多,聽說好幾個七品金身境的師兄都回來了。”法刻點點頭,道,“每屆都是這樣,第一擂主基本就是他們這些金身境弟子的競爭,我們這些舍利境弟子也隻能去第二擂台爭爭而已。”
“這屆可不一定!”
沒等法海開口,身後就遠遠傳來一個扯高氣昂的聲音,不用回頭,法海就知道是誰到了。
法逸。
法逸今天換了一身嶄新僧袍,顯得英氣勃勃,霸氣外露,那一雙桀驁的目光充斥著無窮的野望。
“金身境那幾個老家夥算什麽東西?這次千佛大戒,不過是你我二人之間的較量罷了。”法逸狂傲的眼神直指法海,一字一頓道,“比起他們,我更期待將你狠狠踩在腳下!”
“妙玉,別老揪它耳朵行不?都多大的人了,怎麽總是一副孩子氣?”
“法海!你不要太囂張了!”
見法海竟然頭也不回,仿佛沒聽到他的勝利宣言一般,這不禁令法逸血氣一陣暴湧。
“呦,這不是法逸師弟嗎?”法海驀然回首,一副訝然摸樣,“你剛才在和我說話?”
“你……”
赤果果的無視,令法逸瞬間處於爆發的邊緣。
在整個大林寺,能夠一句話就把法逸氣瘋的,唯有法海。
“法玄師弟,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敬老尊賢啊~”
“法勝師兄,他們不過是一群小孩子罷了,七十年前的我們何嚐不是如此,不必較真~”
就在法逸即將暴走之際,他們周圍人群倏然分開,現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兩個中年僧人,在眾多三四代弟子仰慕的目光注視下,飄然行來。
這兩個僧人看似踱步而行,實則腳下卻有一股無形氣旋托著他們的身子緩緩前行,腳不沾地,飄飄若仙。
“淩波渡虛?金身境?”法海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所謂淩波渡虛,就是金身境修到一定境界,腳底湧泉穴和天地靈力相融相通,能夠禦天地靈力而行,初步具備一些佛家神足通的威能。
“金身境又有什麽可顯擺的?”法逸目光一凝,從法勝二人身上傲然掃過,冷冷道,“還有,你們說誰是小孩子?”
“你就是法逸師弟?無相師伯的得意弟子?”高高瘦瘦的僧人居高臨下打量著法逸和法海二人,“那你就一定是法海了?新晉客卿長老無渡師伯的弟子。”
“阿彌陀佛,正是。”法海聞言,禮貌的點了點頭,頷首合什道。
法逸卻隻是撇撇嘴,傲然一哼。
“我們師兄弟自踏入金身境就一直在外雲遊苦行,到如今已經九年有餘,這次一回山就聽說兩位師弟大名。”
高瘦僧人話鋒一轉,如同看待螻蟻一般,蔑然道,“可惜,見麵不如聞名,所謂少年天才,不過是兩隻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罷了。”
“法勝師兄此言差矣,誰沒有年輕過?”
矮胖僧人卻和氣很多,不過說話的語氣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當年我們十七八歲就躋身舍利境,何曾不是眼高於頂,視天下英傑為無物?千佛大戒上,認識到舍利境和金身境的天差地別後,他們自然就會懂得敬老尊賢了。”
“我也是為他們好。”
高瘦僧人法勝臉色一緩,目光轉向法逸和法海,一副憐憫表情,“無知者無畏,一會兒想要輸的不那麽難看,你們兩個就祈禱能夠遇到我們吧。畢竟,其他幾位金身境的師兄可沒有我們這般好脾氣,喜歡提攜後輩……”
法勝和法玄旁若無人的一唱一和,根本容不得別人插嘴,聽的法海一陣搖頭,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法逸卻幾乎氣炸了肺,他本來是專門刺激法海來的,沒成想,反而屢被刺激,不但被法海無視,還被這兩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家夥一頓插科打諢、冷嘲熱諷,頓時就覺氣不打一處來,眸中霸氣一閃,就欲開口找回場子。
正在這時,無量寶殿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悠揚鍾鳴,震蕩全場,演武場上眾人扭頭望去,隻見無量寶殿正門走出了一個狀若虎豹、魁梧威猛的老僧。
老僧長的滿臉橫肉,猶若蠻夷,目中精光如電,略一環視,霎時間,演武場上變得鴉雀無聲。
“奉大方丈法旨,有請眾賓客入席!”
老僧聲若奔雷的說罷,渾身霞光綻放,雙肩微微一抖,身上袈裟颯然飛起,化作一道十畝有餘、不斷奔騰湧動的血紅裟雲,橫在了上院半空。
“無量寶殿知客師法逸!”
“弟子在。”
“由你來宣讀來賓名冊。”
“是,師父。”
這凶猛老僧正是大林寺達摩堂首座無相長老,也就是法逸的座師。
無相長老吩咐完畢,身形無風自起,直入血紅裟雲之上,傲然聳立,迎候賓客。
“我在台上等你們!”
法逸得到無相長老命令,隻得強壓住火氣,狠狠瞥了法勝、法玄一眼後,越眾而出,站在寶殿石階之上,從芥袋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名冊,高聲宣讀起來。
“有請青城劍派七位長老……”
“有請天涯水閣少閣主及三位長老……”
“有請爛陀寺……”
法逸每念到一個名字,相應賓客就會從無量寶殿之中飛出,朝演武場上眾僧微微致意,飛入天空袈裟之上。
法逸早就將這套程序背的滾瓜爛熟,念的是鏗鏘有力、流暢無比,隻是念到昆侖時稍稍頓了一頓,表情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頓了頓之後,還是繼續高聲念了下去。
“有請昆侖派……林……蛋……大!”
“林蛋大是誰?”
聽到這個古怪的名字,演武場上眾僧頓時交頭接耳起來,還夾雜著陣陣輕笑。
林蛋大?
大林寺給弟子起法號就夠有才了,沒想到這道門氣宗第一派的昆侖更有才。
“林蛋大是誰?昆侖來的不是楚中天嗎?”妙玉看法海在那裏竊笑,不由好奇問道。
“林蛋大可不就是楚中天,當日我隻是小小提議了一下,這個法逸,還真是敢幹啊。”法海嘿然道。
“楚中天就是楚中天,怎麽又成林蛋大了?”妙玉還是有些莫名其妙。
“你用草書將楚中天三個字寫下來試試就知道了。”法海不無得意道。
妙玉聞言,伸出芊芊素手在掌心一陣比劃後,頓時恍然大悟。
楚
中
天
拆分組合後,可不正是林蛋大。
恰恰此時,以為輪到自己的楚中天攜峨眉雙嬌已然出現在寶殿門外,聽到法逸鄭重其事的高呼林蛋大,三人齊齊一愣。
“額,這名冊太過潦草,貧僧看錯了,不是林蛋大,是楚中天。”
法逸看到楚中天後,頓時擺出一副懊悔莫及的模樣,“楚師兄,貧僧失禮了,還望師兄海涵恕罪,阿彌陀佛。”
見法逸一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的模樣,楚中天頓時覺得自己簡直無辜極了,躺著都中槍。
不過,楚中天並沒有細想自己的名字和林蛋大之間的關係,隻當是法逸無理取鬧,眾目睽睽之下,隻得強忍著怒火,低調的朝演武場眾僧一稽首,就飄然飛上了天空。
“有請峨眉……”
“這楚中天三個字拆開組合後不就是林蛋大嗎?”
法逸正念到峨眉雙嬌之時,人群中不知哪個才子忽然來了一聲驚呼,頓時如同引起連鎖反應一般,演武場上響起一片恍然大悟後的爆笑。
那刺耳的笑聲令台階上的峨眉雙嬌一陣嗔怒,不過,待想清楚個中緣由後,頓時羞愧的再也不敢久駐,連招呼都沒打,筆直的飛上了裟雲。
裟雲之上的楚中天也聽到了下麵的笑聲,又看到峨眉雙嬌上來後竟然有意無意的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再感受到同列之中素瑤仙子等人的怪異目光,頓時如同生吞了一隻蛤蟆般憋屈異常。
不過,楚中天就是楚中天,硬是咬牙切齒的擺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低調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