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彪炳千秋的丹心

第八章 彪炳千秋的丹心

“老師,你此話當真?”蘇文雙目亮得像狼一樣。

他本來就有做文抄公的打算了,再鼓搗出一些經典來也沒有什麽心理負擔,餘成這樣激他,完全是讓他表現嘛。

在這個世界,他把自己定位為文化傳承者——這裏與他原來的世界有幾百年的差異,數百年文化就這樣缺失了,他不散播開來,豈不是辜負了穿越者這個身份?

他也想看看地球的那些經典文章能在這個世界發展到什麽地步!屆時,他這文化集大成者會有什麽樣的地位呢?

想想都有些小激動了呢!蘇文看到了無比明亮的前途。

聽到蘇文有些懷疑,餘成笑了:“我堂堂一個老師,還會騙你一個學生不成?隻要你能寫出貼近剛才所說的主題的古詩,水準又足的話,我不單給你薦稿,我還為你寫個序,把今天的事說一說,記敘這幾首詩的由來。如何?”

蘇文大喜過望:“這個好!這個好!那我就先謝謝老師了。”

餘成翻了翻白眼:“你就這麽自信?”

不是餘成自信,是他對原來地球的那些大牛無比信任。

大神永遠都是大神,哪怕換了一個世界,都難以掩飾他們那些遮不住的光芒。那句話怎麽說了?你就像黑夜裏的螢火蟲,就算賣豬肉也是那麽帥滴!

聽到餘成承諾作序,謝天行嫉妒得不行,他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掃了自信滿滿的蘇文,謝天行冷哼一聲:“蘇文,你不要把牛吹上天去!你以為古詩是那麽容易寫得好的嗎?”

“蘇文,好好想,我相信你可以的。”這時候坐在蘇文不遠處的馬文強出聲支援他的朋友。

蘇文向他點頭微笑,掃了一眼全場,同學們的表情不一,有的期待,有的淡然,有的不屑,還有羨慕嫉妒恨的。

餘成一臉笑意,目光錚亮,有期待,也有鼓勵。

蘇文在謝天行那不屑又嫉妒的臉上掃過,並不多想,也不吟唱了,倏地坐下,拎起筆來,在作業本上扯下一張空白的紙,唰唰幾下,寫下了幾行字。

文不加點,一氣嗬成!

在眾人奇怪的目光下,蘇文捧起紙張,噗的吹了一口氣,一臉的笑容,自信地站起來,穿過教室,來到講台前,雙手把紙張遞給了一臉疑惑的餘成。

“老師,我這詩不單切題,我還銜接剛才的話題,那就是如果文武聖人沒有從五嶺坡逃出來,被俘虜了,臨死前會寫什麽斷頭詩。我想我這首詩能作為他的心聲!”

“文聖人的心聲?”餘成大為吃驚,覺得蘇文口氣太大,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眾人翹首以待的目光下,餘成低下頭,目光慢慢轉到手中的紙上,一行行詩文跳進了他的眼眸——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開頭就是個人出處的敘述,餘成作為科班出身的文藝青年,品鑒詩文的功力不淺,想起蘇文是假托文天祥所作,立刻聯想到文天祥的遭遇了:文天祥作為南宋科舉狀元,“起一經”是要精通一種經書,並不容易。

之後一句是國家動亂,“四周星”是什麽意思,餘成也能夠理解,是說動蕩了四年。

“四年?這個不對。”餘成皺起了眉頭,文天祥與蒙古人打了十幾年的仗,可不單四年那麽輕鬆而已。

“咦?也不對。蘇文剛才說假設他在五嶺坡被俘。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是公元1278年,文天祥好像是1275年開始抗元,算年頭的話,正好是四年。四周星的說法也貼切。這個講究,夠講究!”

餘成有些驚訝蘇文用詞的精切了,再看下去,還是一句鋪敘:“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點點頭,又搖搖頭,餘成覺得這句雖然深沉,卻算不少精彩,心想蘇文不是要寫敘事詩吧,敘述詩不是那麽好寫的,如果沒有白居易寫《長恨歌》與《琵琶行》的那種水平,隻怕都是平庸之作。

有些失望的餘成又看了一句: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這句有點意思!”餘成微微點頭讚歎,這句詩比較貼切,仔細品味,還很精妙,同一個名詞代表了地點與心情,有重複感歎的韻味。

“妙!妙!”餘成很文藝地開始搖頭晃腦了,一邊欣賞,一邊琢磨詩的出處,“惶恐灘好像有出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說文天祥是JX抗元兵敗的地點,在那個地方他好像把妻女都丟失了,之後跑到FJ去。不過這零丁洋是哪裏?沒聽說過呀!”

想到這裏,餘成來不及看剩下的詩句,猛地抬頭,麵向蘇文,直接問道:“蘇文,這零丁洋是哪裏的出處?”

蘇文聞言愣了一下,他本以為寫下這千古名詩,餘成看了之後應該拍案而起大呼好濕好濕的,沒想到他卻糾纏零丁洋這個地方。

仔細想了一下,蘇文也猶豫了,在原來的曆史時空,文天祥五嶺坡被俘,從船上轉移的時候經過伶仃洋,這才寫下這首詩。在這個世界,卻沒有這段曆史,也不知道他所在的GD行省有沒有伶仃洋這個海域呢。

不過看餘成樣子,作為一個粵州的文藝青年,身在GD行省還問這麽一個出處,那麽伶仃洋這地方十有八九是不存在的。

想到這裏,蘇文斷然說道:“老師,為了感歎零丁,我也隻能想當然耳地寫出零丁洋了。”

想當然耳!

這話翻譯成白話文的意思就是:我想他這樣,他就這樣!

餘成氣結了,指著蘇文苦笑不得:“你以為你是誰?蘇東坡?孔融?”

“相當然耳”這一主觀臆斷的話來頭不小,《後漢書》寫孔融看到曹操打敗袁紹兒子後,曹丕納了袁熙的妻子甄氏,就寫文章說“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曹操問這事的出處,孔融說:“以今度之,相當然耳。”

他說看現在的情況,我就是這樣推想的!

這樣的典故還涉及到名頭更大的蘇軾,此君參加考試寫了一篇文章,主考官都說很好,隻不過其中有一個典故連大名鼎鼎的歐陽修都想不出出處,就問蘇軾是從哪裏看到的,蘇東坡倒也幹脆,直接說:“想當然耳!”

現在蘇文竟然也想效仿先賢,餘成哭笑不得之餘,又有些惱怒:這家夥真把自己當一號人物了?

哼了一聲,餘成不想看到餘成那理所當然的麵目,低頭看手頭上古詩的最後一句。

慢慢的,他愣住了,臉色由平靜轉為緋紅,唰的一下目光大亮起來,拿紙的手微微有些抖動,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文字,擦了擦眼睛再看,字跡依然清晰,意思也非常明確,嘴唇也哆嗦了,不停地念叨詩歌的最後一句: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都會死的,我要留我愛國的丹心映照史冊!

倏地,整首詩活了過來,一個偉大人物的形象也躍然紙上,從古代走來,慢慢走進人心,滌蕩人心,升華人心!

“好一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好詩歌!”餘成激動起來,拳頭重重砸在講台上,發出砰的聲響,把底下的一些學生嚇得不輕。

這次蘇文隻是寫沒有讀出來,大家都不知道餘成手中的詩歌到底怎麽樣,不過看餘成那激動得要吃人的模樣,他們用腳底板都可以想得出是一首好詩!

至少,比之前兩首要好,否則餘成不會激動至此!

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蘇文身上,後者淡定地坐在樣子上,臉現微笑。

《過零丁洋》一出,還有比這更好的明誌的斷頭詩嗎?

文天祥那種儒家文人的風骨,譚嗣同都要略差一籌,那種激蕩人心無所畏懼的震撼,更不是汪精衛這種人所能望背的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餘成低聲呢喃,熱淚盈眶,心中有一塊壘,堵住了胸腔,想要呐喊,又想呼嘯,他覺得這不應該是蘇文寫出來的詩句,而應該是由文天祥本人所作。

也隻有文天祥這個至情之人,才能發出這等嘔心瀝血一般的呐喊。

這是一種風骨!

這是一份人格!

這是彪炳千秋的丹心!

曆史可以沒有文天祥,因為會有其他人站出來;世界可以沒有華夏帝國,因為還會有某某帝國代替。

但是,人世不能沒有這樣的呐喊——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少了它,就少了一份真情,一份丹心,一份精神!

餘成激動得不能自已,課也不上了,大手一揮讓學生自習,他在講台上來回走了好半天,最後才深吸一口長氣,目光落在教室後麵的蘇文身上,光芒閃亮,非常複雜,有震撼,有不甘,有敬佩。

慢慢的,餘成走到了蘇文身邊,輕聲地問:“蘇文,這詩真是你寫的嗎?”

蘇文猛然抬頭,一字一頓地說:“老師,我如果說這是文天祥寫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