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約稿
第十四章 約稿
“這個學生國文課學得不錯,這個古文序言寫得還似模似樣。”方承世一邊看蘇文伏案疾書,一邊頷首認可。
順著蘇文的筆尖讀下去,序文中對作詩的原因說明得簡單明了。隻見序文是這樣寫的:
“近來讀《孟子》,其中有雲‘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思及古往今來之仁人誌士,或寧死不屈,或殺生取義,忠烈之氣,浩然衝霄,誠令人感之歎之。浩然者,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蘇文寫到這裏,筆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麽。
“這詩叫《正氣歌》?”方承世微微凝神,心裏有些觸動,“取孟子所說的浩然之氣作為正氣?應該怎麽寫呢?絕句還是律詩?”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蘇文如何寫出正氣的詩歌來,可他還是想差了,這不是絕句,也不是律詩,而是一篇長得離譜的五言古詩,開篇就正氣凜然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
三綱為係命,道義為之根。
……
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一首《正氣歌》下來,洋洋灑灑六十句三百字,連用十幾個典故,寫得那是古味撲鼻,浩氣長存。
等到蘇文寫完最後一個字擱筆,方承世覺得自己要嚇尿了,半晌才回神,與餘成對視,麵麵相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文站起來,把手中的詩歌遞給方承世,好像對他們的表情有所意料一樣,並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的,《正氣歌》那可是前世文大丞相真正的斷頭詩,在獄中寫完這詩歌之後就英勇就義了,死在蒙古人的屠刀之下。
這才是他畢生理想與堅持的代表,天地正氣,浩然於胸,無所畏懼,道義之所存,視死如歸。
“這……這……”方承世接過詩歌,隻覺得那張薄薄的白紙重如泰山,臉色凝重,時紅時白,無法評論。
一旁的謝天行也沒想到蘇文真的在短短時間內做出一首古詩來,而且比之前的古詩都要長,竟然有六十句那麽多!
他是真正意識到蘇文的才華有多麽驚人了,這讓他更嫉妒,暗恨老天爺不公,否則這樣的才華落在他身上,肯定能出人頭地成為人中龍鳳。
仔細思索詩裏的內容,看到兩位老師都震驚得無話可說,謝天行更不爽了,拚命找瑕疵:“蘇文,你確定這詩真是你寫的?你有這樣的文史積累嗎?我看你好像用了很多典故,你確定你都了解這些典故?”
蘇文笑了,悠悠說道:“我寫的我當然清楚。‘在齊太史簡’這句,舉的是《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裏的故事,春秋時,齊國大夫崔杼把國君殺了,齊國的太史在史冊中寫‘崔杼弑其君’。崔杼怒,把太史殺了。太史的兩個弟弟繼續寫,都被殺,第三個弟弟仍這樣寫,崔杼沒有辦法,隻好讓他寫在史冊中。至於‘在晉董狐筆’,也是出自《左傳》,說的是……”
在三人目瞪口呆中,蘇文一一把詩中所運用到的十幾個典故解釋了一遍,信手拈來,就好像當麵翻書查看一樣。
別說謝天行這個學生被嚇傻,就是兩個出身中文係的文藝青年都被嚇倒了,以為蘇文就是一個人形電腦,可以自動搜索資料。
他們見過才華高超之人,也知道有人記憶力超群,卻從沒有親眼見到,今天有幸遭遇,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其實蘇文心裏也是頗為慶幸的,當年讀《正氣歌》的時候,他把注釋也讀了一遍,這才能在腦海中那龐大的記憶群裏搜索到相關資料,否則真無法應對現在的情況。
“奇才啊奇才!”方承世徹底拜服了,看蘇文的目光再也不是獵奇的神態,而是有了些許恭敬。
雖說文無第一,但是達者為先,至少方承世要承認在古詩上的造詣真不如眼前的這個學生。
餘成就更驚喜了,教了蘇文兩三年,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才華,心想難道是他以前走眼了,沒有挖掘到對方這樣的才能過,實在是失責。
方承世把玩手中的詩歌,嘖嘖讚歎:“蘇文,我現在可以確定之前的那三首詩是你寫的,那三首詩與這《正氣歌》的內容精神是一脈相承的。《慷慨篇》有‘從容作楚囚’一句,《正氣歌》也有‘楚囚纓其冠’對應;《過零丁洋》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現在《正氣歌》也有‘是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的句子。這些都是對應而相成的,同一思想,同一脈絡,必然也出自同一人之手。你的作品,毋庸置疑了。”
“對對,毋庸置疑。”餘成附和老同學的說法。
蘇文點頭說道:“能證明就好。謝同學,你沒有異議了吧?”
最後問的是一旁臉色複雜的謝天行。
謝天行再眼紅也興不起質疑的念頭了,隻能從詩的內容上著手,他先是萎靡思索,忽的精神振奮起來,哼哼說道:“兩位老師,蘇文這詩寫得雖然好,不過內容思想卻極其低下,並不可取。你看他說什麽‘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這是在鼓吹守舊思想呀,舉的那些例子,也很多是愚忠而已,與現在開明的社會思想並不相符。這是一種思想倒退的詩作,是開曆史倒車的,傳揚出去隻怕會誤人子弟!”
這就是雞蛋裏挑骨頭了!
蘇文聞言頭揚起來,看著天花板並不說話。
餘成與方承世相視一眼,最後還是方承世出麵說道:“謝同學,這隻是一首古詩而已,不要吹毛求疵,也不要上綱上線嘛。人家蘇文在序文裏也寫了,這是讀史的感慨,感歎曆史人物的忠烈而已。你說愚忠不可取,那剛烈呢?我們讀史,不能以今人的眼光來定位古人。那隻會讓人徒增煩惱而已。通讀《正氣歌》,我不計較什麽愚忠什麽守舊,我隻看到了滿篇的忠烈之氣,那浩然正氣,充斥天地,與日月融合,貫入人體,成就了一篇高明的詩作。如是而已。”
謝天行還想說什麽,卻又讓方承世打斷了,他擺擺手,轉而對蘇文說道:“蘇同學,我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證明你確實是那三篇詩歌的作者。那三首詩,等你餘老師改完序文之後,我們就會推薦到省作協,讓你直通省級的中學生文學大賽。”
蘇文聞言大喜:“多謝方老師成全。”
“直通?”謝天行聞言卻是眼睛一跳,問了起來,“方老師,直通是什麽意思?不是說每個市遴選一百人到省裏參加大賽嗎?”
方承世解釋說道:“我們粵州是有一百人有資格取參賽,不過我們市作協的人物隻是推薦優秀的稿子,並沒有權力決定這一百人是誰,要省裏審稿之後才決定名額。所以,一般來說,我們市裏推薦的人會超過一百人。不過呢,一百個名額,有十個左右可以讓我們市裏決定由誰去參加的。直通的意思就是蘇文在這十個名額之內,不用省裏遴選了,可以直接參加省裏大賽。”
謝天行剛想說不服氣,又聽到方承世繼續說道:“除了蘇文,謝天行同學你也有這樣的資格。是的,我們覺得你的戲劇《青春祭》水平頗高,也給你一個直通省級大賽的名額。今天讓你也過來,是當麵鼓勵你,讓你代表我們粵州參賽,爭取獲得好的名次。”
謝天行頓時眉開眼笑了,連連稱謝,最後不忘向蘇文挑眉,就好像在說:“看到了吧,哥也不比你差,到時候比賽我們再見分曉。”
蘇文想的就簡單多了,他參賽不是與誰慪氣,而是想通過參賽獲得直接進入大學的機會,為此他甚至不惜拋出了四首相關的古詩。
連文大丞相都兩次成為他剽竊的對象,為了上這個世界的大學,他也算是不遺餘力了。
“蘇文,我還有一個事要與你說。”方承世交代完謝天行的事情,轉而又麵向蘇文,這次他雙手搓了搓,顯得有些緊張與期待。
蘇文見狀奇怪:“方老師,什麽事你說。”
方承世搓手更快了,有些難為情:“是這樣的。這個省級的文學大賽有你前麵三首詩歌就夠資格獲得名額了。《正氣歌》我看就不用上交上去了……你留給我怎麽樣?我這次來呢,除了驗證你的真身外,現在卻忍不住想向你約稿了。”
“《正氣歌》留給你?約稿?”蘇文有些搞不清情況。
方承世目中流光,期待地盯著蘇文,慢慢說道:“忘了告訴你,我除了是作協成員負責文學大賽審稿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粵州晚報》文藝欄目的主編。我想代表《粵州晚報》向你約稿!”
這話一出,蘇文還有些摸不清頭腦,其他兩人卻大為震驚了。
特別是謝天行,有一種吃人的衝動,尖銳地叫起來:“什麽!約稿?還是《粵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