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中央之國
白鶯鶯死了。在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裏，被三位含怒出手的化神仙人殺死了。
何易握著手裏的孤鴻劍，耳邊還回響著她最後的那句話。
他忍不住顫抖著，腦海裏揮不去都是那雙澄淨明亮的大眼睛。
其實她還隻是個孩子。
她的一生如此不幸。相愛之時不能在一起，分開之後愛人變了心，父親的懲戒成了三千多年的囚困。她的肉身死去了，為了見一見池揚，元神依附著古仙靈牌又寂寞了兩千年，而換來的，是他早已移情別戀的消息。
自從決定帶上她之後，他就一直在想辦法要讓她快樂起來，而事實上，她的確是個樂觀的人。在方緣城，在去幽都的路上，兩人時常獨處，每次幫她恢複元氣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她臉紅的表情和感激的目光。
有時他甚至以為，她是不是喜歡上了自己。
每當她的眼神亮起來的時候，何易都不敢與她對視，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雲綽，害怕傷了她的心。
她忽然就死了，毫無征兆，讓他猝不及防，甚至沒來得及跟她說幾句道別的話。
為了救他，她已經形神俱滅。書上都說，形神俱滅的人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兒，就這麽靜悄悄的終結了她在人世間的一切經曆麽?
轟轟烈烈的愛戀還沒有開始，多姿多彩的生活還沒有體驗，山海之間的風光也未去看過。那三千多年的生命，實則不過一個女娃到女孩的過程。甚至於，她還沒有成為一個女人。
何易心中一陣陣抽痛，如鯁在喉，眼圈也不禁微微泛紅。
雖然相處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此刻那一個多月的經曆，卻如同一張張畫卷，將他的腦海鋪得滿滿。
初見時她委坐在地嚶嚶哭泣的樣子，擊退玄無極後臉色蒼白昏迷的樣子，第一次為她劃破手腕，讓她飲下鮮血時不敢相信的樣子，還有……還有賭坊裏的茫然，酒樓裏的嬌憨，青樓前的羞怯……一幕幕，忽然像膠片一樣放映過去，最終停留在她渾身染血，遺憾又淒哀的說“公子，鶯鶯……沒有食言，已追隨你……一生……”時，那慘然的模樣。
她，就這麽死了……
“二哥，二哥……”雲綽在他耳邊輕聲呼喚。
“啊!”何易驚叫一聲，如夢方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跟雲綽逃離了幽都。
這是什麽地方?
他放眼掃視了一圈。
這裏沒有天空，沒有雲彩，沒有花草樹木，沒有山川河流。除了腳下灰黑色的土地，就隻有灰蒙蒙看不見盡頭的迷霧。
“二哥，你先……放我下來。”雲綽推了他一下。
身處未知之地，眼下安危難斷，身邊又帶著傷勢不輕的三妹，他再顧不得感傷白鶯鶯的悲劇。解下腰間的布條，他輕輕將雲綽放在了地上。
方才幽都山上的一戰實在是太快了，甚至她嘴角的血跡還沒完全幹涸，就已經到了這裏。
奪走兩滴造化靈泉並且安然走脫，說起來，是他們贏了。
隻是代價，卻是白鶯鶯的生命。
“你怎麽樣?”他關切問道。
方才見她七竅出血，傷得不輕，隻是當時的情況也無暇思慮太多，隻能喂她服下幾顆丹藥。
“我沒事，隻是震傷而已，休息兩天就好了。”她抬手為何易擦去臉上被白鶯鶯濺到的細碎血跡，柔聲道：“二哥，你是不是很難過?”
以她的聰慧，又豈會看不出何易跟白鶯鶯之間的微妙關係。
“我，沒，沒有。”何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將孤鴻劍和古仙靈牌收入須彌戒中，撇開了話題，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用了山海無極符之後，他選擇了往北挪移。從幽都到狐岐山約莫有千萬裏之遙，不過這符文卻會把他們帶到三千三百三十三萬裏之外，也就是說比狐岐山還要再往北兩千三百萬裏。
雲綽轉了轉眼珠子，瞅了瞅周遭的環境，回道：“這是山海界三大絕境之首，葬仙池。”
絕境!
何易心頭驀地一緊。
“不過不要緊。”她又補充道：“姐姐已經出手了，她很快就會來帶我們出去的。”
何易了然，之前幽都老祖和重真子他們忽然定住，毫無疑問是遠超幽都老祖的蓋世強者出的手，而出手的人，除了玉辰宮之主。再無其他可能。
原來在上島之前她捏碎玉花所找的幫手，就是她的姐姐。
“這個地方，很危險麽?”他問道。
山海界三大絕境之首，光是這個名字就夠唬人的了。
“也不是很危險，就是……”雲綽眨著眼把語氣拖得老長，賣足了關子，才在何易焦急的目光之下說道：“曾經有好幾千個跟我姐姐一樣厲害的仙人，死在了這裏，其中最厲害的，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天地戳個窟窿。”
幾千個，跟玉辰宮主一樣厲害的仙人!死在了這裏!!!
他大吃一驚，身上的法寶一骨碌全部拿了出來，隨時準備應對未知的危險。
“咯咯……”雲綽掩嘴一陣嬌笑。
“你還有心情笑!”皺眉白了她一眼，何易說道：“就算你姐姐再快，幾千萬裏路也要趕一段時間，我們現在很危險。”
“咯咯咯……”她笑得更歡，拉著他的肩膀坐了起來，笑著說道：“我的傻二哥呀，就你那兩下子，在古仙人手裏能頂用麽?把法寶收起來吧，就算真的有古仙怨靈出現，我也會保護你的。”
何易：“……”
看她笑成那樣，他就知道肯定被耍了。若在平時，他還會跟她笑鬧一陣，但此時白鶯鶯剛走，他實在沒有心情嬉鬧。
收起法寶，他沉聲問道：“說清楚點，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古仙怨靈，又是什麽?”
見他這般語氣，雲綽知道自己沒能開解他的情緒，於是收斂了笑意，正色回答道：“我們暫時是不會有危險的。二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元古時期，世界剛剛從一片混沌中醒來。一氣、兩極、四象、八爻，在星辰之力的引導下漸漸使這片天地成長起來。
當山川、大海、花草、妖靈開始繁衍之後，人類，也出現了。
人類充滿了
可怕的欲望，他們不斷攻伐毗鄰的部落，乃至其他的種族。當時的世界，每天都在戰鬥，每天都有生命回歸天地之間。當然，每天也都有新的生命誕生。
征戰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位偉大的存在誕生，才終結了混亂的元古之戰。那個人，叫做渾沌。他無比強大，嗬口氣，就能卷起無邊風浪，動動手，就能讓天地崩塌。他贏得了天地眾生的信服，建立起空前統一的強大國度。
他的國，叫做中央之國，而他，也被尊稱為中央之王。”
中央之王!
何易心中一動。中央之王，不就是天演策的創造者嗎？難道，他與這葬仙池有關係?
雲綽接著講到：
“中央之王，是世間的最強者。他的麾下有數千位天仙，其中最強大的三位將軍，甚至連天仙都能隨意捏死。
中央之國存在了很久，那段歲月，被人稱為太古時期。整個太古時期，隻有一個國度，隻有一個王。
太古時代的結束，是因為一場空前的戰爭。確切的說，是有一個人，覆滅了中央之國。”
“一個人，覆滅了中央之國?”何易詫異之言脫口而出，有些不敢相信。
麾下的將軍就能輕易滅殺超越萬象的天仙，中央之王的強大可想而知。然而如此強大的國度，居然被一個人，滅了?
“嗯，的確是一個人。”雲綽點頭，接著道：“那個人殺死了中央之王，也殺死了中央之國的所有強者。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因為在那場戰鬥之前沒有人見過他，戰鬥結束後他也再沒有出現過，就好像他的出現，隻是為了滅掉空前強大的中央之國一樣。
二哥你猜到了麽?那個人，殺死中央之國所有強者的地方，就在我們的腳下。”
“也許你不知道，在太古時期，天地之間隻有一個大陸，和四方大海。
北海，曾經是四海之中最大，最強的。可是那一戰，卻毀了北海五千萬裏海域。
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不會有海水，不會有陽光，也不會有生命。有的，隻是那數千仙人的怨靈。如果有修士闖了進來，就會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無數年過去，從太古時期結束，到仲古時代，再到上古時期結束，一直到現在，從沒變過。
哪怕是仲古時期舉世無雙的千麵聖王，在進入葬仙池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敢來這裏了。
太古時期結束的符號，是葬仙池的形成，以及中央之國的沉沒。
在中央之王戰死後，大陸的中央忽然沉入了地底，後來海水倒灌，形成了如今的星辰之海。
星辰之海，是山海界三大絕境排在第三的地方，那裏每天每夜都被烏雲籠罩，一旦有人從海麵浮起，迎接他的就是一道恐怖的雷霆。據說它的名字，是因為國土沉陷的原因，是跟星辰有關。
不過，中央之國的國都並沒有隨著國土而沉沒，它依然屹立在星辰之海的最中心，那些雷霆近不了它，隻是它也無法在烏雲中抬頭看見陽光。
中央之國的國都二哥應該知道吧，它，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太古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