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90章 封存的指紋

易千率坐在跑車裏,濕巾一根一根的擦幹淨剛剛碰過張昔羽的手。

車窗沒有關,凜冽的風聲吹到臉上,是令人清醒的溫度。

雖然被堵住了口腔,依舊不能完全阻止張昔羽悶悶的痛叫聲傳進易千率耳裏。

“易先生,按照您的命令,張昔羽的腳已經被廢了,臉也已經徹底毀了。”程池走到易千率的車前,在車窗外向易千率匯報。

“嗯,知道了。”易千率根本就不想看張昔羽一眼,“賣去邊境。”

張昔羽的事情,總算是要結束了。把張昔羽賣去邊境,然後把顧念念送回顧家,便算是結束了。

但遠遠不是易千率和顧家之間的結束。顧沉擄走張薰羽這筆賬,易千率會在把張薰羽找回來之後,再和顧沉慢慢算。

鼻間嗅到程池身上極淡的血腥味時易千率狠狠的皺了一下眉:“今天回去把你身上的血腥味洗幹淨,我不希望明天在我的下屬身上還有張昔羽的血腥味。”

“是。”程池後退一步裏易千率遠了一些,目送著易千率離開。

程池怎麽可能會把張昔羽賣給什麽老實人家?邊境小鎮極貧窮的同時很多人也極野蠻殘暴,沒有了腳和這張臉,張昔羽以後的生活可以想見,絕對不是在精神病院和監獄裏可以相比的。卻又因為是逃犯的身份加上腳被廢了,根本無從逃脫。

我說過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耳邊是接連不停的痛叫聲,易千率搖上車窗,打了打方向盤向易家疾馳而去。

張薰羽已經消失了快一周了。沒有張薰羽在身邊的易千率,格外的陰戾。

“易先生。”管家拉開門,恭敬的站在門邊,接過易千率遞過去的外套。

“嗯。”易千率扯了扯頸子上的領帶,往樓上走去。

身體疲累到不行,易千率卻又根本無法入睡。

隻要一閉上眼,眼前全部都是和張薰羽有關的畫麵。張薰羽離開了多久,易千率就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了,每次都是至多睡上兩個小時,然後就會從張薰羽消失不見的夢裏驚醒過來。

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

沒有張薰羽的城市,易千率一刻都待不下去,可是易千率偏偏不能離開,他找不到張薰羽,所以隻能留在A市派人去找。否則一旦張薰羽設法回來了,自己卻不在A市,張薰羽要怎麽辦?

張薰羽,你現在到底在哪?我還需要等多久?

沿海小鎮——

張薰羽躺在床上,呼吸緩慢均勻,早就已經陷阱了黑沉的睡夢裏。

睡夢裏的一片黑沉裏仿佛幻出了什麽東西,一抹虛無的影子,像是某個人……

但無論張薰羽怎樣想要看清楚一些,卻始終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身影,不等她走進兩步,那個影子已經再一次的融進黑暗裏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又慢慢的舒開。

……

張薰羽在車禍裏傷的不輕,足足躺了三個月才能從床上下來,扶著顧沉的手在房間裏緩慢的走。

三個月,跨越了

寒冬和初春。

每走一步都有痛意從小腿上攀上來,但不至於不能忍受。

顧沉抽了一張紙替張薰羽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雖然四月份的天氣稱不上熱,但走路對張薰羽而言也稱得上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了。

“小薰,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再走一陣吧,我現在還不累。”張薰羽對顧沉笑了笑,“我想早一點出去看看。”

雖然已經決定了不去回憶以前的事情,張薰羽還是想要出去看看,而不是鎮日隻能待在房間裏。

“好。”顧沉也溫吞的笑著,“按照你現在恢複的情況,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出去了,正好趕上看海的時候。”

張薰羽偏了偏頭,看向窗外的那片海,已經不是冬天的蕭瑟了,淺金的光在海麵上碎了一片。看著一片海一天天的變化,其實也是一件非常奇異的事情。

隻是……

“顧沉,這裏為什麽沒有人呢?”在這裏三個月,都很少看見這裏有其他人的存在,冬季可以用寒冷解釋,但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依舊看不見多少人的蹤影,隻能很偶爾的看見幾個漁民下海。

雖然沒有多少記憶,但張薰羽總覺得海邊應該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才對。

“嗯,這裏的居民很少,因為打漁比較危險,收入又稱不上多,年輕一輩的人都熱衷於去其他城市工作。這裏夏季海難也比較多發,所以移居的人也很多。雖然是沿海一帶,但地處偏僻,沒有多少人還在這裏居住。”所以顧沉才會選擇把張薰羽帶來這座城鎮。越是偏遠,盛世的勢力無法延伸到的地方,易千率就越是難以找到。而且顧沉也傾向於和張薰羽在一個安靜的地方不被打擾的生活。

張薰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沒有從海麵上離開。居民少的話,生活也會變得很寂寞吧?

顧沉看著張薰羽,隻當張薰羽是覺得悶了,默了半晌扶著張薰羽在書桌前坐下。

“怎麽了?”張薰羽淡惑的看著顧沉,有什麽東西要讓她看嗎?

顧沉拉開抽屜,從抽屜裏取出兩瓶膠水和一些幹花,才撐著桌子望向張薰羽:“想做滴膠嗎?”做滴膠,總比悶在房間裏麵打轉要有趣一些。

滴膠?

似乎有點熟悉,張薰羽想了想,卻無法從所剩無多的記憶裏找出和滴膠有關的那部分。

她以前也做過滴膠嗎?

在頭再一次疼起來之前,張薰羽已經止住了不再去回想那些丟失了的記憶。

“這個要怎麽做?我會做嗎?”張薰羽拿起一瓶膠水,看著裏麵透明的流體。

“不會,但是我以前送過你滴膠墜子,你很喜歡,戴了很多年。”顧沉淡笑著看她,“要不要一起做?”

原來是以前喜歡的東西嗎?戴了很多年……是不是意味著,她以前也喜歡顧沉呢?畢竟戴了很多年的東西,總是有一定的緣由,不會單單因為好看就戴那麽長的時間。

幾乎是這個想法湧上來的一瞬間,張薰羽就皺了皺眉,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總之就是排斥這樣的想法。

“怎麽了?不想做嗎?”

顧沉一麵把兩瓶膠水中的一瓶倒進容器裏,看見張薰羽皺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出聲問。

“沒有。”張薰羽搖了搖頭,“隻是想到一些過去的事情,覺得有些奇怪,現在不想去想了。”本能的反應已經告訴了她答案,沒有想的必要,張薰羽也的確不想再深想下去。

顧沉說的很對,之所以會遺忘,也許是因為那些回憶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呢?既然這樣,為什麽要去回憶?反正她和顧沉像現在這樣不用被過去牽絆住,也生活的很好。

晃了晃手裏的另一瓶膠水以示她也是想做滴膠墜子的:“這個什麽時候用?”

“現在。”顧沉把另一瓶膠水接過來,按比例倒進之前的容器裏,然後找了一根長竹簽攪拌著,膠水裏的氣泡在融合中一點點消掉。

張薰羽看著顧沉把滴膠倒進一個環形的模具裏,到六七分滿的時候停住。

“喜歡什麽幹花?”顧沉撥了撥眼前的各色幹花,偏過臉問張薰羽。

眼前的幹花還保有著盛放時的色澤和形態,但手指一觸,已經幹枯的像是要落下來。

“這個吧。”張薰羽沒有猶豫的取出風鈴草,一串細小的白色風鈴型花墜在莖幹上,白也白的明麗素雅。

顧沉看著張薰羽手裏的那一莖風鈴草,有笑意從眼裏露出。

就算不記得了,張薰羽也依舊記得風鈴草。雖然也許張薰羽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選擇風鈴草。

張薰羽的本能,不僅僅是排斥他而已,對於他們所共同的回憶,張薰羽也有本能反應。

“好。”顧沉從張薰羽手裏接過風鈴草,把花瓣調整到膠水裏合適的位置。

大大小小的風鈴花被綴在滴膠裏,幾乎可以看見風鈴花上細淺的紋路。

張薰羽伸手在滴膠上碰了一下:“現在這樣就可以了嗎?”

“等等。”顧沉收拾著桌麵上多餘的材料,看見張薰羽伸過手去連忙阻止,但已經遲了,張薰羽的手已經碰上了還沒有凝固的膠水。

“怎麽了?”張薰羽把手收回來,不解的看著顧沉。

顧沉無奈的笑:“沒什麽,指紋滴膠也挺好看的。”

張薰羽瞬時明白過來顧沉的意思,看著未幹的滴膠上那個鮮明的指紋紅了紅臉。

原來是不能碰的嗎……果然自己以前沒有做過滴膠啊……

啟了啟唇,道歉的話還沒有說出口,顧沉的手已經跟著印了上去,在張薰羽的指紋旁邊又多了一個大一些的指紋。

“好了。”顧沉看著那兩個偎在一起的指紋目光深了深,“四個小時後再加一些膠水進去,明天就可以取出來了。”

依舊是滴膠,依舊是風鈴草,隻是不同的是,這一次滴膠裏麵封存了張薰羽和他的指紋。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在一起?

顧沉的嘴角彎了彎,神色在一瞬間變得極溫柔。

但張薰羽看著滴膠裏並排的兩個指紋,心緒卻有些複雜。

她和顧沉……是真的在一起過嗎?但是為什麽,看見那兩個指紋靠在一起的時候,她一點歡欣或者羞赧的的情緒都沒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