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35章 我會做到的

“我不知道。”良久,張薰羽隻能這麽回答。

她以為她會很理性,但到頭來還是感性,在易千率在槍林彈雨裏緊緊抱著她的時候,在易千率為了不讓她擔心刻意隱瞞傷口的時候,在易千率腆著臉耍賴的時候,張薰羽是想要不顧她所承擔的一切就這樣留下來的。雖然理智在不斷的撕扯告訴她不應該這麽做。

“姐姐。”張昔羽按在張薰羽手上的手收緊,“那麽你也不打算把張氏拿回來了嗎?”

“不是,張氏我會拿回來的……”

“拿回來然後呢?”不等張薰羽說完張昔羽就打斷她的話,“拿回來,然後你繼續留在易千率的身邊?讓張氏繼續在易千率的掌控之下?這和張氏依舊在易千率手裏有什麽區別呢?不過是名義上是屬於你的罷了。”

“小昔……”張薰羽看著情緒變得有些激動的張昔羽,“你冷靜一些,我既然會把張氏拿回來就不會再讓張氏在易千率的掌控之下的,張氏隻會是張家人的。”

張昔羽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了,緩了緩鬆開張薰羽的手,盡量冷靜克製:“抱歉,畢竟張家隻剩下我們了,談及張氏的問題我難免會有些激動。但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易千率的手段你不是沒有領會過的,我知道你不會把張氏拱手讓人,但是想想七年前,張氏難道是你親手交到易千率手上的嗎?”

七年前,原本被張薰羽牢牢掌控的張氏,同樣的因為易千率的種種算計,最後落到了易千率的手上。

張薰羽默了半晌,七年前失掉張氏的一切細節她都還記得真真切切。

“七年前是七年前,現在畢竟是不同了,易千率可以為了我性命都不顧,總還是比七年前更值得相信的。”易千率對她有感情,而且感情很深,這是張薰羽現在唯一能倚仗的東西。

“所以,姐姐,這就是你打算不顧一切的再一次陷進去的理由是嗎?”張昔羽突兀的冷笑了一聲,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對張薰羽的失望,“姐姐,他不過是為你擋了幾顆子彈,但這麽多年,你失去了什麽呢?伯伯耗了半生心血的張氏是怎麽被收購的你忘記了嗎?伯伯是怎麽去世的你忘記了嗎?易千率做過的那些傷害你的事情你忘記了嗎?你離開中國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你忘記了嗎?靠著什麽從抑鬱症裏撐過來,靠什麽從這七年裏撐過來,這些你都忘記了是嗎?就算易千率為你擋彈,就算易千率親手把張氏送到你手上,易千率對你依舊是虧欠的啊,何況張氏原本就是張家的東西!”

張昔羽的每一個字句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的將張薰羽所有的心思都擊得粉碎。

……果然她是錯了嗎?

張薰羽後退了兩步,靠在床沿,臉上顯出無措。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呢?張薰羽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什麽,隻是想要找到一個反駁的理由,最後卻發現張昔羽說的所有話都根本無從反駁。

“姐姐,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每一次你遇害的時候,匪徒都能夠逃之夭夭呢?為什麽以易千

率的能力,會連幾個匪徒都抓不到?”無措間,張薰羽聽見張昔羽的話,又是一記狠狠的重錘砸得她無法順暢的思考。

到底是因為什麽?每一次她遇害,匪徒都抓不住?

“我不知道易千率是不是真的用心的在追查了,如果易千率真的有費心在追查,我不信易千率什麽都查不出來,除卻易千率根本不在意你的生死沒有追查下去,隻可能是易千率根本就是在縱容傷害你的人,或者說,揣測再惡意一些,誰知道那些匪徒們是不是易千率自己派出的呢?誰能知道易千率替你擋彈不是想要可以的麻痹你呢?一個在七年前那樣惡劣的對待你的人忽然對你好了,你難道真的不覺得奇怪嗎?”

張昔羽越說,張薰羽隻越覺得腦子裏一片紛亂,隱隱的開始發疼。

“姐姐。”張昔羽拉下張薰羽扶著頭的手,看著張薰羽臉上失措且痛楚的神情,放柔了聲音一派心疼:“姐姐,我不想逼你的,隻是,伯伯在九泉之下會希望你怎麽做,還有在倫敦等你的Mion,你都好好想想吧,我隻是不想看見你再一次的受傷害,也不想看見張氏再一次的落入他人的手中。”

張昔羽很輕的環了一下張薰羽,轉身出了病房,讓張薰羽一個人好好靜靜。

病房的門被合上,張薰羽靠著床沿,緩慢的滑下身子環抱住自己的雙膝。

張昔羽說過的話一字一字的在耳邊回放,每一個字都在撕扯著她的神經,帶來尖銳的痛感。

每一次的死裏逃生,張氏的破產,父親的離世,易千率的背棄,還有隻差一點就流掉的孩子,產後抑鬱症。

七年前經曆過的一切痛苦仿佛都在此刻以十倍百倍的力度向她砸來,山呼海嘯一樣將她整個淹沒。

思緒亂的像是隨時都要將她的頭撐裂一般。

張薰羽的手向上摸索到頸間的滴膠墜子,白色的風鈴草被包裹在透明的滴膠裏,硌在張薰羽的手心。

風鈴草會帶來幸福和幸運,可是我現在為什麽一點也感覺不到呢?

或者說,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但是不等抓住就沒有了。

滴膠墜子抵在手心,張薰羽終於覺得有什麽情緒再也克製不住的從眼眶裏落出來。

她是真的不想再承受這些東西了,所有看到的東西都要去不斷的揣測,所有的愛恨在下一秒就會變調,但是她卻又偏偏不能不承受。

過了很久,張薰羽才扶著床沿撐起身子,眨了眨眼逼退眼裏的溫熱,深深的呼吸了兩次出了病房。

張薰羽沒有讓易千率留下的人送她,而是自己招了一輛出租車。

“去城西的陵園。”張薰羽對司機說,聲音壓抑不住的發啞。

張薰羽知道,易千率的人就跟在出租車後,但已經無所謂了。

張薰羽看著車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已經什麽都不想去想了。

車在陵園外停下,張薰羽從包裏翻出一張鈔票遞給司機,拉開車門下了車。

雖然父親的骨灰已經不在這裏了,但至少父親的墓

碑還是在這裏的。

張薰羽進了陵園,在張睿成的墓碑前蹲下身子。

很久沒有來,張睿成的墓地依舊被打掃的很幹淨,纖塵不落,墓碑前擺放著新鮮帶水的花束。

“父親。”隻兩個字就讓張薰羽的眼裏再度泛出淚來。

張睿成在墓碑上笑得親切和藹,就像以往對張薰羽笑得無數次一樣。張薰羽的指腹摩挲著墓碑上嵌著的照片,眼淚一顆一顆的湧出來。

“父親,您覺得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麽做呢?”

墓碑怎麽會給張薰羽以回答呢?

張睿成的照片在眼前模糊到看不真切,張薰羽的眼淚掉的越發的洶湧:“其實我知道你想要我怎麽做的,我也知道我應該怎麽做的……”她隻是做不到。

張薰羽不知道自己扶著墓碑的邊沿哭了多久,所有壓抑的情緒在頃刻之間爆發出來,在母親離世之後,張薰羽第一次再次像個孩子一樣的哭泣。但是已經沒有人會再把她當孩子疼愛了,媽媽,爸爸,叔叔,所有疼愛她的長輩都不在了,她隻能披起堅不可摧的盔甲一個人去麵對所有的事情。

就算做不到,也還是要努力的去做到啊,因為她早就不是作為一個人而存在了,她是作為一個家族而存在著。

張薰羽撐著墓碑站起身來,朝著張睿成的墓碑深深地鞠躬。

父親,很抱歉讓你擔心了,但無論如何,我都會按照你希望的走下去。

我不會……再一次的陷進去。

張薰羽紅著一雙水洗過的眼,看著墓碑上張睿成永遠定格了的笑:“爸爸,我會做到的。我會把張氏拿回來,不會重蹈七年前的覆轍。”

手從手包裏摸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顧沉,Mion和折折要麻煩你再幫我照料一段時間了,兩個月之內,我會拿回一切回倫敦的。”

張薰羽走出陵園的時候,陵園外夾道站了兩排保鏢。

張薰羽的腳步頓了頓,抬頭看過去,果然前方停了一輛銀藍色的跑車。

易千率站在車外,大概是因為腿傷還沒有完全好,挺拔的身子倚靠著車門,看見張薰羽出來時直了直身子,向著張薰羽一步一步迫近。

易千率……知道了什麽嗎?

張薰羽的心裏微微一緊。

她差點忘了,易千率的人一直跟著她,聽見了她在陵園裏的話也說不定……

易千率在張薰羽身前站定,低下頭定定的看了張薰羽幾秒。

張薰羽顫著眼睫,隻覺得易千率的目光像是刺在了她身上一般,忽然之間身上卻是一暖。

“怎麽不多穿點?感冒了怎麽辦?”易千率微皺著眉,拉著張薰羽的手往跑車的方向走。

現在已經是夏末秋初的天氣,雖然氣溫依舊居高不下,但比起盛夏還是有些涼了。張薰羽身上隻穿了一件小裙子,的確是穿的有些少了。

張薰羽看著身上易千率的外套,輕輕舒了一口氣。

還好,易千率現在什麽都沒有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