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8章 我會幫你走出來

怎麽可能清醒呢?

“我不要——我不要清醒……不要清醒!”張薰羽在易千率的懷裏哭叫著,幾乎歇斯底裏。也許這一刻她是清醒的,但那又怎麽樣呢?就像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一個自己不願意清醒過來的人別人再怎樣讓她清醒都隻能是徒勞而已。

易千率按在張薰羽背上的手上移到張薰羽的後頸上,在張薰羽頸後的某個地方微微用力,張薰羽捶打著易千率的動作驟然一停,軟軟的在易千率的懷裏癱軟下去。

蘇嬈疊著雙手好整以暇的看著張薰羽被易千率抱上岸,湖水從他們的身上滴落到半枯的草地上。

張薰羽水草一般的長發擦過顧沉的手,在易千率抱著張薰羽與顧沉錯身而過的瞬間,顧沉伸出一隻手阻住了易千率的步伐。

易千率沒有理會橫在身前的手臂,繞開顧沉接著往前走。

“小薰她現在根本就不想見到你!”顧沉忽然在易千率背後說到,成功的讓易千率的腳步一頓。

“而且易千率,你敢不敢賭,小薰現在根本就不會記得你是誰?易千率,既然之前你不珍惜,那麽我會取代你珍惜小薰,放手吧。”

顧沉的聲音像是帶著銳利的刺,硬生生的鯁在易千率的喉間,讓易千率的喉管裏湧起一陣苦澀,堵的呼吸都困難。

“易千率,不要跟過來,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張薰羽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在耳邊反反複複的響。

易千率的呼吸急促了幾拍,良久才壓抑著開口:“張薰羽記不記得我不重要,我珍不珍惜我的妻子也與你無關,顧沉,總之張薰羽是我的妻子,怎麽也輪不到你來插手。”易千率抱著張薰羽,大步的離開。

顧沉看著易千率的背影,身側的手用力到骨節都泛起慘烈的青白。

像是長久抑製在心裏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顧沉猛地拽住易千率的胳膊,在易千率回身的片刻狠狠的一拳砸落在易千率的右臉上!

“砰!”

很重的一拳,重到在顧沉的拳頭離開之後易千率都能感覺到牙齒的振動。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

易千率因為顧沉的那一拳向後踉蹌了兩步,手緊緊的護著張薰羽避免張薰羽受到誤傷。還沒有來得及站穩,又是力度不輸剛才的一拳砸在易千率的身上,易千率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後背直接抵上身後的樹。

“等等。”不緊不慢的女聲,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在顧沉和易千率都停下動作的片刻走到易千率身邊,把張薰羽從易千率懷裏接過來,直到扶著張薰羽到她之前畫畫的亭子坐下,才再一次開口:“好了,你們可以放開手腳打了。”

沒有了張薰羽在中間,兩個男人都少了顧忌,對視一眼之後濃烈的敵意在空氣裏散開。

易千率吐了一口血沫,冷厲的看著顧沉,忽然就是一拳照著顧沉的右臉砸上去!

顧沉的右臉上多了一道和易千率一樣的痕跡。

蘇嬈站在亭子裏,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絲毫沒有擔心的意思,反而饒有趣味的拿出了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長久積下來的嫉妒和敵意,讓易千率和顧沉拋開了所有上流社會的條框沒有章法的扭打,直到最後,兩個人都無力的躺在草地上,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

易千率掙紮著站起來,狠狠的攥住顧沉的胸口,緩了緩才開口:“為什麽你可以找到張薰羽?為什麽張薰羽不記得我卻單單記得你?!”

顧沉喘著氣沒有說話,帶了大片青紫的嘴角勾了勾,挑釁的看著易千率。

易千率眯了眯眸,拾起拳頭正要向顧沉砸下去,手卻忽然停在了顧沉的眼睛上方,沒有再繼續向下。

顧沉已經沒有多少氣力了,做好了再被易千率砸一拳的準備,結果易千率的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

顧沉順著易千率的拳頭抬了抬眼,易千率沒有看他,目光怔怔的落在蘇嬈和張薰羽所在的位置,忽然鬆開了攥著顧沉領口的手。

心底有不妙的預感生出來,顧沉向著亭子的方向看過去——

沒有人。

亭子裏一個人都沒有,蘇嬈和張薰羽都不在!

“該死!”易千率的拳頭擦著顧沉的鬢角落到草地上,猛地站起身來向著亭子的方向走過去。

顧沉也飛快的爬起身,和易千率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還是沒有人,整個亭子裏空空落落的什麽都沒有。

“該死的女人!”易千率淌血的手緊握成拳。

幾乎是在同一個瞬間,易千率和顧沉各自掏出了手機撥出號碼。

“現在立刻給我去查,蘇嬈的位置。”

一個小時後,A市某公立醫院內——

張薰羽緩慢的睜開一線眼,眼前的景象慢慢的由一線漸漸拓寬。

白色。

病房裏常用的肅穆的白色。

張薰羽皺了皺眉,撐著身體坐起來。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從床側傳來,張薰羽偏過頭,看著眼前一身紅裙嫵媚生姿的女子。

張薰羽拉了拉被子,警惕的把自己藏在被子後麵:“你又想做什麽?我的父親呢?他現在在哪裏?”

“我想讓你清醒一點。至於你的父親……等你清醒了你就知道了。”蘇嬈聳了聳肩。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現在很清醒。”張薰羽拔下手背上的輸液軟管,坐起來勾起床邊的高跟鞋。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麽。”蘇嬈一雙洞悉的眼看著張薰羽,“是,你很清醒,很清醒看著自己的活在虛妄裏。”

張薰羽穿鞋的動作停住。

“張薰羽,你敢不敢有點勇氣直麵現實?”

直麵現實?

張薰羽斂了斂睫。

可是她為什麽一定要直麵現實?既然現實一點都不好,她為什麽不能逃避?她之前那樣已經過的很開心了,為什麽非要讓她把一切都想起來?

她為什麽不能選擇讓自己活得輕鬆一些呢?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要去找我父

親。”張薰羽繼續把鞋穿上,起身向著病房外走去,卻被蘇嬈先一步越過張薰羽靠在門上,淡淡諷刺的目光銳利的刺在張薰羽身上。

“那我就偏偏要說。張薰羽,我說顧沉是懦夫,但你比顧沉還要膽小。顧沉是怕傷害你,而你隻是自私的不想接受現實,自私的讓顧沉也跟著你不接受現實。你不願意相信張睿成已經死了,不願意接受易千率對你造成的傷害,所以你騙自己張睿成沒有死,你騙自己你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其實都不存在,把所有會傷害到你刺激到你的東西全部選擇性的忘記。隻剩下你願意接受的部分。所以你記得顧沉,因為顧沉與一切給你傷害的人事都沒有直接的聯係。張薰羽,你在不停的給自己心理暗示,在不停的自我催眠。”蘇嬈頓了頓,目光沉了一些,接著說道,“張薰羽,我讓你想起塗訊和張格明了是不是?張格明也是你不願意回想的不好的記憶,所以你把我也從記憶裏抹殺了,是不是?”

當一個人積攢了太多的痛苦卻不能宣泄出來,再一次經受到重大的打擊的時候,所有被強行壓製住的痛苦都會盡數噴薄出來,讓她陷入崩潰。

張睿成的死讓張薰羽崩潰了。

“不——不是這樣的。”張薰羽的呼吸急促起來,“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我爸爸沒有死,叔叔也好好的,什麽都沒有發生,易千率是誰,你又是誰?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會相信你的。”

張薰羽語無倫次的做著無力的反駁。

蘇嬈的眼裏閃過一絲惻隱,很快又消失不見:“張薰羽,我不會可憐你,顧沉正是因為可憐你不忍說破才讓你陷進更深的深淵。你還打算這樣再幻夢裏活到幾時?”

一疊照片被蘇嬈從手包裏掏出來,一張一張的被蘇嬈展在張薰羽眼前:“張薰羽,你都給我看清楚,這張,是張格明死的時候的照片,這張,是你父親的墓碑的照片,這張,是俞晨晞的照片,這張,是易千率和簡安寧一起的照片……這些照片,你全都給我一張一張的看清楚!張格明和張睿成都已經死了。”

“不,不是這樣的。”張薰羽搖著頭連連後退,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去看那些照片,視線卻怎麽都沒有辦法從照片上挪開,每一張照片都清晰無比的刻進心底,“這些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小腿碰上病床,張薰羽向後一跌坐回病床上,手撐著疼的快要裂開的大腦,終於無法承受的閉上眼,緩慢的向床上倒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沉之中……

蘇嬈看著張薰羽再一次的昏倒過去,眼裏的鋒芒一點一點的消退下去,最後很輕的歎了一聲,伸手拉過被子替張薰羽蓋上。

張薰羽所承受的,的確太多,多到換做任何人都無法再繼續承受下去。

但再痛苦也還是要繼續承受下去吧?這都是無法抉擇的事情。沒有誰能在自己編織出的幻夢裏活一輩子。

蘇嬈坐在床邊,單手支著頤,看著張薰羽在昏睡中依舊滿麵痛苦的模樣,伸手理了理張薰羽遮了臉的長發。

我一定會幫你走出來的,就像你當初幫我和塗訊走出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