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從幽冥，聚魂而來。_第十四章 如是如是，諸法如是
佛修、武修雖同為逆天而行的修者，但修行的法門畢竟不同，因此，如是禪師說的固然淺顯易懂，但楊無錯還是聽得雲裏霧裏。
“這宇宙萬象，三千世界皆由眾生心念造就，所謂‘如是’，便是冥冥之中諸佛菩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因緣而生，因緣而滅。”如是禪師盤膝坐在楊無錯的對麵，臉上帶著讓人心境平和的笑容：“就好像小僧出現在青陽鎮，青冥山中無意遇到施主加以懲戒，跟隨施主暗中探查，到引你過來這竹林，施主仔細想想，豈非都是命中注定？”
如是禪師停頓了一下，又道：“我感覺得到，施主弄不清我的來意，一路上心神不寧。可不知道施主是否想過，若是注定我要害你，以你目前的修為並非小僧一合之將，反抗何用？若是注定我想幫你，施主的不安不是越發的多餘嗎？”
“如是如是，諸法如是！”說到最後，如是禪師的聲音如同黃鍾大呂在楊無錯耳旁震蕩，刹那間，一股浩然的佛家魂力透過他的耳鼓，直透識海，楊無錯原本戒備的神情驟然放鬆，心門大開。
一直到這個時候楊無錯才意識到，如是禪師哪裏是跟他閑聊，而是將高深的佛法蘊含到閑談之中，為他做了開示！如是如是，諸法如是，四年前既是注定我有劫難，為何還要去怨恨？如是如是，諸法如是，武魂既碎何必要修，武魂要散，何必要留？
隨它去，隨它去，隨它去吧！
楊無錯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身體無念自動，結跏趺坐，雙眼閉合，嘴角帶著一絲悟法的微笑。如是如是，諸法如是，失去記憶又何妨，該恢複的時候自然恢複，修為俱廢又能怎樣，該成就時自然成就。
如是禪師微微點頭，雙掌合十，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金光直衝楊無錯的識海，識海當中，那散亂的金光凝成一個個文字，轟入楊無錯的武魂：“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隨著如是禪師抑揚頓挫的念誦，楊無錯的武魂煥發出金色的光輝，就連識海內青囊轉生之術凝成的黑色符文也在發出興奮的震顫，歡呼雀躍。他意隨心走，凝神內視，自見菩薩，在這套佛修法門的滌蕩下，楊無錯隻覺得自己形相、意念、行為、心靈、武魂都是空無的，虛幻的，一切的苦難都已置之度外。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愛亦無得……”
在如是禪師的念誦中，束縛武魂的黑色符文鬆開了手腳，任由武魂緩緩潰散。當符文滲透到破碎的武魂身上，那盤踞在武魂上的億萬冤靈也接受了經文的洗禮，楊無錯明顯感覺到，密密麻麻的意識流閃現在腦海，最終在經文的滌蕩下，浮沉，寂滅。
楊無錯忽的打了一個冷顫！
利用青囊之術重新淬煉武魂後，楊無錯始終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一直都搞不清楚，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他自以為已經利用崩魂符將吸納的亡魂全部打碎，全部都融成了自己的武魂，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冤靈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消散！
現在的楊無錯幾乎沒有修為，感覺不到這些意識的存在，但隨著他修為的不斷攀升
，這些意識也會跟隨壯大，一旦重新覺醒之後，便會爭奪楊無錯的武魂主導權，到時候楊無錯至少要落得一個走火入魔，陷入瘋狂的下場！
楊無錯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遇到了如是禪師，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經文最後一段聲音落下，楊無錯識海當中金波蕩漾，將他的武魂以及黑色符文徹底包裹，便仿佛置身於金色海洋當中。
如是禪師開示的這段《般若經》乃是大悲寺無上經典之一，初轉主要講述的是修行之空性，既武魂存在便是無，武魂無便是有，有無本空；再轉講無相法輪，借由對空性的認識，證明業障可以斷除，從色法到一切遍智空，一切法皆無自性，不需執著，最後一轉說原始自然之光明，指的是聚而初生，武魂再凝。
在禪師的開示下，困擾楊無錯的問題幾乎全部迎刃而解，他的武魂再上一個台階，青囊轉生之術也趨於完美。別看這少年僧人跟自己年齡相若，但修為不可同日而語。
“禪師妙法，晚輩何德何能受禪師大恩。”從入定狀態恢複過來已是新月初升，楊無錯站起身，撩起長衫便要對如是禪師行跪拜之禮。
如是禪師麵帶微笑，周身散出金光，楊無錯這一跪便無論如何也跪不下去。如是禪師合掌行禮，笑道：“施主是有大福報之人，有通天大能集聖邪兩道之力為施主凝聚武魂，小僧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禪師大恩，無錯銘記於心。”
“雖有佛光普照，但施主束縛億萬亡魂，今日所造惡因，他日必要承受惡果。”如是禪師沉吟了一下，楊無錯微點了點頭，隻聽如是禪師又道：“依小僧之見，施主不如跟小僧前往大悲寺，斷六根，遠紅塵，早日得菩提正果。”
大悲寺如是禪師有親傳之意，這若是傳揚出去必讓無數修者為之瘋狂，尤其是領略了佛法精妙的楊無錯更是心動不已。脫口便想要答應，但話到嘴邊楊無錯還是堅定的搖搖頭。
“禪師固然厚愛，可晚輩要讓你失望了。”腦海裏浮現出青娘的麵容，楊無錯歎氣道：“晚輩身世如謎，背負親娘殷殷囑托，實不敢答應禪師。若是禪師首肯，待等到晚輩夙願得償，再去大悲寺拜會。”
見楊無錯滿臉愧疚，如是禪師微微一笑，道：“因果之力不可逆，小僧也不過隨口一提罷了。況且，因緣既已‘如是’安排，小僧心內不生分別，自也不會有煩惱，施主更無須掛心。”
如是禪師總是能將高深的佛法蘊含在隨意聊天當中，楊無錯合掌行禮，問出了心裏的疑惑：“禪師到來青陽，可是因為晚輩？”
如是禪師笑著搖頭，優雅的拿起石凳上的缽，淡然道：“臨近鬼月，小僧奉師門之命前來探查，今番剛到青陽偶遇施主。我觀施主萬鬼纏身，便認為施主是鬼道中人，故才暗中跟隨。”
如是禪師喟然一歎，道：“青冥山中，小僧看到施主思親成疾，飽嚐生離死別之痛，隱隱有入魔之相，這才暗中警告。小鎮藥鋪當中，施主的護衛已動殺機，施主懸崖勒馬，又幫那乞丐購買藥材，小僧認為施主心內慈悲，這才現身相見。”
佛修不打誑語，楊無錯心內更加安定，看
來的確是自己想多了，無非是和如是禪師偶遇罷了。
“臨別之際，小僧還有一言相勸。”如是禪師單掌行禮：“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施主應時時存有善念，固守本心，以免墮入魔道。”
楊無錯還不等作答，如是禪師身影一閃已離開庭院，飄逸的白色僧袍隨風舞動，聖潔之氣如影隨形，就如同夜幕當中的流星，留下驚鴻一瞥後便悄然遠遁。
“三爺！”如是禪師的背影剛剛消失，數道人影便好似離弦之箭竄到楊無錯跟前，為首的正是青木，滿臉焦急的道：“三爺，你沒事吧？”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楊無錯怔了怔，青木卻是心有餘悸的擦了擦冷汗。他辦完了楊無錯交代的事情後便尋到了這裏，然後看到楊無錯和如是禪師正在閑聊。從如是禪師身上並未察覺到任何修為波動，青木以為隻是普通的行腳僧人，因此沒有打斷。可一直等如是禪師離開，青木這才駭然發現，那少年僧人竟深不可測！
楊無錯笑著搖搖頭，與如是禪師相遇是多大的機緣，幸好青木沒有冒然打斷。青木拿出烈酒幫楊無錯清洗手指上的傷口，卻突然發現原本已經露出白骨的地方竟生出了新的血肉，這令他極為詫異。
楊無錯也不解釋，象征性的包紮了傷口，跟著青木走出了竹林。剛一出來，便看到路邊停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躺著一位骨瘦如柴、氣若遊絲的老者，而拉車的卻正是在小鎮遇到的那個乞丐。
“咦？不是已經給你買了藥材，又跟來幹什麽？”青木上前一步，皺眉問道。
小乞丐從身上解開拉車的肩帶，“噗通”一聲跪在楊無錯跟前，叩頭不止：“奴婢走投無路，懇請幾位爺收留奴婢，給我父女一線生機！”
說著，小乞丐聲淚俱下的講述了她們的來曆。這小乞丐叫翠兒，跟著父親逃難而來，路過青陽之際父親感染重病，翠兒又無一技之長，隻能靠乞討度日，這板車就是他們的家。
今日在藥鋪都已經陷入絕望，可眼前的這一行人輕描淡寫的便解決了她的危難，知道楊無錯並非尋常人，這姑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豈能輕易放過？
“故事說得倒是完整，可誰知道你是不是有人故意指示，想要來害我家三爺？”青木目光收縮，虎著臉從身上摸出一塊黃金：“拿去給你爹治病，好生在青陽安身立命。”
小乞丐翠兒抬頭看著青木，眼裏帶著深深的絕望，並沒有伸手去接。青木根本不知道，周圍的一些流浪惡漢早就把色眯眯的目光盯在她身上，這錢她若是拿了，說不定更要招來殺身之禍。
“青木。”楊無錯倒是讀懂了小乞丐目光中的意思，笑道：“正好我缺一個服侍的丫鬟，就她吧。”
“三爺，萬萬不可！”青木臉色大變，開什麽玩笑，這小乞丐來曆不明，豈能輕易的安排到將軍府？
“世人欺我，辱我，罵我，傷我，害我，都是因緣注定，既是注定，為何要選擇回避？坦坦蕩蕩的接受不是更好？”楊無錯忽然大笑出聲：“如是如是，諸法如是！”
“三爺……”看著楊無錯那消瘦的背影，青木有種莫名的感覺，似乎這次出來之後，三爺整個人都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