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060

060

吳笑煙自己知道,她這聽杜夫人的命令縫製的衣裳,和她親手給薛懷瑞縫製的衣裳,確實是有很大不同的,薛懷瑞該是能夠猜出來。可杜夫人不知道啊。

尤其,杜夫人若真要是以給薛懷瑞送衣服為掩飾,行什麽不軌。需要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嗎?她直接說了給薛懷瑞做了衣衫送去,吳笑煙會不願意嗎?想必是會精心做好,雙手奉上吧?

看了看一臉畏懼,倒在地上的一眾仆役,吳笑煙苦笑一聲。心知自己是中了套了,杜夫人固然沒想到她竟然力大無比,但卻想到了,她若是把這些事聯係起來,必然會心中生疑,有所反應。那兩個婆子當初進到房裏看管她,便是心裏有了算計。

海棠倒在地上,又驚又怒。

旁人看著她這樣,有的心裏幸災樂禍,有的匆忙過來將她扶起。尤其是被命看管吳笑煙的兩個婆子,萬分後悔剛才竟然被嚇住了,都沒想著說一聲的。她們沒看出吳笑煙已經是過錯了,這要是海棠再有個好歹的。不,都不需要她有個好歹,這如今她丟了麵子,可不是得從旁人身上找回來。這旁人,可千萬不能使她倆。

兩個扶起海棠的婆子彼此對視一眼,立刻一起硬著頭皮指著吳笑煙質問:“這個……吳笑煙,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但畢竟對著力大無窮的吳笑煙兩人底氣不足,說話都猶猶豫豫的。

吳笑煙歎一聲,自己思慮不周入了人家的套還能怎麽辦?她也不多話,對著此刻杜夫人在的方向,跪了下來。

頓時,院子裏一片鬆了一口氣的聲響,那鬆氣的音兒太大,尤其是這當場可還是有不少男人的。眾人彼此看看,想著自己被一個女人嚇得沒了膽子,頓時都一臉羞愧——這麽多男人,雖說剛開始有男女授受不親,又有知道是大郎內眷不敢動手的意思,可後來絕對是真的被驚住了。

海棠被攙扶回了房,之後有一個大丫鬟出來,怯生生的對吳笑煙道:“畢竟是大郎的通房,跪在這裏算個什麽樣子?跪倒屋裏去吧。”

吳笑煙默然不語的跪到房裏去了。

院子裏的眾人匆匆收拾還了物品,這回一個個都是灰溜溜的,沒誰像剛才那樣活躍了。

近夕食的時候,海棠臉上帶著得意的笑來了:“吳夫人,您這事兒鬧得太大,我們夫人說她不敢處理,所以,請您再挪個地方,到家廟裏去吧。等到國公爺和大郎出征歸來,再由他們處置。”

吳笑煙聽罷站了起來,海棠麵上得意頓時一收,甚至於嚇得後退一步。

吳笑煙卻隻是對她行禮:“笑煙自行前去,怕是家廟外的媽媽們也不會讓笑煙進門,不知道哪位姐姐哥哥能給笑煙帶個路?”

吳笑煙看起來輕鬆,實際上卻是心中惴惴又自責。

這一下子,她是沒辦法再為大郎做什麽了。

可同時她不明白,為什麽杜夫人不趁此機

會要了她的命?這女人可不是守規矩的人,而吳笑煙剛才做下的事情,也已經夠要她命的了。

她卻不知道,杜夫人是想要她的命的,隻是被嚇著了,如今正哆哆嗦嗦的朝老夫人告狀呢。

“一個女子,把一院子的仆人都打了,把捆箱子的繩子拽斷了,還赤手空拳的把箱子砸碎了?”

“正是。”杜夫人一臉驚慌,“可是把奴婢嚇壞了。但奴婢雖然暫時管理後宅,畢竟隻是個妾室,這吳笑煙也是大郎的妾……”杜夫人的驚慌變成了為難,“所以,不好處理。但是老夫人,這女人可是不能留在府裏,留在大郎身邊了。”

原本杜夫人的安排,隻要吳笑煙有異動,別說是砸了箱子這麽大的事情了,隻要她站起來,或者詢問,當時“照顧”她的那兩個婆子,就要給她好看!具體的行為,就是讓吳笑煙來個井下一遊之類的。

高門大戶裏,總是有些醃臢事的。女人們之間的事情,甚至比男人們之間的事情還要多。兩個婆子有分寸,不會讓吳笑煙淹死,但是到時候一身冰冷的井水,再加上又驚又嚇,十個裏有八個回去之後要受了風寒的。再在大夫和醫藥上做點手段,吳笑煙這條命也就交代了。

等吳笑煙一死,她院子裏的人,乃至於這府裏的仆役,誰還敢瞎說什麽大實話?

所以,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都是因為杜夫人希望薛懷瑞回來的時候,還能把她當做親人姨母對待,所以並不想自己動手殺她。

可誰知道他們想得挺好,事實完全不按照他們的想法走。

知道吳笑煙幹了什麽,杜夫人當時麵對著吳笑煙,直怕這女人上來給她一巴掌,她的臉皮可沒有箱子結實。

原來杜夫人要吳笑煙的命是為了打擊薛懷瑞,更為了讓博浪軒裏出現漏洞,現在的博浪軒可是被吳笑煙經營得鐵桶一般。現在知道了吳笑煙力大,杜夫人更想除掉她了,

——她一個女人這麽力大如牛算是什麽?而且這種女人還生活在後院這麽多年,杜夫人想想都瘮得慌!

杜夫人一臉的驚慌失措,但老夫人此刻的表情看起來,卻明顯是起了興致。

“這倒是有意思,這孩子是性子暴了點,讓她去家廟抄抄經是沒錯的。不過等她抄完了經,把人帶來給我看看。”

杜夫人張了張嘴,可說一千道一萬,最後也隻能乖乖吐出一個字:“是……”

回到甘棠院,海棠一邊遞上茶水,一邊低聲問:“夫人,要不然我們在那女人的吃食裏加點料?”

“糊塗!”杜夫人瞪她一眼,“那李姓賤婦也在家廟裏,她倆一起吃飯,要是一塊毒死了,怎麽辦?”

這要是一個人死了,報個急病也就算了。一下子毒死兩個人,那就太顯眼了,誰都知道是下毒,那事情可就鬧大了——被毒死的人就算不是李夫人和吳笑煙而是其他人,但隻要是在國公府裏發生,那就是大

事。畢竟現在能毒死她們,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禍害老夫人和國公爺,以及公子們?

海棠趕緊跪下,連連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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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裏的廟其實不少,老夫人的梧桐居有自己的小廟堂,薛懷瑞曾經去跪過的衍國公薛氏一門的宗廟,府邸的北角有個供奉著三個和尚的小廟那是仆人們偶爾去的地方,最後才是拘禁著李夫人的所謂家廟。

這家廟幾代人之前就有了,是某位頗為崇佛的國公夫人在家中改建的,但是後來這位夫人卻得了瘋病,最終被人關在了她所改建的家廟中——當然,這就又是一件大家族的辛秘之事了,到底怎麽回事,除了當年的人,已經沒人知道了。

從那之後,這座家廟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衍國公府女人們的囚牢和冷宮。到如今,已知的已經有十幾位女子死於廟中了。府內的仆人,能不經過這個地方,寧願繞了大大的遠路,也是絕對不會經過的。

押送吳笑煙前來的,正是之前看守她的兩個粗婦。本來兩人就被她的力大無窮驚著了,如今還要要是那個她來這種地方,兩個人更是一臉的戰戰兢兢,隨時準備逃跑的樣子。

直到吳笑煙進了家廟,兩人看著鎖上了門,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吳笑煙站在院子門口,眼前的情景到是讓她有點熟悉和懷念。

這地方其實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廟的感覺了,曾經的雕梁畫棟早就已經隨著歲月變得斑駁不堪。院子裏的大樹早就都沒了,不知道是外人為了防著院子裏的人爬樹離開,還是院子裏的人自己砍掉了當作柴燒取暖。

花壇裏的花更是早就被一塊塊菜畦取而代之,這地方,讓她想起了多年前宏京的衍國公府……

“哎?”一個頭上紮著碎布方巾,圓圓臉龐的中年婦人從邊上一間房內走了出來,“你……你是?”

婦人嗓音沙啞,還有些口齒不清。

吳笑煙早年間隻見過李夫人一兩次,沒多久她就被關進來。但吳笑煙的記性還是不錯的,當年的李夫人分明是高顴骨、薄嘴唇,麵容犀利的女人。初一看,李夫人和眼前的婦人毫無相同之處,隻有細細打量,才能從那一雙細長上挑,但眼尾處已經滿是魚尾紋的眼睛裏,看出曾經的一二風采。

“可是李夫人?奴婢吳笑煙,是大郎的通房?”

“啊?”李夫人一臉的恍惚,過了好一會眼神才漸漸恢複清明,但看吳笑煙的眼神也沒什麽幸災樂禍的,隻有一種平淡的了然,“哦,隨便找個屋吧。”

“是。”吳笑煙點點頭,順著李夫人的指點,從幾間廂房裏找了一間。

李夫人終歸是隻有一個人住在這,外表這地方看起來還算是整齊,實際上除了一個小廚房,一個堆著雜物的庫房,還有她自己的房間外,這院子裏的其它地方大多髒亂不堪。吳笑煙也無所謂,擼起袖子拎著水桶,舉著掃帚開始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