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021
021
當天那事，其實看成劉四把他們帶到裏長家賣了也說得過去，畢竟丹若隻看見劉四喝醉被人架走，她可沒聽到孫氏幹脆的說要將劉四沉塘的話。丹若認真的想了想，想當初和劉四相處的情景，最終搖了搖頭：“劉四叔不會是那樣的人。”
若是要賣他們，那當日還在山上小屋裏，劉四就不會那樣悉心照顧。他們倆本就是身無長物，一開始丹若還病著，更是思考反抗能力都沒有。若是劉四動了壞心思，不至於到那個時候才帶著他們下山。
“希望如此。”廖琢抿著嘴唇，顯然是不太信得過。
這天夜裏，三人正要照例繼續查看外頭的動靜，因為天黑，都走得極近了，才發現他們每天扒的那個牆頭上已經先有動靜了。幸好三人都是孩子，身量不高，這才在匆忙之間來得及找地方躲藏。
看動作，黑影是翻過了牆，直接躍到到了他們院子裏。
廖琢正要拽著丹若繼續朝回縮，丹若就突然帶著薛懷瑞衝了出去。
“四叔？”
原來那跳下來的果然就是劉四，原來他也是個急脾氣的，白天剛確定了丹若在這沒錯，夜裏就直接過來了。
“笑兒！二狗！”強壓著大喊大叫的衝動，劉四將兩個孩子摟了個滿懷，“不愧我認下的兒子，女兒，就是聰明，沒等我找，自己救過來了。趁現在，我們快走。”
“四叔，等等，還有個人。”丹若拽了一把，指向角落處，廖琢還在那躲著呢，“廖琢，一塊走嗎？”
廖琢在邊上聽了個一清二楚，心說：不是叔叔嗎？哪裏來的什麽認下的兒子女兒？
疑問雖然有，但有機會走，自然一定要走。
“等等，我們存下來的食物還在屋裏。”廖琢在這時卻說。
“現在走才是最要緊的，那些食物就不要管了。”丹若搖頭，存下食物，她花費的力氣最大，但是有了劉四他們離開的安全性更大，她寧願扔下那些食物，早點離開。
“不行，我得帶著。”廖琢在心裏暗罵：真是笨蛋！不知道我這是找機會要跟你單獨談談？
“你若要食物，那就自己留在這吧。”雖然跟廖琢在這幾天的相處中有了點交情，可是這點交情當然比不上早點帶著薛懷瑞離開更重要，更比不上劉四對她的救命之恩，這是一點說放棄，就能放棄的交情。
“你！”廖琢氣得都要炸了。
一直在邊上聽著的劉四卻笑了：“不過是拿點吃食，又要花多大的時間？快去拿吃的吧。”
廖琢一聽，有心不去拿，甚至有心拒絕跟著他們離開。但他知道，一旦小院裏有人跑走，後邊的人再想跑，可就沒那麽容易。他就算憋屈生氣，也沒有拿自己的命跟別人鬧別扭的打算。
“哼！”了一聲，廖琢轉身走了。暗道：回來就收了這劉四在我娘帳下效力，到時候這丫頭也就成了我娘手下的女兒，看她還敢不敢真麽囂張！
可是，他跑回房裏，拿了食物剛要朝外跑，
忽然小院四周喧聲大作。不一定在這聲音就是朝著劉四來的，可是廖琢就是覺得不好了。
心吊起來的時候，就看見劉四與丹若、薛懷瑞他們回來了。劉四拿過廖琢抱著食物的小包袱，一把將抱著薛懷瑞的丹若推進了房裏：“笑兒，二狗，保重。”
“爹！保重！”劉四轉身臨走的時候，丹若終於叫出了生來。
劉四轉身看了他們一眼，咧嘴笑著走了。
三個孩子回到房裏，丹若抱著薛懷瑞坐在桌邊，廖琢坐在對麵，不敢說話。
院子裏一陣打鬥喧鬧，等到聲音平息下來，突然有人一腳踹開了他們的門。
“出來！都出來！”有人舉著火把吆喝著，不隻是他們，其他屋裏的孩子們也都被叫了出來。
“誰認識這個人？！說！”
剛剛還活著的虯髯大漢躺在地上，失了一條胳膊，渾身鮮血淋漓，即使他的兩隻眼睛猶自不甘的睜著，但是誰都知道，那是一個死人，一具屍體……
劉四雖然有些能力，但他畢竟隻是一個獵戶，也太著急了一些，他以為沒人發現他的異樣，實際上早就被黑齒教的人看在眼裏。
丹若將薛懷瑞緊緊抱在懷裏，默默的哭泣。廖琢渾身僵硬的站在邊上，臉色煞白，雙眼因為驚恐睜得大大的。
他們倆都沒有做戲，這是最真實的情感的流露，黑齒教的人再如何也無法從他們臉上看到虛假。最終，即使查不出什麽，也有兩個孩子被拉了出去，他們的下場如何，誰都不知道。
“對……對不起……”回到房裏，廖琢一臉愧疚的說。
丹若將薛懷瑞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這事不怪你，反倒是你救了我和二狗的性命。沒有你回來拿吃的，早了那麽一時三刻的，我們一家子都會被捉住。”丹若躺在她的那張床上，背對著廖琢說。
廖琢沒有回答：我也知道是這樣，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又為什麽，你跟我這麽說話的時候，沒有回過頭來。
出了劉四的事情之後，院子裏進來了幾個婆子，還都是熟人，正是當初幫著女孩們洗澡的。跟送飯的漢子們不同，她們是住在院子裏的看守，夜裏還會輪流守夜。別看這些婆子年紀都不小了，可一個個膀大腰圓，有力氣也有精力，管著十幾個孩子絲毫不費力氣。
又過了八天，丹若他們存的食物差不多夠了，婆子們也沒有一開始那麽警醒了。三個孩子夜裏偷跑出去了一趟，雖然沒被發現，但卻有個婆子坐在他們看好的那個牆頭下麵。
回了房，廖琢問：“怎麽辦？”
“殺了。”丹若咬著嘴唇說。
“好！”廖琢點頭，也發了狠。
丹若的小匕首早就沒了，要殺人，就得找趁手的家什。尤其還不能讓那婆子臨死之前發出什麽太大的響動。
尋摸了兩天，兩人也沒尋到合心意的。第三天眼看著過去了，丹若一咬牙：“今天晚上就跑。”
“那你用什麽東西
？”
“那婆子是躺在躺椅上的，我勒死她。”
“好辦法，那到時候我去按住她的腳。”
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在見識到了太多的死亡後，已經過早的磨練出了一副鐵石心腸。
夜深了，丹若一手拎著她的兵刃——一條腰帶，一手拉著薛懷瑞。薛懷瑞雖然不太理解，但一張小臉非常嚴肅，磕磕絆絆的隨著丹若走著，空著的小手還捂著自己的嘴巴。廖琢搬著一把凳子，咬牙切齒的走在一邊。
那婆子已經在一把竹躺椅上睡著了，嘴巴張得老大，過路的蟲兒怕是都被她吸進嘴巴裏便宜了肚腸了。
丹若放開薛懷瑞的手，摸摸他的頭，小娃娃立刻就蹲在地上，同時捂著嘴巴的手從一隻變成了兩隻。他的模樣可愛至極，但此情此景，沒人過去抱抱親親。
丹若已經悄悄的朝著婆子走了過去，泥土的地麵上，她和廖琢特意放輕放慢的腳步，很難讓人聽出什麽，所以，當丹若走到了躺椅背後，廖琢蹲在了婆子腳前，婆子依舊在呼呼大睡著。
丹若悄悄的將褲帶圈在了婆子頸上，慢慢的慢慢的收緊……
“吭！阿……阿嚏！”突然，有隻蟲兒被婆子吸進了鼻腔裏，她打了個噴嚏，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有是黑暗中有個東西蹲在她腳邊上，這可是把婆子嚇了個半死，“哎！”
廖琢暗道一聲壞了，就要轉身逃跑。丹若卻是瞬間轉身，直接把腰帶的那兩頭扛在了自己肩膀上用盡了力氣收緊！
“唔！”婆子的驚叫聲被勒回了肚子，她抬手抓撓著脖子上的桎梏，發現這樣抓不開，又抬高了胳膊，要去撓在她背後的丹若。
見這情景，廖琢一咬牙趕緊按住婆子踢踹的雙腳，以防弄倒了躺椅。他沒有丹若的天生大力，雖然是個男孩，可要對抗婆子臨死時的垂死掙紮也實在費力了些。他使出吃奶的勁兒，中間被踹出去兩回，都悶不吭聲用最快的速度回來。
一片黑暗中，留存的隻有兩個孩子的喘息聲。
“姐姐，好了。”一聲童音忽然冒了出來，其實這聲音並不大，但丹若和廖琢就是同時被嚇到了。
廖琢一個激靈，正好對上婆子的臉。
就如同剛才那聲童音說的“好了”，這婆子已經徹底的“好了”，她的眼睛外凸，嘴巴張著，發紫的舌頭吐出口腔……
“！”廖琢被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險些尖叫出聲。
同樣氣喘籲籲的丹若也鬆手繞了出來，她根本顧不上去看婆子的死相，看嚇壞了的廖琢，她的眼睛裏隻有薛懷瑞：“二狗，嚇著了嗎？”
薛懷瑞搖了搖頭，隻是抓住丹若的手，說：“姐姐。”
丹若摸了摸薛懷瑞，放鬆的笑了起來。
廖琢坐在地上，看著這姐弟倆，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種比剛剛還要難受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走吧。”丹若對他說。
廖琢的眼睛躲閃了一下，他竟然不敢跟她的眼睛對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