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第九十四章: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先前不是沒有過演奏,隻是當時的還在練習之中,如今兩人都幾乎將曲譜研究透徹,這般切磋倒也不算難事。

宇文芸拿著橫笛,而孟青梔帶上琵琶,兩人便在院子裏開始演奏。

孟青梔的提議也並非空穴來風,過幾日便是宇文傅的生辰,到時候她也可以靠演奏長青來為他祝壽。

宇文芸很久沒有吹奏長笛,偏偏長青的前半闕又是她先來,故而在那段最為平穩的曲譜之中,她的笛聲顯得有些刻板生硬。或許也不是因為她的手法生疏,而是因為她有了心事。

到了琵琶的部分音色陡然一轉,孟青梔演奏得極其認真。長青是寫給她的,是宇文傅寫給她的,故而早在回去之後,她便已經將長青熟記於心,如何演奏好長青對她來說也是得心應手。

孟青梔本就精於琵琶,尤其長青又是她所有寄托的情絲。她彈奏的時候滿心歡喜,一心隻想著宇文傅要來娶她的事情。長青,他對她的感情全都寫在了這首曲譜裏。笛子的部分送給了他的妹妹,代表細水長流的親情,越到後麵越是淒婉,深切的相思之意。

本來孟青梔都並未察覺,這把琵琶名為相思。兩個字深深地刻在琵琶最後的低端,不是時常婆娑,根本不會注意到極其不顯眼的這兩個字。

他將“相思”贈送於她,不正是為了稟明他心中的相思之意?

癡情苦,相思苦。

她不想再讓他苦下去。

然而許是因為她情到濃時,故而這首曲子在她手中淒婉到了一定的絕境。在整個定安侯府中仿佛有一陣又一陣激蕩與回聲。空靈絕塵,猶如絕句。

容焱循著音色,不自覺地就走到這裏。

兩名女子,一襲青衣,一襲紅衣,兩人坐那演奏。紅衣端著橫笛,青衣捧著琵琶。然而那抹青衣卻比紅衣更加灼熱,灼了容焱的眼。

他那雙幾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

明明她的眼裏頗為期待,怎能演奏出如此淒婉的曲調?

他的視線越來越濃,腳步更是不自覺地朝著她越發靠近。視線卻緊緊跟隨那一抹青衣,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連她的琵琶也全都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怎麽會如此深刻?好像前世見過一般。

他停下了腳步,人卻幾乎沉浸在長青之中。

孟青梔將手中的曲子彈完,又到了宇文芸的地方。她微微一偏頭,忽而注意到了容焱的視線,頓時,她坐直了身子,開始吹奏恍若天籟的曲調。

可是上天又開始同她作對了,她越想要,越是得不到。

即便她再努力,音色一字不錯,可是無論如何都吹奏不出孟青梔的那種感覺。宇文芸倒也不慌,她的橫笛不差,她也精於橫笛,隻要能吹出來,一定可以博得他的青睞。

一定可以。

她偷偷地用餘光瞟著容焱的動向。

他早就停下腳步,一直站在那裏。他早就停下了腳步,一直在那駐足觀望。可是他在看誰?宇文芸心裏摸不

清楚,但是她知道容焱一定沒有看自己,若是他在看的話,那麽她一定會感覺到炙熱的視線。

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他在看誰?

許是因為情急了,她的長青亦然可以很動人,那種急切的感覺終於被她吹了出來。雖不如孟青梔的孔令絕塵宛如絕句,卻也仿似天籟。

這種程度還不夠嗎?

一曲終於完結。

宇文芸放下了橫笛,孟青梔亦然鬆開了琵琶。她轉頭對她稱讚道,“幾日不見,妹妹的音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宇文芸極其明顯地心不在焉,“哪有姐姐的厲害?”

不鹹不淡,似乎已有幾分不悅之意。

孟青梔不明白她為何忽然不快,然而她的視線一偏,很快也看到了容焱,心裏頓時有了幾分明白,隻是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要先回去了。”

宇文芸沒有挽留她,她現在恨不得孟青梔盡快離開。

她也沒有起身相送,當著孟青梔離開的身影來到了容焱的麵前。她笑臉相迎,卻又多了幾分局促,她似乎每次到了他的麵前總有幾分莫名的局促。

好在容焱並沒有詢問孟青梔的動向,宇文芸算是鬆了一口氣。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聽到聲音就來了,你剛剛在吹奏什麽曲子?”

“長青,是我大哥譜的曲。”

“本王倒是沒看出來,你大哥竟然還精通音律。”

“大哥雖然看上去像個粗人,其實懂的還是很多。我從小耳濡目染,總會懂的多一些。”事實上,宇文芸還是想要誇讚自己一番,故而隻能借用她的大哥。

容焱心知肚明,卻也沒有點破。兩人走了一會,宇文傅終於回來了。他聽說孟青梔來了,第一時間便趕回來,哪裏知道一回來便撞破自家妹妹與容焱站在一起。他遠遠看來,兩人般配得要命,心裏自然也多了幾分喜意。

他早就想撮合二人,此時二人站在一起,難道不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宇文傅很快便上來打了一聲招呼,然而他一上前,宇文芸便低頭道,“大哥。”算是乖巧地行了個禮。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從來都不是乖巧聽話的人。而這一句“大哥”直接將他喊得心中舒爽,她既然能在容焱的麵前裝蒜,那正好說明了一個道理——她覺得容焱還不錯。

這事有戲。

宇文傅心裏越發滿意。

“王爺居然與小妹在一起,難得難得。”當初他想撮合二人之時,兩人皆有不情願之意。如今他不在了,他們二人卻偷偷走在一起,這難道還不難得麽?

容焱直接無視他的調笑,“正巧本王有事要問你。”

宇文芸知情識趣地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隨後便留下單獨的二人,她知道,容焱一定有話要說,而這話肯定是自己不方便聽見的。她明明心裏極其抵觸此事,可偏偏要自己佯裝大方。

宇文芸走開之後,容焱自然大大方方地

問道,“今日我在侯府中見到一名女子。”

開場白就與眾不同,宇文傅微微一怔,忽而有些不明白容焱話中的意思。

莫不是他看上去了定安侯府的某名丫鬟不成?

他心念一動,已經開始思索要如何同自己的妹妹解釋了。其實宇文傅看得出來,自家妹妹應該也是看上了容焱,可是八字必然需要一撇一捺,趁著兩人還未成親,容焱若是有喜歡的女子是他所熟知的,那他自然也要好好引薦一番。

否則有什麽辦法?

說起效忠,其實更多的時候宇文傅都是把容焱當成出生入死的兄弟的,他相信容焱對他亦是如此。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以自己的性命相拚,硬是要助他打江山。

“是誰?若是王爺喜歡的話,我一定給你找出來!”

“是一名青衣女子,與你妹妹合奏長青,她的手中抱著琵琶,姿容天人,體態端莊。”容焱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告訴宇文傅,其實他連她的樣子都未曾看清。隻是如此提起,眼中已有向往憧憬之意。他憧憬這個抱著琵琶的柔弱女子。

宇文傅臉色驟然一變,心裏已經湧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容焱又接著說道,“我看她的樣子,倒像與你妹妹是姐妹。你家中莫非還有其它妹妹?”

多此一問,自然是沒有的。

宇文傅的笑容變得極其僵硬,兄妹情深血脈相連,在此事的做法上,他竟然同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轍。明明心中抵觸無比洶湧如同翻江倒海,麵上卻仍然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明日待我好好看看,若是府中有會琵琶的女子,定然帶到王爺麵前來。”

容焱也不知有沒有看穿,點頭稱好。

其實定安侯府中,會琵琶的女子還當真不少,隻是這些女子雖然相貌端莊,身份卻擺不上台麵——大多都是一些丫鬟。宇文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竟然無比認真地開始找了起來,他的期盼與急切讓他顯得極其渴望,渴望在這個他早已知根知底地家中找到一個屬於孟青梔的替代品。

可是哪裏有?

若是有的話,他也不必受那麽多年的相思之苦了。

他挑了好幾個丫鬟,硬逼著她們換上青衣,換上之後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無比。他笑自己,他這是在做什麽?

簡直荒唐至極!

荒唐而又可笑。

他竟然企圖在這樣的地方找到一個她的替代品,她怎麽會可能會有替代品?孟青梔本就是獨一無二的,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比她更好了。

可是他仍舊選擇欺騙自己。

宇文傅在府中的動靜鬧得挺大,故而很快便將宇文芸引了過來。她看著自己的大哥瘋狂在府中尋找丫鬟,而每個丫鬟都讓她們抱著琵琶。隻是一眼,她就大概明白了幾分,當即上前詢問道,“大哥,你是不是和孟姐姐吵架了?”

不然他何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宇文傅搖頭,神色懨懨,“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