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二十八章：做戲做足
“是我。”容沅走進來，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年兒向他行禮，視線卻轉向岑依依，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離開。
“你先出去吧，我跟王爺有事情要談。”岑依依從床上站起來，又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拍了拍旁邊的座位，“王爺請坐，別客氣。”
容沅走過來坐定，年兒探著腦袋瞧了一會兒，見氣氛還算和諧，想了想，還是關門出去了。
岑依依悠閑地啜著茶，語調被她刻意扭曲得陰陽怪氣：“怎麽不去陪你的蓮兒妹妹？”
“她很好。”容沅道，也給自己斟了杯茶。
“被我欺負得頭破血流，哭得很傷心吧？”岑依依繼續道。
容沅看了她一眼，露出無奈的眼神，“能不這麽說話麽？”
岑依依聳聳肩，“演戲總得有始有終吧。”
容沅沒接話，突然問她：“下一步怎麽走？”
“是時候輪到我上場了。”岑依依眉眼彎彎，那雙晶亮的眸子裏滿是狡黠。
容沅道：“你不是一直在場上麽？”
岑依依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
“戲演得不錯。”
“多虧王爺配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奉承，岑依依又道：“做戲要做全套，這還隻是剛剛開始。”
容沅挑眉，若有所思。
年兒一直站在門外，擔心裏麵發生什麽事，畢竟不久前容沅才廢除了那麽多側妃，光是進門時的神態，就覺得情緒不對，她擔心岑依依吃虧，所以一直很焦慮。
她聽見兩人交談了一句，然後很快沉默下來，心裏更焦急，一隻手扶著門，要推不推，格外糾結。
突然門內傳來碎裂聲，像是茶杯落地的聲音，砸得年兒心底咯噔一聲，一緊張手下沒輕沒重，就推開了門。
風馳電掣間，她看見岑依依站起身扇了容沅一巴掌。
“小姐！”年兒驚慌地閉上眼，那清脆的巴掌聲像是一記重拳，將她砸得頭暈目眩，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容沅被扇得臉偏到另一側，被濃重的陰影遮住，表情陰沉得幾乎能殺人。
岑依依冷笑一聲，伸手抓起桌上的墊布，用力一扯，桌上的茶壺瓷杯紛紛滾落，碎了一地。
她指著容沅，白皙纖瘦的手腕因為憤怒而青筋突起，擲地有聲道：“滾！”
年兒嚇得心膽俱裂，連忙衝上來擋在岑依依身前，幾乎快哭出來：“王爺，您，您沒事吧？”
“走開。”容沅冷冷地看著她。
“不，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年兒止不住顫抖，卻還是堅定地站在原地，“你要罰就罰奴婢吧！”
容沅沉默著，眼睛裏暗潮洶湧，如同翻滾滔天的海浪，將世間萬物淹沒在深深海底。
岑依依揚手將年兒往身後撥拉，輕聲道：“沒事，年兒你讓開，讓他說清楚。”
原本在院外忙碌的下人此時都被房內的動靜吸引，紛紛跑了進來，擠在門口，看著麵色鐵青的容沅，麵露驚恐，生怕被戰火波及。
“沒什麽好說的。”容沅沉聲道，“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你太讓我失望了。”
岑依依反手指著自己，語氣荒謬道：“我有錯？我有什麽錯？”
“……”
年兒害怕地拉下她的手，“小姐，你快別跟王爺頂嘴了，求求你，認錯吧。”
“我沒錯！”岑依依揚聲道，“隨便你怎麽樣，總之我不會跟那個狐狸精道歉！”
她每說一句，容沅的臉色就愈沉一分，最終甩袖離去。
年兒在他走後，脫力似地癱倒在地，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小姐，你怎麽能跟王爺動手呢？”
岑依依拖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來，冷著臉道：“他要是敢再來，我就踹他出去！”
圍觀的一群丫鬟紛紛發出噓聲，岑依依冷冷地瞪過去，“你們閑得沒事做，需要我也把你們也都趕出去？”
原本幸災樂禍的一幹群眾紛紛作鳥獸散。
岑依依見人散了，周身的冷氣頓時散得一幹二淨，甩了甩手，抱怨道：“真累。”
“小姐，你在說什麽？”年兒轉過頭，小臉煞白，“你快去跟王爺道個歉，天大的事也不能動手啊！”
岑依依看著忐忑不安的年兒，有點不忍心，拉著她小聲道：“這件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總之你別擔心。”
年兒雖然不了解裏麵的內情，但一結合岑依依前後反差巨大的情緒變化，也看出了端倪，不由道：“小姐，你跟王爺，是不是在商量什麽機密？”
岑依依沒說話，快走幾步往外探了探頭，然後關上門，道：“可以這麽說吧。”
“那就好。”年兒心慌慌地拍了拍胸口，而後又好奇道：“你們在商量什麽，為什麽要動手？”
“你別管了，這事知道的人越多越難演下去。”
年兒有點失落，“好吧。”
岑依依歎了口氣：“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這事你也幫不上忙，就當個看客，知道的越少，對我的幫助越大。”
“我明白，小姐，隻要你不是真的跟王爺鬧矛盾就好。”年兒道，“當初你嫁過來，你沒見二小姐她們那表情，太解氣了！”
岑依依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原來你是被她們看輕覺得不爽，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
“我當然是關心你啦！”年兒不服道，“以前在府裏的時候老是被她們欺負，可不能再灰溜溜地回去找氣受了。”
岑依依輕笑一聲，微揚的眼角溢出些許不屑：“就她們那點戰鬥力，我現在就算是被容沅趕回去，也輪不到被她們欺負。”
流言永遠比真相傳得更快，想必今天這場鬧劇很快就會傳遍大街小巷，成為眾多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容沅為了兩個歡場女子，遣散了府裏的側妃，還被王妃打了一巴掌。
這沉迷女色，花天酒地的名聲，恐怕很快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雖然過程略微曲折了一些，但結局至少還算差強人意。
近兩天王府附近突然多了好些生麵孔，鬼鬼祟祟神色匆匆，
岑依依心知這恐怕是容修派來的眼線。
好在粉蓮兒因為受傷，藍玉兒要照顧她，兩人被容沅關在府裏，也沒法跟容修互相通氣，這倒給岑依依製造了不少良機。
整整幾天，岑依依都把自己關在府裏閉門不出，給眾人營造出一種她受了冷落，灰敗落寞的假象。
連著幾天她都沒有見到容沅，不過兩人各有計劃，岑依依因為不能出門，少了點消息來源，即使平安無事，也難免心緒不寧。
這天傍晚，岑依依剛吃完飯，久未見麵的容沅突然找上門來，整個人風塵仆仆，似乎剛從外麵趕回來，身上還殘留著些許沒有散去的戾氣。
平日裏見慣了他巋然不動，寵辱不驚的表情，岑依依陡然見到這樣鋒芒畢露的容沅，還有些晃神，下意識地站起身，問道：“怎麽了？”
她的表情似乎讓容沅意識到什麽，他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再睜開時，那雙眼睛儼然已經平靜下來，從容淡漠。
岑依依皺眉道：“你還好吧，出什麽事了？”
“沒事。”容沅似乎並不願意深談。
岑依依也不追問，他如果不想說，怎麽問也不會有結果。
“你找我什麽事？”岑依依問他，現在這種時候，兩人是能不見麵就不見麵，最好是讓人覺得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鬧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老死不相往來。
容沅道：“隻是來通知你，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岑依依了悟，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他。”
容沅也點頭，表情似乎有點疲倦，岑依依注意到衣服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些黃沙，這在愛幹淨到極致的他身上，幾乎是不可能見到的，於是多少有點憂慮。
對自己前途感到憂慮。
眼前這個人，真的值得她信任，傾注未來麽？
岑依依有些懷疑，不是因為他不夠強大，而是因為她現在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任他，就好像容沅對她的信任，似乎也是毫無緣由的。
而前世的經曆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信任。
所以容沅這種信任，到底是出自什麽原因，他身上，又究竟還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這一切，他不說，她似乎就永遠不會知道。
可是現在，除了相信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難不成讓她選擇去跟容修站在同一條船上麽？
比起那個精明陰狠，野心外露的男人，她更願意相信容沅，因為他的內斂，以及深藏在骨子裏的從容沉穩，讓她能夠感受到強大的力量。
房間裏的沉默氣氛持續了一會兒，容沅坐著沒動，眸底燭火搖曳，光影在裏麵氤氳出濃墨重彩的漣漪，即使他什麽也不說，岑依依也覺得心悸。
“你放心，其餘的事情我會替你安排好，明天你盡管去。”容沅以為她是在擔心明天的安危，難得多說了一句，給她下了一顆定心丸。
岑依依當然不會是因為這個，或者說不隻是因為這個，她既然下定決心要去做，就不會再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