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六章 災

“我隻是沒有看到你……”杜如月發覺如今的場景有些尷尬,便也是連忙轉身回到房內,用屏風遮擋住,換上原本來時穿著的那書生的長袍,“你昨夜,可是受了風寒?身子可還好?”

趙書恒嘴角的笑容倒是不受控製的揚起,笑著說:“你可是在擔心我?”杜如月臉色微微泛起紅暈,低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們二人,到底要不要下來吃些東西啊?”站在樓下的秦仙兒好笑的看著樓上眼中含情的兩人,打破氣氛的說道。

“哦,就來!”杜如月也是害羞的推開趙書恒,朝樓下跑去。

看著旁邊那收拾好的包袱,卻有些眼生,不像是自己帶著的,她有些納悶的盯著看了半晌,秦仙兒發現她呆愣的模樣,順著眸光看過去,也是看了一眼趙書恒,說:“我在此等著你們,順便也找些人來,看看能否將這客棧賣幾個銀兩。”

“到時候,我跟你們回到古鎮縣中!”秦仙兒眯起眼睛,看到杜如月原本是震驚,而後是欣喜,接著跑到自己身邊的模樣,說:“怎就如此高興?到時候我若是被爹爹打斷一條腿,你可是要上前替我攔著點兒才好!”這般玩笑的話,也惹得要落淚的杜如月破涕為笑。

秦仙兒擦著她的眼角,也是溫柔的說:“傻丫頭,為何總是這般把別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也是該出嫁的年紀,想想自己的事情,多看看身邊人,倒是有值得托付的!”

聽到她的話,杜如月的眼光也是不自覺的看向趙書恒。

“果然,昨日的話,沒有白說!”趙書恒在心中暗暗的想著,臉上多了一絲微笑,朝秦仙兒微微點頭,算作是謝意!客棧內,好像隻有嶽珂一人在埋頭喝著清粥,吃著小菜,等飯飽後,他起身看著那邊還在含情脈脈敘舊的人,說:“是否還要出發?難不成要打道回府?”

杜如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揣著幾塊幹糧,也準備上路。

三人走出客棧,來到綁住馬的柱子前,看到柱子下麵那點點紅色的痕跡,杜如月有些好奇的彎下身子,看了看,疑惑的說道:“這是什麽?昨日還沒有,怎看上去像是幹涸的血跡?昨日難道真的有匪徒進來?”

嶽珂回頭看著趙書恒,心想著方才的那種心情下,他倒是也來不及收拾那麽幹淨,隻得圓場的轉開話題,說道:“可能是這兩匹馬吧,昨日深夜聽到他們互相撕咬,怕是有些矛盾,誰知道呢。這邊疆買來的汗血寶馬就是性情太烈,下次記住不能夠綁在一起!”

“是嗎?”杜如月聽到這般解釋,仔細的看著那兩匹恩愛有加的汗血寶馬,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還想要繼續看看的時候,她卻被秦仙兒推著上了馬,說:“早去早回!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回來……”

杜如月被她這樣打岔,倒是也忘記了繼續追問。

隻有兩匹無法說話的汗血寶馬,被平白無故的冤枉了,也無法自己洗脫身上的冤屈,朝周邊鄉村走著的時候,也是明顯多了幾分的怨氣,

嶽珂顛簸的渾身都像是要散架般!

而在他們一行人離開的時候,秦仙兒也是走到後院,看著那裏麵橫躺著的幾個屍體,皺了皺眉,嘴裏還念叨著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能夠做到眉心一點紅的直接斃命,倒是也給我省去了不少的麻煩,不然看著那七零八碎的屍體,該如何埋才好……”

“也算是給這裏填些肥料吧!”秦仙兒淡淡的說。

杜如月一行人所要到達的地方,名叫旺鎮,原本富饒,依山而建,臨河而居,百姓安居自足。可最近幾年,不知為何,農田收糧幾近原本一半不足,今年遇到災害天氣,更是無法飽腹,李尚做縣令時,還來這裏大肆搜刮,民不聊生。

“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杜如月和趙書恒等人方才到鎮外,就看到處處凋敝,路上沒有行人,所放眼能夠看到之處行走的都是破衣襤褸,與當年杜如月到這裏時,簡直千差萬別,不敢相信。

趙書恒似乎也沒有想到,普天之下還有如此之地,蹙緊眉頭,一言不發。

“大娘,可否問問……”杜如月才開口,大娘連頭都沒抬的說:“若是不嫌棄糙飯,就進來吃兩口吧!”說完,大娘佝僂著身軀,慢慢朝旁邊的茅草房走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杜如月正在納悶的時候,聽見嶽珂說:“怕是大娘將我們當成過路人,想找地方歇腳了!這樣也好,在她家裏或許能夠知道些消息。”

旺鎮不僅是農田發達的小鎮,卻也是四麵八鄉來往必須要經過的地方,來往的趕路人很多,也經常會有人尋求歇腳的地方,給兩粒碎銀子。正是因為這樣的銀兩,幾處隻有老弱婦孺在的村子,才能夠生存下來。

茅草屋剛進門,便感覺到鋪麵而來的這股潮濕氣息,床鋪上隻有棉絮外露的被褥,桌上兩盞燭台已經見底,鍋裏的菜早已變得發黑,卻還是留在那裏。杜如月才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眶發酸,說不出話。

“坐吧,你們自己做些吃食吧!”大娘說完,便將背後的竹簍放在床邊,整理著從外麵撿回來的野菜。不同於往年的收成,如今就算是野菜,能夠撿到也算是運氣了!杜如月蹙起眉頭,走到她身邊蹲下,雙手提他摘著菜,問:“大娘,家中就隻剩你一人嗎?”

大娘看著杜如月,半晌眼中無神的點點頭,說:“我兒出去謀生,也不知究竟在何處。這村裏的年輕人怕都出去找活路了,剩下的無非是放不下老母,或是年邁等死入土之人!怕是過不了幾年,要成為荒村了!”

“可我明明記得,前幾年這裏還繁華堪比古鎮縣。”杜如月想起曾經與爹爹來到這裏采買收銀的時候,有些不解。大娘聽見她這樣說,眯起眼睛仔細的看了看,才有些認出她的說道:“你是古鎮縣那杜家的姑娘?”

杜如月沒想到她會認出自己,也是沒有躲閃的點點頭。

“你怎麽會來這兒?”大娘輕歎口氣,或許是曾經見過她,放下了防備,敲著酸痛的後背,說:“老天

爺不賞飯吃,大旱連雨滴都不曾見到幾顆!播撒的種子全部沒成,我們這群婦孺也是無法翻騰土地,隻能撿撿在縫隙中長出來的野草,當做果腹的。”

水源!果然問題是在這裏,杜如月在來旺鎮之前,曾經設想過幾次問題。

“大娘,我們是否可以暫住在這裏?需要麻煩你一陣子!”杜如月回頭,看向趙書恒。讀懂她眼神的趙書恒走上前,從懷中掏出兩粒碎銀子,塞到大娘手中。看到此生都沒見到過的銀子,大娘有些震驚,再三想要婉拒,卻被杜如月生生的給塞回去,說:“我們既然叨擾,就一定要付銀兩的,菜肴我們自行準備,也會帶著您的份,這幾日歇著就好!”

忽然到來的一行人,讓大娘眼中含著熱淚,不知如何感謝,隻能接受。

看著天色還早,杜如月走到院落中央,蹲在地上輕輕扶掉表麵的沙土,將身體貼在地麵上,耳朵傾聽著地下的聲音。看到她這般不拘小節的行為,嶽珂隻能幹咳一聲,看向遠方天空,說:“杜姑娘,以後還是稍微注意些比較好!”

“抱歉,沒有看到你在這邊……”杜如月有些尷尬的淺笑著,拍掉裙擺上的泥土,起身走到嶽珂身邊,說:“你應當對農事頗有研究,此處地貌並非是缺水,我曾經與爹爹學習過些許關於地貌風土的東西,方才也俯身聽了聽,發覺應當是有地下水的!”

杜如月竟然能夠明白這些,到時讓嶽珂有些另眼相看。

原本以為她隻是口舌伶俐,有著幾分小聰明才能夠科考中狀元,如今看來倒是要再認真些對待了!心中這般想著,嶽珂也是點頭,從地上撿起沙土,遞給杜如月,說:“此處雖然有地下水,卻沒有壯丁抽取,有與沒有倒是一樣的!”

“早些年間,聽說村民有引用過山泉水,可不知為何,卻……”

兩人促膝長談,惹得趙書恒竟然像是被排斥般,隻得在他們身邊來回晃悠,引起注意。 黃昏後,杜如月身心疲憊的早早睡下,在門外的趙書恒有些疑慮,嶽珂走進,詢問著說:“你怎麽了?看起來有些擔心的模樣,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你應當擔憂的不是這旺鎮百姓的生死吧?”

“如月好像……有些不對勁!”

趙書恒沒有否認,反倒是這樣淡淡的說著,眼神忍不住望向門裏。

次日清晨,杜如月早早動身,在嶽珂陪同下爬山,路途中發現山腳的花和樹枝已經幹枯的毫無生機,可半山腰卻還是能夠看到幾棵冒著翠綠尖兒的,這究竟是為何?同一座山,卻有著不同的風貌。攀登的時候,杜如月腳下一抖,幸好被嶽珂拉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兩人紛紛低頭,看著腳下已經風化的泥土,心有餘悸。

“這裏因為長期缺乏水分,早就已經不堪重負,若是再向上走,可能會……”嶽珂婉轉提醒,可杜如月卻始終堅持,鬆開嶽珂拽著自己的手,踉蹌的繼續前行,“你……”嶽珂見自己攔不住,也隻能跟上去,若真的發生意外,也能夠保護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