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245章 夜漫漫其修遠兮

戰青城鐵青著一張臉,幽暗的目光如同一團深藍的火焰:“你……”

“你身上還有傷,我給你上藥。”蘇鳳錦推開他,急匆匆去了裏屋。

戰青城失笑,轉身去了裏屋,蘇鳳錦捏著那紅花活洛油朝戰青城揮手:“快來,我給你按一按。”

戰青城凝著她這尚未好的手,有些猶豫:“我底子好,不用藥過幾日也會痊愈……”

“躺下。”蘇鳳錦指了指床,裏屋裏頭的明瓦經著宋仁義尋來的人那麽一折騰,如今已然十分敞亮,隻是如今天色見晚,一餘霞光折在這裏屋,混著那蘇鳳錦點起的那盞豆大的燈,兩光相映,燈盞的光倒顯暗淡起來。

屋子裏頭還添了些新東西,一個荷花雕花的衣櫃子,一個矮桌,以及一張藥床,這床原是蘇鳳錦在東屋裏頭睡的,也不知宋仁義是哪兒來的本事摳出來的,真真是無所謂懼,如此膽量,又如此才情,也難道皇帝不喜歡他又不殺他了。

蘇鳳錦一副為人妻的模樣,透著些微的小傲氣,戰青城隻得寬衣解帶:“既然娘子要,那為夫便隻好成全了娘子。”

“不是……我是說你身上的傷。”蘇鳳錦慌了,往床裏頭縮了縮。

戰青城去了裏衣,將精實修長的上半身露了出來發,除了那三處刀傷之外,身上還有好幾個青紫相交的拳頭印,蘇鳳錦鼻子一酸,眼眶泛紅:“你躺著,我給你上藥。”

戰青城躺在微涼的床上,他倒不是怕冷,隻是瞧著蘇鳳錦一臉心疼的架勢,心裏頭發暖:“傻丫頭,哭什麽?我雖不是將軍了,若是連你都養不起,那麽如何還算個男人?”

蘇鳳錦用手蹭了蹭鼻子,那紅花活絡油刺激了眼睛,一時那眼淚嘩的就掉了出來,滴在戰青城的身上,戰青城伸了手替她擦了擦眼睛:“哭什麽!”

“我沒哭,是這油辣著眼睛了。”蘇鳳錦胡亂的抹著臉,戰青城將她的手拍開:“坐著別亂動。”

“可是……”

“坐著!”那一聲低吼,震得蘇鳳錦坐在床上半響沒回過神來。

戰青城打外頭回來手裏頭多了一塊布一盆水,他擰了布往蘇鳳錦的臉上擦了擦,因著這樣的天氣,所以開水也保不了溫,沒一會兒就涼下去了,所以這水自然也是涼的,凍得蘇鳳錦一個哆嗦,微微醒了神。

戰青城扔了帕子,在她跟前趴下:“不要用手去碰眼睛,哪裏癢了,我給你撓。”

蘇鳳錦瞧著自個兒這封著紗布的手,哦了一聲,捏著那小瓶子給戰青城身上倒,往他後背上每一個於青的地方倒上一些,後來琢磨了一會兒,脫了鞋子用腳踩。

戰青城因著那股子酸疼慢慢減少,隻道讓蘇鳳錦的力道再大些,蘇鳳錦便整個人都踩上了他寬闊的背,那小麥色的皮膚在暗沉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性感,蘇鳳錦踩了足一個時辰,再去瞧戰青城時,人已經睡著了,她又翻不動他的身,於是便這麽趴在他身旁也這麽睡了。

到了後半夜的時

候,戰青城是被夜雨聲給鬧醒的,一睜眼便瞧見了睡在身側的蘇鳳錦,那後背終於清爽了,戰青城著了裏衣,扯了被子替蘇鳳錦蓋著,蘇鳳錦睡著了便喜歡往他懷裏鑽,這會兒又纏了過來。

戰青城摟著懷裏的小人兒,隻覺得責任無比重大。待天色蒙蒙透亮時,戰青城悄悄起了身去了小廚房,一麵給蘇鳳錦熬藥,一麵做早膳,得空了,倒點紅花活絡油往身上抹一抹。

所以蘇鳳錦起身的時候就瞧見戰青城光著膀子,那堪稱完美的身形在初春的暖陽下仿佛能折出一道金光來,他的身上交錯著許許多多的傷痕,這般瞧著,有刀傷,有箭傷,也有燙傷,因著後背居多,平日裏蘇鳳錦雖是注意過,卻也不曾這般光明正大的在青天白日裏瞧過。

戰青城掃了眼身上的傷痕,朝他揮了揮勺子:“去瞧瞧咱們種的那些種子可發芽了。”

蘇鳳錦指了指他身上交錯的傷:“怎麽傷成這樣。”

戰青城炒著菜,淡道:“領兵打仗,這一身的傷乃是榮耀的印記。”

蘇鳳錦的鼻頭泛酸,對於戰青城來說,他十幾歲便上了戰場,在戰場年紀輕輕的滾了十來年才功成回朝,如今回朝不過三年不到,就被貶作庶人了,這樣的日子,對戰青城是極不公平的。她垂眸,暗自想著,是不是要去宮裏頭見上那位今上一麵,同他講一講戰青城這個人才好。

戰青城利落的將菜出了鍋,又將那燉藥的火調得小了些,這才打了水來,給蘇鳳錦洗涑。

蘇鳳錦人小小的,那臉也是小小的,還沒有戰青城那巴掌大呢,戰青城見她麵色茫然,扯了帕子胡亂的給她洗了兩下,這才 端了飯菜去亭子裏。

蘇鳳錦拿著勺子扒飯,戰青城蹲在小廚房裏頭守著那煲藥的火,蘇鳳錦遠遠的瞧著他那寬闊的背影,既滿足,又不甘於自己 一直讓他照顧著。

她從小到大就沒有被別人這般照顧過,便是生病的時候,她也得繡花,如今被戰青城捧在手心裏頭,她倒有些不真實了,生怕這隻是一場夢,醒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

戰青城吃飯的速度很快,這一次倒少吃了一半,蘇鳳錦捧著碗狐疑的瞧著他:“你以前不是這飯量的。”

戰青城咳了兩聲,尋了個矮凳子坐下,拿小扇子扇著火,苦澀的霧氣從那藥罐子裏頭鑽出來,那味道咋一聞還是透著些微的香氣的,蘇鳳錦聞著這藥味兒,也尋了個椅子挨著戰青城坐下,笑盈盈道:“你不用減飯量的,若是連吃都吃不飽了,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再說了,你看,連如……小狗兒都天天吃得飽飽的……”

“你是說我過的不如狗 ?”戰青城陰沉沉的凝著她,這小沒良心的。

“不是,我是說狗過的都比……我是說……我是說飯還是得吃飽的,而且,你菜雖然做得難吃了些,日後待我手好了,我就可以自己做給你吃了,到時候,便是開個小飯館,也是可以的。”蘇鳳錦眼底一片明亮。

戰青城默默倒了碗藥

遞給她,他好歹當過將軍,讓他跟小二似的到處忙活?這顏麵豈不丟個幹淨?

其實戰青城沒想到的是,他那點淺薄的麵子,托了蘭馨的福,早在這長安城裏頭掉得幹幹淨淨了,那挨家挨戶的誰不知道,如今的戰將軍竟在那市集裏頭賣粟子,可見其生計之艱難,百姓每每說來,唏噓不已。

那‘憶如玉’在外頭歡脫的叫喚著,汪汪汪的,蘇鳳錦狐疑的回過頭去,那門外頭正有人敲著門,蘇鳳錦捧著藥碗,一臉苦相:“好苦……”

“喝完了吃顆糖。”戰青城揉了揉她的發,起身去開門,臨出小廚房還在叮囑她:“一滴不剩全部喝完,一會兒檢查。”

蘇鳳錦自是知道的,照那五百兩一包的價來算,一滴就是一兩銀子,金貴得緊,便是比黃膽還苦,蘇鳳錦也是要咽下去的,可是誰料這藥真真是比黃膽還苦,也不知裏頭都放了些什麽,苦得整條舌頭都麻木了。

她瞧了瞧外頭,戰青城披了件外衣去開門,那外衣在門口隨風晃蕩,他高大的身形擋一個人的身影,蘇鳳錦擱了碗,朝著戰青城喚道:“我喝完啦,好苦。”

戰青城拂開魏蘭馨的手,淡道:“我家錦兒怕苦,我給她送糖過去,至於為官,煩請魏小姐回去知會魏大人一聲,戰某一介布衣,經此前種種,早已經無心入朝為官,魏小姐,請回。”

他轉身朝著蘇鳳錦走去,自腰間的荷包裏頭摸出一粒糖,剝開那層油紙,無奈道:“這藥張大人也同我說過,原是極苦的,所以那日回來的時候就順便買了些糖。”

蘇鳳錦含著糖,那皺巴巴的臉才舒展開:“那不是魏小姐嗎?”

“嗯,今日咱們將這籬笆牆收拾收拾,再買些家禽過來養著。”戰青城掃了眼這院子,菜地有了,亭子有了,小花架子也有了,如今若是要真正的過平淡的生活,還缺些家禽。

蘇鳳錦指了指她自個的荷包:“這裏頭還有銀錢呢,夠咱們吃上一個月的了。”

她沒敢告訴戰青城,先前肖富貴朝著這裏頭塞了兩張銀票。

戰青城捏了捏她的臉:“這是你的,你好生收著,若是想買什麽了就去買,你想要的,日後我會都給你的,咱們便不是依仗那些,也能好好過日子,你無須擔心。你的任務便是相夫教子,好生呆在家裏。”

蘇鳳錦低頭瞧著她平坦坦的肚子,喃喃道:“可是我們沒有孩子啊。”

魏蘭馨凝著那甜得蜜裏調油似的一對,恨得牙癢癢,麵上卻依舊溫婉:“爺,這個地方到底簡陋了些,也襯不上爺的身份,你若是願意,我也可以同父親說一說,將她一道接進魏府裏頭去,怎的說魏府也比這兒好,瞧這地麵,盡是泥濘,如今又是初春的,走哪兒都髒兮兮的……”

戰青城將蘇鳳錦的手擋了擋,凝著魏蘭馨暗自冷笑,魏蘭馨指使那徐晉夾傷了蘇鳳錦的手,這筆帳他還未同她清算,魏蘭馨倒好,三番五次的送上門來,隻是如今若是要討債,原也不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