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203章 人麵不知何處去

憶秋抱著蘇鳳錦的繡布踹了他一腳:“趕緊走,我在烏衣巷的秦淮河旁買了個小院兒,那小院兒前些日子已經差人打理好了,原是等過了年蘇姐姐自由了再告訴她,沒曾想如今倒是先用上了,挽珠,咱們不帶戰府一根線,也教那些說蘇姐姐貪圖富貴的好好瞧瞧,咱們也是有骨氣的。”

蘇鳳錦抱了那棗樹圖走在前頭,春芽望著她,站在原地被風吹得滿身淩亂。

芳姨抱了些蘇鳳錦先前繡的物件出來,塞進春芽的懷裏:“想去送就去,怎的站在這兒盯著。”

春芽哼哼了兩聲,傲嬌得很:“浣紗呢。怎不見她。”

“不知道,大清早就被調走了。你快跟上去,否則人該走了。”芳姨推了推春芽,催促著她趕緊去送。

春芽隻得抱了東西迎著風雪朝外頭疾奔,同蘇鳳錦在一塊兒的這些日子,雖說春芽是個刀子嘴,可是春芽卻是真的過的很開心,蘇鳳錦那樣的性格,原是宜室宜家的,隻是可惜了,嫁得的是將軍府這樣的將門大戶。

春芽追出去的時候蘇鳳錦已經上了馬車,她抱著布站在門口,遠遠的凝著那輛馬車越行越遠,最後耷拉著腦袋回了東屋,那模樣跟霜打的茄子一般。

還有半餘月便要新年了,入夜的雪開始在長安城的上空放肆,東屋少了挽珠與春芽的爭吵,少了蘇鳳錦那抹刺繡的身影,也少了那些屬於蘇鳳錦的東西,春芽走進東屋隻覺東屋空寂得厲害。

芳姨將那些東西一一歸於原位,見春芽回來了,端了茶盞擱在桌子上,歎了歎氣:“東西沒送出去?”

春芽悶悶的將布擱在軟塌上:“去晚了!東屋奶奶這麽好的一個人……”

芳姨關了東屋冷風呼嘯的窗,掃了眼那掛了滿樹木箋的櫻花樹,最後將茶盞端了出去,整個東屋終於歸於一片死寂,好比一汪死水,風吹不起半點的漣漪。

安吉送了蘇鳳錦出府便去了主屋,一入主屋便聞著了一股濃濃的酒味,那味道實在嗆人,和了屋子裏頭的碳,在高溫的作用下散發出縷縷悲傷的味道來。

尋了好一會兒才見戰青城斜倚在軟塌上喝酒,那酒壇子已經空了好幾個了,戰青城依舊麵容冷清,麵不改色。

“爺,人已經走了。那秦淮河邊的小院已經差人打點妥當。”

戰青城擱了酒壇子,起身理了理衣袍,提了一壇子酒出了裏屋,蘭馨提著些吃食來了,兩人在門口碰了個正著。

“爺,老夫人怕爺餓著,差妾身送了些吃食過來,原都是爺愛吃的……”

戰青城一言不發,同她擦身而過,徑直出了主屋,蘭馨忙跟了過去,心裏頭慌得很,如今蘇鳳錦好不容易出了府,戰青城莫不是還要將她接回來不成!

見戰青城隻是去了東屋,一顆心又稍稍放下了。

他推開東屋那扇緊閉的門,屋子裏頭的餘溫還未曾退下去,蘇鳳錦喜歡的那抹淡香還在,可他卻覺得東屋好似一汪死水一般,如今又覺人生多寂寞,總覺得沒什麽意思。

馨站在裏屋的門坎邊,凝著戰青城的背影,默了會兒,終是鼓起勇氣跑了過去,抱著他寬闊的後背,低聲道:“爺,終使她們都不在了,蘭馨也會一直陪著您,這一生絕不相負。”

這是蘇鳳錦的東屋,戰青城忽覺蘇鳳錦還在,蘭馨這舉動竟讓他心生慌亂,他麵容沉冷的將蘭馨拂開:“什麽時候魏尚書家的女兒也成了這德行。”

蘭馨委屈得幾乎要落下淚來:“我入府已經七八年了,如今眼看又要過年了,可是爺卻從未碰過我,那休書裏頭的三年未育子嗣又何嚐不是在打我的臉,你可知那外頭的人是怎麽說你的,說府中妻妾原也不少,可戰府卻遲遲未見有孩子降生,莫不是戰府殺戮太重,遭了報應。”

戰青城推開落地窗,窗外頭冷冽的風夾帶著雪撲了進來,那風雪裏頭卷帶著冰渣子,撲在人的臉上,仿佛刀割。

窗外頭陰沉的天宣示著這戰府風雲變幻的一日已經結束。

戰青城提著酒壇子,抬步踏了出去,這小院裏頭鋪滿了雪,腳踏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蘭馨瞪著那小院中的櫻花樹傻了眼,那樹上頭掛滿了木箋。

因著昨夜呼嘯的寒風,那樹上的木箋掉了好幾個,埋進了雪地裏頭,隻露出了那木箋尾處的一點紅帶子。

蘭馨拾了落地窗外頭的一塊木箋,見那上頭並排寫著蘇鳳錦與戰青城的名字,眼淚乎的便滾了下來。

她在府中這幾年,竟好似一個笑話一般,無論她是誘惑也好,下藥也好,讓老夫人威逼也好,她什麽都做了,可是最終卻一無所獲,反而在戰青城的眼中越發一文不值。

她嫁過來的時候還不過十五,如今一晃眼便是七八年,她已經不小了,可是膝下卻一個孩子都沒有,。

若說會戰青城不曾碰過她,說出去不僅僅丟了戰府的臉,連著魏府的,她自己的也丟了個幹淨。

這條路原就是她自己想要的,這因果原也是她自己求來的,如今府中便隻得她與那升了官的古尚書家小姐古妙晴,區區一個古妙晴,她自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她如今真正在意的,是戰青城。

“爺,外頭風大,仔細著涼。”蘭馨取了安吉手裏頭的披風來到櫻花樹下。

風卷起樹上的雪落到了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戰青城將披風扔在椅子上,順勢坐在那披風上,凝著麵目始終溫和的蘭馨,低聲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蘭馨熱淚盈眶:“這些原都是妾身該做的。這條路亦是妾身自己選的。”

戰青城自這樹下的書桌櫃子裏摸出個酒杯,冷冽的風雪吹在身上,戰青城忽的想起蘇鳳錦那同他說過的話,那滿頭的雪,想來也算是一同度過了一次白頭。

蘭馨鬥膽握著戰青城的手,語氣溫軟可人:“爺,這酒傷身得很。”

“蘭馨,你也走吧。”戰青城摸出一封信遞給蘭馨。

蘭馨低頭一看,見上書和離二字,她垂眸苦笑,不知是不是應該覺得幸運,戰青城到底給她的不是一旨休書

,而是和離,可於她又有什麽區別呢。

蘭馨跪在雪地裏,瞧著戰青城眼神迷霧蒙矓:“爺為何要與妾身和離,妾身既入了戰府,生是戰府的人,死是戰府的鬼,爺若是不要蘭馨了,那蘭馨便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戰青城飲多了些酒,有些頭疼,扔了酒壇子搖晃著起了身:“蘭馨,若哪日你尋得意中人,便告訴我,那時我必為你奉上一份嫁妝。”

蘭馨跪在原地,眸色幽暗:“爺,你喝醉了。”

戰青城拂開她的手,坐回椅子裏,冰冷的風雪呼在臉上,清醒不少:“回去吧,回去。”

“外頭風冷,進屋吧。”蘭馨朝戰青城伸出手。

戰青城提著酒壇子,朝安吉道:“送蘭馨回西屋去。”

“青城哥哥,你當真忘記如玉妹妹了嗎?你可曾想過,她待你是一顆真心。”可是她絕對不會成為第二個卿如玉,她蘭馨終究是要做將軍夫人的,同這些人原就是不一樣的。

戰青城掀了掀眼皮,修長的腿搭在桌子上,醉意闌珊,整個人顯得格外的頹廢。

見他緘默不語,蘭馨取了帕子,掃了桌台上的雪,在另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瞧著這滿樹的木箋,她竟格外嫉妒。

戰青城年少時曾經為卿如玉在那清虛觀掛了滿樹的木箋,如今又為蘇鳳錦掛了滿樹的木箋,可是她呢,分明她才是戰青城的妻,分明她是最早嫁入戰府的,可是她卻什麽也沒有,那半分溫暖竟都要靠非凡的手段去奪取。

“喝!今日我便陪著你喝 ,來,咱們不醉不歸!”蘭馨眸色微暗,倒了盞酒碰了碰戰青城的杯盞,一口悶。

那酒乃邊疆的酒,辛辣得很,一線喉便是滿口的辣味兒,直燒心口。

夜色卷著風雪陰沉沉的在樹梢繚繞。

蘇鳳錦的住處已經定下來了,挽珠將院子的裏屋打理了一番,這兒說是個院子,外頭還有一間大店鋪,瞧著又是個極靜的地段,後院背後便是秦淮河岸,遠遠的還可以瞧見泊在河岸邊的船隻以及那長巷兩邊的燈盞。

蘇鳳錦坐在碳盆邊發呆,挽珠將東西一一整理妥當時已過了子時了。

肖富貴與憶秋怕她想不開,便都呆在裏層,排排坐著,不時瞧蘇鳳錦那兒掃兩眼。

蘇鳳錦將那份休書拿了出來遞給挽珠,麵容瞧著倒是淡漠,好似先前經曆了那麽一場變故的人不是她一般:“將這個裱起來,尋個不大顯眼的地方掛上。”

挽珠瞪著這休書,想起蘇鳳錦讓安吉轉告的話,怕提及戰青城惹她傷心,便隻得去尋家夥掛去了。

肖富貴一個大男人,又是個風流的性子,自是不知女人家那心裏那點細膩的心思的。

“姐姐,你這掛一個哪夠啊,不如把那姓趙的給你的也一並掛上,日後你被休一次便掛一個,到時候掛得滿牆的休書,那才是好看呢。”

憶秋踹了他一腳,麵容陰沉沉的:“哎我說你會不會說話,什麽叫掛滿牆的休書,合著你咒蘇姐姐沒人要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