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187章 學海無涯

肖姨娘拉了拉素峨,笑得諂媚:“將軍若是不喜歡我家鳳錦了,也可瞧瞧素峨,這孩子在府中便會伺候人,想來定能伺候好將軍,免得鳳錦做錯了事惹了將軍生氣。”

這肖姨娘嘴裏說得甚是漂亮,處處為著蘇鳳錦著想,可是那心裏頭卻又是另一番景色。

蘇鳳錦想,有些人,有些事原都是姓不得的,她便是一時好,原也不過是有利可圖罷了,若是哪日失了那份利,隻怕態度便大大轉變,莫說是雪中送碳了,能不落井下石已算恩惠。

蘇鳳錦同肖姨娘相處的日子自也不少,對於肖姨娘的那個性子心裏頭明鏡似的,隻是人一旦蒙了個麵具,時日一久,便再難將麵具從臉上拔下來了。

窗外陰沉的天開始飄雪,大雪襯得整個長安城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境地,望不見前路,亦看不清未來,獨有那屋簷凍得發僵的風鈴隨風發出清淺的聲音,那聲音幽暗,幾乎要埋進疾風驟雪裏,同風一道攪弄著院角落稀疏的幾株寒梅樹。

那寒梅樹前兒夜裏已經被挖得差不多了,如今地麵上好幾個坑被雪覆蓋,透露出一個微凸起的小丘包,和著已然為數不多的梅花,襯了那灰白空寂的牆麵,平添幾分深院寒梅深夜寒的清寂文雅之感。

戰青城瞧著空了的手, 悵然若失,訕訕一笑:“錦兒覺得如何?”

蘇鳳錦起了身,行至那半開的窗邊,言語寡淡:“將軍何必將這樣的問題扔給我。”

“安吉,送客。”戰青城起身,走近蘇鳳錦身旁,對肖然心二人下了逐客令。

蘇鳳錦垂眸,雙手擱在窗欞上,那力道大得令她手骨泛白。

肖姨娘不敢違了戰青城的意,隻得領著素峨往外頭走。

戰青城覆在她的手上,嗓音低沉:“風這樣大當心著涼。”

蘇鳳錦抽了手,目光生疏的瞧著他:“將軍請回。”

安吉送了肖然心二人出去,又折了回來,低聲道:“爺,卿二小姐還在宮裏頭呢,這會兒差人送了信過來,道是讓爺去接一接。”

戰青城怔了怔:“怎麽?她同我一道入的宮?”

安吉嘴角抽了抽:“按理說卿二小姐原是罪臣之女,入不得宮,隻是她不是將嫁入將軍府,皇後娘娘這才欽點了她以將軍夫人的身份入的宮。”

戰青城聽著這解釋悄看了眼蘇鳳錦,見她麵色越發陰沉,頓時頭疼不矣:“我原是忘了,你自去接就是,本將軍還有要事處理。”

安吉忙應下,又道:“老夫人差您過去一趟。”

戰青城點了點頭:“嗯。”

待安吉退下了,蘇鳳錦伸手關了窗,坐在軟塌上,捧著她的繡件繼續動工,又將戰青城無視了個徹底,戰青城高大的身軀在東屋裏頭晃了半響,來來去去的一番轉悠最後卻隻將自己鬧得裏外不是人。

“錦兒……”

蘇鳳錦不曾理會,戰青城捏了捏拳,終是離了東屋。

戰青城出了東屋之後便去了梧桐院,老夫人近來吸那煙吸得勤快了些,瞧著精神

頭也好不少,織玉正在一旁伺候著,見戰青城來了,微福了福身,替老夫人將毯子蓋得嚴實了些。

梧桐院裏頭的碳火除去炎夏,一年四季的便少有斷過,如今約是因著府中就要有喜事了,這般瞧著氣色也好了些許,原先隻是稍捏一捏的煙管兒如今更是不離手了。

她躺在紋海棠花的軟塌上,抽了口煙,煙霧繚繞裏眸色慵懶尊貴,一襲降紅色的馬麵裙襯得她越發威儀,她原也是個極美的人,隻著這些年的孤寂與心苦顯得憔悴不少,此時雙眸瞧著戰青城,熠熠生輝。

“你與如玉的婚事,我請道觀中的師父算了算,半月之後便是個大吉的日子,若能成事,便可一舉得男舉家團和,隻是她尚有孝期在身,倒真真是愁人。”老夫人磕了磕煙管,在雅竹的攙扶下坐得端正了些,麵容裏透著幾年來少有的喜慶神色。

戰青城無心理會這些,隻打發了道:“母親做主就是。”

“那這孝期……少說也要守四十九日……”老夫人見他態度大轉,一時隻當是等不及了,煩得緊。

“母親近來消瘦不少。”戰青城轉了話題。

老夫人眉眼深邃了幾分,歎了歎氣:“過些日子便是你父親的忌日,你也準備準備,出發的時候去祭一祭再走。”

戰青城垂眸盯著地麵上精致簡雅的磚花淡道:“祭祀一事由著母親吩咐下人去辦就是。”

戰鷹曾一度是軍營中的信仰,打戰鷹去了之後軍中將士便哀及,戰青城並未扶棺回長安,而是運用哀兵必勝的法子大勝北晉,戰青城原也不是絕情,他隻是過於理智,以至於這麽多年來也隻對功鳳錦這麽一個人上了心。

老夫人抽了口煙,將煙管遞給織玉,目光神遊:“你既無異議,那便於尾牙那日大婚,細算起來,還有半月餘,府中諸事也可打點著了。”

戰青城緘默不語,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因著老夫人的旨意,戰府便已經開始張羅著半月餘之後大婚之事了,戰青城打那日開始便一直呆在城外的軍營裏頭,極少再回戰府。

外頭那些大紅的綾羅綢緞鋪得將軍府燈紅喜慶的,襯著那白雪,紅白相襯甚是喜慶。

近來那卿如玉與蘭馨一直呆在老夫人的院閣裏頭伺候著,哄得老夫人興致大開,於這寒冬臘月的,竟要去外頭的秦淮河賞玩兒,真真是被蘭馨與那卿如玉哄出了少女心性來。

大清早的老夫人便同蘭馨與卿如玉出了府,裏裏外外的跟了幾十個人,複又請了些大家貴婦一道去了,那眾人擁簇的場景分外熱鬧。

春芽從外頭跑回來,不滿的直叨叨:“再過幾日那卿如玉可就嫁進府裏頭來了,你看看她夥同那西屋的都將老夫人哄成什麽樣兒了,你怎的也不學著些。”

春芽見她不言不語隻知道看書,憤憤道:“左不過就是個小縣城裏頭出來的,能識得幾個大字,這兒可沒旁人,我看你也別裝了。”

挽珠端了茶盞進屋,氣道:“我家小姐是主子,你一個奴婢怎的見天說我家小姐的不是

,你若是稀罕那旁的人,你自去就是了,這兒可沒人攔著你!”

春芽哼了一聲,抱了些衣服出去了。

蘇鳳錦默了一會兒,擱了書,朝挽珠道:“我們出府轉轉吧。”

挽珠笑盈盈的:“小姐,您可終於想出去轉轉了,奴婢還怕你悶壞了呢。先前聽憶秋差人過來,道是那學海閣正在辦詩酒宴呢,小姐可要去瞧瞧?”

蘇鳳錦望向挽珠,眼底難得有了幾分笑意:“換衣服。”

待半盞茶後,那繁華熙攘人頭湧動的長安城大街上便多了個衣衫清雅的小公子。

小公子麵容清瘦,披了件紋繡青竹的披風,於人群裏顯得格外嬌小,遠遠的瞧著人,倒像個清秀瘦弱的少年,約莫年方十五的模樣,身旁跟了個呆頭呆腦的小侍從挽珠。

長安城的街道是少有的擁擠,這般燈火闌珊的時候人便更多了,遠遠的望去燈火倒晃人頭攢動,擦衣挨肩膀的歡聲笑語絡繹不絕。

在這條烏衣長巷裏頭, 馬車是極難擠過去的。

那學海閣便開在烏衣巷裏頭,東偏桃花林,西及秦淮河,真真是占盡了大半的風雅之境。

那學海閣的門口掛了一副橫字,若是要入閣便要先對一句,能對上,便進,不能對上,那便隻能抱憾而歸了。

挽珠同蘇鳳錦好不容易擠開眾人,遠遠的便見這入學海閣的人排起了長長的隊,走進去的人卻寥寥無幾。

那坐於學海閣二樓的宋仁義捏著一柄秋扇,指了指那燈下偏轉角處,挑了挑眉:“雲大人,你瞧,但凡從那角落裏頭過來的似乎個個都入了學海閣。”

雲逸抬眸掃了兩眼,挑了挑眉,有一位身形瘦小的公子站在暗巷子裏,她身旁的小侍從在收銀子,而她自個兒,則對那些文人說著些什麽 ,那些人再回學海閣來,詩一念便可入閣了。

這般來來回回了小半個時辰,紛飛的大雪將蘇鳳錦凍得一個哆嗦,有人站在她跟前,嗓音低沉有力:“多少錢?”

挽珠一麵數著銀錢一麵道:“一兩銀子一句,公子……將……”

蘇鳳錦的視線從銀子上頭挪過,落在戰青城的臉上,心裏頭咯噔一下,故作鎮定:“公子可要下一聯?”

戰青城陰沉的目光幽幽的凝著她,堂堂一個將軍府的,竟跑到這兒來幫人作弊來了,他在軍營中犯了小半月的相思,她倒好,日子過得真真是滋潤。

“嗯。”

“下一聯便是,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她伸出手,打算收銀錢。

戰青城挑了挑眉故意找茬:“我怎麽知道你我的與給別人的是否一樣?”

這一句對那學海閣的對聯真真是絕妙!戰青城的心裏頭忍不住替她喚一句好!如此才學,竟不知先前為何會明珠蒙塵?若說卿如玉是第一才女,那麽如今的蘇鳳錦,又算什麽?

那後頭排著的人有些煩燥了:“我說公子,您這是要還是不要,若是不要那在下可就拿去用了,若是再晚些,那鬥酒會可就要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