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155章 戲中戲

蘇鳳錦那紙條上便隻寫了三個字,翠雲亭。

她站在小路折角處,遠遠的凝著那亭中一抹暗藍色長袍的趙阮誠,她想,她同這個人早就該走到盡頭了,卻不知今日作什麽要來見他,思及此又有些矛盾,轉身便打算回去,誰料趙阮誠卻已然瞧見了她。

“鳳錦,我有要緊事,可否過來一見。”

蘇鳳錦緊了緊拳,邁開鉛似的腿朝趙阮誠走了過去,亭中擺著些吃食,原都是蘇鳳錦曾經愛吃的,還有一碗陽春麵,湯色清白,味道極香,不禁又勾起了一些往事。

趙阮誠遞了筷子予她,溫聲道:“先前在宴會上,我瞧著你也沒吃什麽,莫不是府中飯菜不合你胃口了?我至今還記得你夜裏給我做的麵,這麵原是前幾日我向柳媽學的,你嚐嚐可有你三分像了?”

蘇鳳錦站在原地,忽覺心裏頭酸澀:“趙大人這是做什麽。”

“鳳錦,你同戰青城在一起,遲早有一日,你也會害了他。”他忽的擱了筷子,溫潤的麵容裏透出幾分清冽。

“若沒有旁的事,我就告辭了。”

“鳳錦,我之所以休你,原是不得已的,我曾以為便是休了你,你也會等我,待我理清了前路,我終還可以再迎你回府,鳳錦,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當真變了心?因為一個戰青城?你便將你我那幾年的誓言承諾都拋下了?”趙阮誠站在蘇鳳錦的對麵,隔著桌子目光悲涼而荒蕪。

這樣的目光,同曾經的蘇鳳錦多像啊。

她垂眸,咬了咬唇,低聲道:“趙大人今已得良緣,又育有磷子,就莫同鳳錦說笑了,將軍還在等我,我……”

“鳳錦!那姓戰的原也不是什麽好人,你怕是不知道吧,這些日子無論是肖富貴一事還是蘇府入獄之事,原都是他一手計劃,他為的就是引你上心!你若是當真愛上他了,鳳錦……那你的命,也快倒頭了。”

月光籠在烏雲裏頭,漫天飛雪紛紛揚揚,燈盞的光也被吹得搖晃,清冷的梅香隨風而來拍在臉上,這般的味道同桃花原是有幾分相似的,蘇鳳錦有些恍然,好似這是成親後的第幾天,也是這般同趙阮誠坐在這亭中賞月飲酒,而如今,兩個人疏離得隻剩下聲撕力竭了。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杜婆婆是誰害的?”趙阮誠一襲深衣站在亭中,凝著出了亭子的蘇鳳錦,透出幾分無奈與莫名的悔意。

蘇鳳錦當真回了頭,那雙平靜的眸子裏泛著隱約的憤怒:“你為什麽會如此清楚!”

趙阮誠點了點桌麵,拂衣坐了下來:“不嚐嚐我做的麵嗎?先前你還說要教我做來著,後來發生了那般的變故之後,我便隻能向柳媽求教了。”

蘇鳳錦隻得挪回了亭子裏:“趙大人,你到底想做什麽?”

趙阮誠苦笑:“你瘦了許多。可是戰府的日子不好過?我聽聞戰府的人常欺你。”

“我很好,趙大人不必憂心。”蘇鳳錦瞧著那碗麵,指尖發顫,心裏頭既酸又苦。先前將她逐出趙府,如今又要來做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她早已經不是棄婦了,她是戰府的人,是今上賜婚的戰夫

人了。

“你要記得我的話,除了你自己,誰也不要信,尤其是戰青城。”趙阮誠自紅泥小火爐上取下溫酒,倒了一盞,酒香混了桌上的鬆香在亭中繚繞著,那鬆香,原是蘇鳳錦最喜歡的一味香。

許多的細節堆積在一起,好似回了從前一般,可如今細細想來,又發覺晚開的蜜糖,都是苦澀的。

蘇鳳錦忽的起身,冷冷的瞧著他:“趙大人,難道我就應該相信你嗎?時隔近一年多你才來說這樣的話,你覺已經晚了嗎?!過去的就過去吧,那些誓言……原都是不值錢的,我又作什麽還要去當真?趙大人若是不知道杜婆婆的死因,那我便告辭了。”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杜婆婆的死,原也不過是戰青城給你下的一個圈套罷了。他為了讓你愛上他,可真真是不擇手段,如今若沒了蘇府那條後路,你便無路可走隻能乖乖呆在戰府了。”趙阮誠捏著手中滾燙的酒杯,麵色蒼白得緊。

曾幾何時,這個人還是他的,還會嬌聲軟語的說些討人喜歡的話,而如今,她所走過的路將她變得冷情而淡漠,趙阮誠在休棄她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瞧見蘇鳳錦再笑過,她總是神情木訥空洞的瞧著某一方出神,不知想些什麽,瞧著枯木一般,失了生命力。

“趙大人未免太高看了自己,比起前夫,我還是更願意相信在府中一心護我待我好的將軍。”她難得這般傲氣,不願在趙阮誠麵前失了自己最後的臉麵,將自己變得越發一文不值。

趙阮誠幾步上前,扣著她的手臂,麵容裏凝結著幾分怒意:“鳳錦!我說了他原不過就是利用你,你可知你是何身份!你……”

戰青城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把劍橫在趙阮誠的脖子上,殺氣騰騰:“本將軍的內子是什麽身份,由不得閣下一個外人來開口。本將軍可是個愛吃醋的,趙大人還是鬆手的好,免得戰某做些不該做的,可就丟了趙大人的顏麵了。”

趙阮誠隻得鬆了手,目光無奈的凝著蘇鳳錦:“世人皆道戰家滿門鐵血忠義,卻不知怎會出了戰將軍這樣的小人。”

戰青城收了劍將蘇鳳錦扯至身後,掃了眼遠處湧進來的禁軍,笑盈盈道:“與其將心思放在戰府,趙大人不妨擔心擔心自己。”

錄海領了聖旨進來,扯著尖尖的嗓音開了口,念的什麽蘇鳳錦聽不大清,隻記得冰冷的風雪裏頭那一句抄家,府內諸人暫押刑部。

蘇鳳錦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她詫異的凝著趙阮誠:“怎麽……”

趙阮誠卻隻瞧著戰青城,笑意風韻儒雅:“戰青城這棋下的當真是好。”

戰青城死死扣著蘇鳳錦的手腕,掃了眼匆匆趕來的蘭馨與一眾大臣,扯了唇角冷笑:“倒也算不上好,隻比尊夫人快了一著罷了。”

傅文櫻被禁軍扣著,一時慌了神,朝著趙阮誠衝了過來:“夫君,這是怎麽回事!”

天色暗沉,地麵路滑,蘭馨暗地裏絆了一腳,傅文櫻便直撲撲的倒在了地上,肚子撞上了地上那尖銳的石子,蘇鳳錦心頭一慌,忙想衝過去扶人,戰青城將她扯進懷裏,寬大的狐裘

大衣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蘇鳳錦便這麽倚在戰青城的懷裏,瞧著慌亂的趙阮誠,心裏頭苦得厲害。

趙阮誠將傅文櫻抱起來,撕心裂肺的喚人去尋穩婆與大夫,禁軍又是些不更事的,一個個擋著趙阮誠的去路,一時間場麵極是混亂。

蘇鳳錦瞪著那地麵上的血,心頭跳得厲害:“將軍,能不能……”

戰青城嗤笑:“怎麽?心疼了?”

“文櫻的孩子是無辜的,流了好多血了,能不能請張太醫來?”蘇鳳錦扯著戰青城的衣襟,手指以著顫,一雙眸子裏氤氳著水汽,瞧著就好似一條乞求得到吃食的小狗一般,看得戰青城心裏頭火直竄!

“你當張紀全是什麽人的病都會瞧的不成?”給蘇鳳錦瞧病戰青城便在那張府裏頭當了個人肉沙包,任著那張紀全紮了三天!苦痛自是不必說,他在府中足躺了兩天才緩過來!

“那……那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至少……至少待文櫻的事兒過去了再讓禁軍將……”

“可以。”戰青城伸也手,指腹摩擦著她小而蒼白的唇,眼神深邃。

“不過,為夫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他玩味的瞧著蘇鳳錦。

蘇鳳錦忽的踮腳,於亭中幽昏暗沉的燈盞下小心翼翼的在他唇邊親了親。

戰青城心裏頭的火竄得越發大,朝錄海拂了拂手:“錄公公。”

錄海會意,吩咐了幾句,禁軍紛紛讓了路,趙阮誠看了眼窩在戰青城懷中的蘇鳳錦,抱了文櫻急匆匆的回了房。

府中的諸人見無戲可看了,便都散了去。

一個生辰宴,完成了從門庭若市至門可羅雀的轉變。

戰青城緊握著蘇鳳錦的手。力道大得將蘇鳳錦的手掐得脫了臼,蘇鳳錦白著一張臉咬牙忍著一聲不吭。

蘭馨凝著戰青城遠去的身影,緊著拳頭,眸色蒼涼,如今,戰青城的眼中便隻得一個蘇鳳錦了麽。

秋婆子見人都散了去,附耳過來:“眼下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那傅氏知道是奶奶絆的那一腳……”

蘭馨朝著秋婆子便是一巴掌,低斥道:“注意你的言辭!我與文櫻姐姐情同姐妹,如何會做出那等事來!”

“是是是,原是奴婢一時糊塗,奶奶息怒。”秋婆子朝著自個兒臉上又扇了幾巴掌,瞧著蘭馨臉色好了些,這才鬆了口氣:“奶奶,那咱們眼下可要回府?”

“文櫻姐姐有難,我自是要陪著!你快回一趟府裏,將那些個上等的藥材拿些過來。”蘭馨理了理衣袍,就著海棠的手去了主屋。

主屋外頭大雪紛飛,攪著那屋子裏頭撕心裂肺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滲人,蘭馨坐在窗口,凝著窗外頭的飛雪眼神閃爍。

傅家的人全都來了,烏泱泱的擠得滿屋皆是,傅太傅同趙阮誠低聲議事。

“趙府好端端怎會參與炮坊暴炸一案!”

傅太傅為官頗為清廉,這是朝堂上下有目共堵的,蘭馨捏著帕子安撫著傅夫人,心裏暗自想著:傅家這般清廉高潔,卻不知怎的生出了這麽些個陰險狡詐的小輩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