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131章 東屋的醋味兒

蘇鳳錦渾身僵硬的躺在床上,瞧著近在咫尺的戰青城,忽的想起憶秋的話來。

卿如玉本是要嫁給太子的,可是戰青城插了一手,卿如便沒有做成太子妃。聯想起先前的種種,蘇鳳錦到底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這麽一想一顆心又涼了幾分,抬起腳,一腳踹上了戰青城的肚子,將戰青城揣翻在地。

戰青城本是留意著蘇鳳錦的神色,不曾注意便著了她的道。

這會兒從地上爬起來,陰沉沉的瞧著她:“蘇鳳錦,你就在這裏裝你的清高吧!我去享我的齊人之福!”

蘇鳳錦一個枕頭砸了過去,挽珠從外頭跑了進來,見這二人又吵了架了,一時又急又氣:“小姐……”

“關門,睡覺。”蘇鳳錦扯了被子將自個兒裹得嚴嚴實實,挽珠站在門口,瞧著戰青城一顆心慌得厲害。

“爺,其實小姐……”

戰青城拿了傘,一張臉陰沉沉的邁入滂沱大雨裏,直奔旁屋去了。

去了旁屋之後一腳便將門踹開,那檀香猛的坐了起來,微弱的紅色燭光落在檀香那白皙的皮膚上,她隻著一件肚兜,坐起身還可見那傲人的弧度,戰青城直接無視,朝床踹了一腳:“起來,穿上衣服。”

檀香慌慌張張將衣服齊齊整整的穿好,見戰青城渾身都濕透了,低聲道:“奴……妾身替爺換一件衣吧,外頭的秋雨寒得緊。”

“還有被子嗎?”蘇鳳錦的視線從屋子裏頭掃了一圈,這裏頭除了桌、桌椅便沒有旁的東西了,簡直寒酸得可憐。

“有兩床。”檀香心裏隱約還透著幾分期待,卻不知戰青城是何意。

其實檀香也如雅竹了一般,打小就伺候著戰青城的,隻是後來年十六的戰青城出征去了便少有交集,如今回來了,檀香在老夫人身旁伺候著,也就沒有了近戰青城身的機會了,加上先前繡春的前車之鑒,檀香便再不敢妄想,可如今一塊天大的餡餅又砸了來,戰青城便活生生的坐在床上,便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戰青城徑自解了衣,赤著上身穿了裏褲躺在床上,見檀香還傻站著:“你去軟塌上睡。”

“爺……”檀香麵容透著幾分薄紅色,將扔在地上的衣袍拾了起來掛好,欲言又止。

戰青城朝她揮了揮手:“不過演戲罷了,慌什麽?日後若是見了旁人,這戲如何演還用我教?”

檀香咬了咬唇,失望的瞧著那滴雨的青色長袍,長袍上頭繡的翠竹當真栩栩如生,如今被雨水打濕了便越發的好看。

“是,妾身明白。”她垂眸轉身抱了兩床被子擱在軟塌上,又抱了個碳盆來,擱在衣服旁生了火烤著。

夜色在雨聲裏一點點的爬走,次日天色蒙亮的時候雨便停了。

將軍府的屋簷旁發出刀嘀嗒嘀嗒的聲音,目光所望之處潔淨得緊,晨光折在將軍府裏頭,鳥兒棲在寒樹枝頭輕啼,戰青城從旁屋出來,便瞧見蘇鳳錦著了單薄的衣坐在秋千架上發呆,手裏頭的繡架掉了也不知道。

戰青城瞧著她小而嫩白的手,鬼使神差的便伸了過

去,蘇鳳錦觸電般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在蘇鳳錦的腦子裏回蕩,她渾身就似被抽光了力氣一般,瞧著自個兒的手,指尖輕顫。

戰青城卻彎腰拾了蘇鳳錦掉地上的繡帕放在她腿上,摸了摸臉,嘖了一聲:“打人的力道怎的這般輕?”

芳姨麵色一白,站在門口大氣不敢出。

倒是檀香過來了,瞧著戰青城臉上隱約的巴掌印心疼得緊:“爺,您臉上……”

戰青城不動聲色的避開了檀香伸過來的手,幽幽的掃了眼眾人:“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見戰青城拂衣而去,春芽鄙夷的瞧著蘇鳳錦:“你原就是大奶奶,不過是摸了個手,裝的什麽矜貴。”

芳姨掃了眼還杵在一旁的檀香,咳了兩聲,朝蘇鳳錦低聲道:“大奶奶,外頭風冷,回屋多穿件再出來。”

不等蘇鳳錦回答,芳姨便將蘇鳳錦拽回了裏屋,剛關上門,便開始數落:“姑奶奶,你怎的打爺還打上癮了不成,不過就是在旁屋裏頭睡了一宿,瞧爺那一身皺巴巴的衣都不曾換便走了,這兒可是將軍府,不是旁的小門小戶的,若是傳出去了,豈不是說東屋的不會伺候人?”

蘇鳳錦張開手,芳姨將外襖替蘇錦穿上,那件淡藍色衣袍襯得蘇鳳錦麵容越發白嫩,鴉鬢般的發低低的挽起,一縷發落在頸邊,遠遠的瞧著隻覺蘇鳳錦溫柔又乖順,瞧得人的心裏歡喜得緊,憐愛不矣。

檀香在屋子外頭站了一會兒便出了東屋,春芽在院子裏頭曬了些花,反正主屋裏頭伺候的來來去去也就他們幾個,這將軍府的人對東屋的關注度原是極低的,隻是的近來戰青城一直宿在東屋,便招來了各種各樣的眼光,偶爾有婢女經過時多會透過鐵柵欄的門往裏頭瞧上兩眼,偏東屋的主院離鐵柵欄門還有段距離,所以什麽也瞧不見。

饒是這樣,這些日子從門口路過的人也不在少數,有時候一日路過的比起先前一個月路過的還要多。

蘇鳳錦換了件衣,起身去了櫻花樹下,那櫻花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落光了,花瓣飄在地上、積水裏、樹邊的小池子裏,秋風一吹便隨著水蕩開一圈圈波紋,那些竹片在風中晃動,偶爾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踮起腳尖拿起一個最矮處的竹片細瞧,上頭的字跡被雨水衝刷得差不多了,蘇鳳錦是什麽也沒有瞧出來,她忽的發現,原來誓言是這世間最不靠譜的東西,一場秋雨便模糊了,若再過目幾日,冬雪一罩想來便是什麽痕跡也尋不著了。

蘇鳳錦擦了上頭的墨漬,打開硯台取筆沾了些墨,落筆時卻又不知寫什麽,鬼使神差的便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昨天晚上她想起很多東西,有好的,也有壞的,都是有關戰青城的。

如今瞧著半樹的竹片,心裏忽的又暖了幾分,不知是要繼續沉淪下去,還是趁早收腳,一刀兩斷。

憶秋從外頭跑了進來,見蘇鳳錦在竹片上寫的兩個名字,氣得很:“我聽說姓戰的又填房了?他人呢?”

蘇鳳錦忙將風風火火的憶

秋拽住:“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正巧將軍府的出來買菜嘛,那賣菜的又去紅袖坊賣菜,正巧我是去收銀錢的,一聽他們聊我才知道的,那人在哪裏?”憶秋衣袖子往上擼了一把,氣勢光洶洶的往外走。

“他原就是個將軍,戰功赫赫,要什麽人是得不到的,這府中三妻四妾的原也不少,我作什麽要生那個氣,他愛娶誰便娶誰,愛同誰好便同誰好,我作什麽要稀罕他!”老夫人原也不待見她,蘇鳳錦雖是個悶悶的性子,可是也不喜歡被旁人誤解,更不喜歡受些無名的冤屈,隻想起昨日便火從心上竄。

憶秋隻得將步子挪了回來,語重心長似個小大人一般:“你能這般想就最好了,這姓戰的也忒不是東西,先前他沒來招你的時候你在戰府的日子倒也還好,可如今,三天兩頭的受傷,也不知他一個將軍是幹什麽吃的,哦對,我先前來的時候好似瞧見那姓戰的同兵部尚書坐在一輛馬車裏,當時風吹起一點點,我還當我是瞧錯了,如今不在府上……那就是他了?”

兵部尚書魏大人,是魏蘭馨的父親,戰青城同魏蘭馨的父親在一起,不可就是同他的嶽父在一起嗎。

蘇鳳錦忽的想起戰青城說的什麽孝敬嶽父之類的鬼話,這樣的話他原是同不少人說過的,到了蘇鳳錦這兒都不知那一句話出來能不能得些口水沫兒。

她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的瞧著桌麵上墨黑的硯台,隻覺心裏空蕩得厲害,就好似有一顆石子在空曠的房間裏頭彈跳,一下又一下,擾人心神。

憶秋無端想起錄海所說的那句話,有些人的存在本身,便帶有原罪,瞧著麵色蒼白的蘇鳳錦,想著這般柔弱沉默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的就帶有什麽原罪了?難這話是在說戰青城?

這般想想,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兩人各懷心事。

挽珠端了些糕點過來,擱在桌案上便捏了鼻子直皺眉:“這榴蓮糕這般大的一股味兒,也就你這般喜歡吃,這可是最後一瓣榴蓮做的了,你省著些吃。”

憶秋坐在軟塌上,懶洋洋的曬著秋日裏並不怎麽溫暖的太陽,伸了個懶腰,眯著眸子喃喃道:“還是這兒舒服,挽珠,一會若是狀元爺差人來尋我,你就說我不在。”

挽珠神秘兮兮的笑道:“我聽說狀元爺是要給你相親呢,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你竟這般躲著,若是有幸,也好叫咱們多瞧兩眼替你看看。”

“相親?憶秋不過十五……”蘇鳳錦默了,她十五的時候可嚐不是同趙阮誠訂了親,到了十六便成了親,發生了這麽多事,可那十五歲的歲月卻仿佛還在昨日。

憶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是相親,是追債,狀元爺這幾日有筆錢轉不過來,那人急了,成天的追著要債,牛皮糖似的,攆都攆不走。

蘇鳳錦將竹片掛在樹枝上,抬頭瞧著秋末裏幹枯的枝椏問:“憶秋,櫻花開得這樣好,可它為什麽不結果呢?從三月有份到如今,開了兩季花,可卻不曾結過一個果子。”

沒有果子的樹,又是怎麽長出來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