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125章 遍尋不得

宋仁義倚著柱子,瞧著屋外頭的一川簾雨懶洋洋的,沒什麽精神:“你什麽時候錄海這種老滑頭這般近了?”

憶秋笑得花枝亂顫:“咱們有筆賺錢的生意我將錄公公也拉入夥了。”

宋仁義伸了個懶腰,撐了一把傘朝憶秋揮了揮手便獨自出了門。

每年的這個時候宋仁義都會撐一柄青色油紙傘去一個地方,憶秋知道他要去哪裏,隻是從來都沒有跟他去過,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坐在院子裏頭聽雨,雨聲嘩嘩啦啦的,想著蘇鳳錦的事情也該落幕了才是,可錄海說的那句,自身的存在本就是帶有原罪的,又是什麽意思。

長安城的雨陸陸續續的下著,到了夜間的時候忽的就停了,空氣中盡是朗潤的味道,蘇鳳錦睡到夜半的時候忽的聞見了一縷淺淡的香味,那香味自窗外飄進來,蘇鳳錦站在桌子上往外瞧了兩眼,見外頭的海棠花已經開了,燈盞之下紅彤彤的,像小燈籠,蘇鳳錦看了好一會兒,有獄卒經過,蘇鳳錦便又坐回了床上,靜靜的等著即將到來的判決。

聽外頭的獄卒說戰府已經沒事了,蘇鳳錦也就安心了些,卻不知戰青城可會尋她?約是不會的發,她差人傳了那樣的話,戰青城又豈會來尋,想來定是恨毒了她才是。

戰青城在長安城裏確是裏裏外外的翻了好幾遍,鬧得長安城裏頭又是雞飛狗跳的,連雲逸與李均之也驚動了,這動靜鬧得著實不小。

趁著秋雨初過,天氣初初化晴,雲逸便去了將軍府的東屋,戰青城坐在櫻花樹下發呆,手裏提著一支筆,墨漬滴落在竹簽上也不曾察覺。

雲逸身旁的露華大傷初好,見了這掛了大半竹簽的樹亦忍不住驚歎,那清風劃過樹間的竹簽,因著是櫻花樹,常年的花多於葉,如今又是深秋了,花已經落得差不多了,隻是這上麵寫滿的情話卻如同一池春水,流進了人的心裏,暖得似太陽光一般,令人無端生出幾分豔羨來。

挽珠小心翼翼的倒了盞茶擱在桌案上,朝雲逸低聲道:“已經連著好幾日了,奴婢也實在不知小姐現在何處,大人,還是勸勸爺吧,若再這般不眠不休下去,爺的身子怕是撐不住的。”

雲逸揮了揮手,將人都打發走了,這才坐在戰青城的對麵,晃了晃手中的梅子酒:“這酒,我記得還是你出征之前你、我、如玉、我們三人一同埋下的,如今一轉眼已經六七年了,來嚐嚐,味道如何。”

戰青城擱了筆,接了那酒靠著椅子,雙目赤紅麵容疲憊:“她能去哪裏。”

“長安城都找遍了?”雲逸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他說話。

“找遍了,嗬,倒翻出不少齷齪事。”戰青城飲了口酒,冰冷的酒帶著微微的梅子味兒刀一般的刮進心裏。

雲逸飲得優雅,一盞玉杯端得風趣,不比戰青城,抱著酒壺喝。

“你可知今上為何這般待戰府?”

戰青城冷笑:“今上本就多疑,那龍袍確是從戰府裏搜出,可如此輕易的便了了這案子,確實奇怪。”

以皇帝的性格,寧可錯殺一萬,

絕不可放過一個,又怎麽會放過戰青城。

戰青城猛的想起先前因著蘇鳳錦的事去的趙府那一次,趙府裏頭,也藏著一件龍袍!

雲逸把玩著酒杯,咳了兩句,輕笑:“今上的心思確是難猜,太子便是犯下了大錯,如今依舊能夠複位,可不就是想告訴眾臣,皇帝的威儀不可侵犯。”

戰青城抬頭瞧著晴好的天,陽光從樹的枝椏之間投下來,戰青城坐得端正了些,麵容沉冷:“朝堂上的爾虞我詐遠不如戰場的撕殺來的痛快。”

“這次戰府的事,丞相可從中下了不少力,除些今上當真可就將咱們推出午門去問斬了,幸得宋仁義暗中相助,才使得供案不曾錯傳。”雲逸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大廠,抹了一把臉,蒼白的麵容上沫了幾分醉意。

戰青城飲著酒,忽的想起先前蘇鳳錦坐在他身旁刺繡的樣子,那般溫和又堅韌的一個人,麵目柔順得似小貓兒一般,怎的偏就尋不著了,蘇府,狀元府、甚至她母親的墳地,該尋的地方他都找過了,可偏偏卻沒有蘇鳳錦的半點消息。

蘭馨取了些點心來,見了雲逸福了福身,端莊得體:“爺,雲大人,蘭馨差人做了些小菜,二位也好就著下酒。否則空腹喝著怕是要傷胃的。”

戰青城擺了擺手:“放著。”

蘭馨掃了眼雲逸,吩咐了人將書桌收拾了一番,搬走了書桌搬來了餐桌,將那吃食往上頭一擺,又是另一番舒適。

雲逸捏著酒杯笑:“蘭馨,許久不見。”

蘭馨垂眸苦笑:“從國子監下堂之後,想來也是有好幾年了,雲大人身體可好些?眼下秋風起了,當心著涼。”

戰青城不曾吃菜,隻空腹飲著酒,身上還帶著傷,肚子裏燒得難受,心裏更難受,好好的一個人,怎的就大半個月都沒有消息。

戰青城忽的想起了老夫人,他猛的擱了酒壺,朝梧桐院奔去,蘭馨慌忙同雲逸道了別便追了過去。

戰青城的步子很快,他幾乎是衝到老夫人的院子裏頭,腳剛邁進院子,便問那正在曬太陽的老夫人:“母親可知她在哪裏?”

老夫人麵色一橫:“那棄婦連休書都送了來,你還惦記她做甚?休了也好,我戰家斷沒有她那般輕賤的女人!大難來臨便自個兒逃了!”

戰青城站在門口,忽覺太陽有些紮眼,他雙拳緊握,站在老夫人的跟前,默了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道:“母親,這是兒子與她的恩怨,待尋得她之後,我自會與她算帳。”

“你心裏就惦記著一個蘇鳳錦,你可曾想過旁人?你可曾想過蘭馨?蘭馨為了這個家奔波勞累,照顧你徹夜不眠,她可曾有過半句抱怨?你卻要惦記那個賤婦!她害戰家害得還不夠嗎?是不是要將整個戰家都害死,你才能悔悟!咳咳咳……”戰老夫人氣血攻心,朝後倒去,檀香與織玉忙扶了老夫人坐下,替老夫人順著氣。

戰青城細細瞧著老夫人的表情好一會兒才啞著嗓音,疲憊道:“母親好生休息。”

那東屋還傳來老夫人氣極的謾罵聲,戰青城想不明白為什麽向來禮

善的母親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聲嘶力竭,麵容枯槁,優雅從容與尊貴皆已消失不見,如今的她看起來,更像個雍容華貴的潑婦,得理不饒人,總是惡言惡語,瞧著就好像不再是同一個人似的。

戰青城歎了歎氣,回了東屋,東屋裏頭雲逸捏著一封書信晃了晃:“匿名書信,嘖,想不到宋仁義還喜歡玩這種把戲。”

戰青城接過拆開一看,見上書,人被今上扣押。

簡單的一句話,約是怕別人瞧出誰的字跡,所以故意用了左手。

“不是他的字。”戰青城將那信扔還給雲逸,雲逸一眼掃過,挑了挑眉,忽的想起一個人。趙阮誠。

雲逸一抬頭的功夫便見戰青城著好了朝服,麵容憔悴不說,連下巴上還帶著胡茬子,雲逸失笑:“你可想好了?眼下入宮質問今上,可沒什麽好果子。”

戰青城緊了緊拳頭,默了一會兒,憋屈似的道:“她要休我。”

雲逸終沒忍住,仰頭大笑:“哈哈哈,休你?她休你?哈哈哈,你倒也有今日。”

戰青城真想一掌拍死他:“笑夠了就滾。”

雲逸擺了擺手,憋著笑道:“好好好,這就滾了,若你去宮裏又添幾件新傷,記得差人來告訴我,我好再來笑話笑話你。”

戰青城轉身拂衣而去,雲逸捏著酒杯,側頭笑,眸底一片黯淡,瞧著身旁這些人風風火火轟轟烈烈,雲逸又覺他身旁寂靜得很,似缺了些什麽,無趣得緊。

雲逸出東屋的時候撞見了蘭馨,他坐在輪椅裏,瞧著蘭馨雙目紅通通的,遞了塊手帕予她,溫聲道:“可是日子難捱。”

蘭馨接了帕子,握在手裏沒有用,隻牽出一抹得體的笑,低聲道:“蘇大人哪裏話,老夫人待蘭馨極好,視如已出一般。”

雲逸卻是知的,這世間沒有哪個婆婆會待自家媳婦兒如已出,隻是,到底是旁人的家事,他亦不便多問,朝蘭馨點了點頭:“好就好。”

蘭馨目送雲逸離開,忽的覺得那壓在她心口的沉木鬆了些,不再那般疲憊了。

露華推著雲逸出了將軍府,她掃了眼那看似華貴巍峨的將軍府,唏噓不已:“本以為將軍府戰功赫赫手握重兵,權勢滔天,沒曾想竟如此輕易便入了獄,這半個月來起起落落,榮華富貴亦不過轉眼煙雲。”

雲逸把玩著手中的玉板指,笑盈盈的道:“坐了趟牢,你這覺悟倒高了不少。”

露華將雲逸抱上馬車,又將輪椅放在車後頭,這才坐進馬車裏,替雲逸倒了盞茶,歎了歎氣:“可惜了蘇氏了,她原也是個極好的人,怎的會被今上扣下了?竟連半點消息都沒放出來。”

雲逸透過馬車棕色的窗欞望向那金碧輝煌的宮殿,那裏是整個長安城最高的權勢所在,可是卻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馬車緩緩的朝前行進,雲逸放下窗簾子,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朝露華低聲道:“我累了,睡一會兒,若是到了記得叫醒我。”露華替雲逸蓋了薄被,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耳邊充斥著車水馬龍的聲音,忽覺心裏分外安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