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VIP章節_第132章 暗夜妖精

數日後,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宸王夏侯子宸突然重病,並且一病不起,終日纏綿病榻,皇帝陛下還親自去義王府探望了他,賜了一大堆滋補品。

宸王的突然病倒,著實讓大家意外。本以為經過救駕平叛之後,宸王會一鼓作氣,拿下太子之位。不曾想,他卻突然稱病,並辭去了朝中一切職務,似乎又恢複了昔日當小王爺時的做派,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養病。

而皇帝陛下也經過此次廢惲王逼宮之事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處理朝政也頗為吃力,於是命獻王夏侯子修暫代太子之位,幫著處理朝政。聖旨一下,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再次跌破了大家的眼睛。宸王一出,所有人都以為獻王沒機會了,不曾想,人家忽然鹹魚翻身,一時風頭無量。雖然是暫代太子之位,但隻要他在代理朝政期間作出成績來,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一時間,大家都在感慨朝中局勢風雲變幻,都忙著去討好代理太子,宸王暫住的義王府麵前,幾乎門可羅雀,跟當日成功救駕平叛後的風光成了鮮明對比,隻有新在建的宸王府,還在日夜趕工當中。

這些,子宸通通充耳不聞。他日日笙歌,夜夜買醉。日子過得醉生夢死。

桑離離開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他動用了黑煞門的勢力,派出了無數的人,卻始終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她就真的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樣,再也消失不見。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讓他徹底心灰意冷。隻能借助於酒的麻醉,來灌醉自己,麻痹內心的痛。

而老天爺也似乎聽到了他的悲傷,終日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連綿不絕。

像是離人的眼淚,無休無止,纏綿憂傷。

這晚,子宸又是借酒澆愁。青禾遠遠的看著主子這般頹廢的樣子,神色非常的擔憂。主子在未遇到桑離姑娘之前,一直都是一副清醒沉穩的樣子,何時見他喝過這麽多的酒?醉眼迷離,滿身酒氣,和以前的他截然不同,像是兩個人似的。可如今呢?終日買醉,爛醉如泥。看這樣子,今晚又是一個無眠夜了。歎了口氣,他吩咐下去,讓人準備毛巾和熱水,還有醒酒湯。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別在本王麵前礙眼了。”子宸雖然醉意朦朧步子有些踉蹌,但還帶著三分的清醒。不願看到這麽多人圍著他轉,於是大手一揮,遣退了眾人,一個人想去花園裏走走解解酒。

“殿下。”青禾跟在後麵替他撐著傘,一邊勸解道:“您看您喝了這麽多的酒,還是不要去花園散步了,回房歇著去吧……”

子宸轉身,似笑非笑的看他,“青禾,你什麽時候這麽多話了?”

青禾立馬識相的閉嘴。跟了主子這麽久,如果還不知道子宸這個語氣代表什麽的話,那他也是白混了。於是不再說話,隻是默默的撐著傘,跟在他的身後。

子宸見他還跟著自己,不由皺眉,“本王什麽時候讓你跟著了?”

青禾張張嘴:“爺……”他想說這還下著雨呢,但子宸已擺手道:“本王想一個人走走,你別跟著了!”喝多了酒,心裏有些亂,他需要一個人走走,清醒一下,化解身上的那股子燥熱。

他向來說一不二,青禾隻好無聲的退下。

雨越下越大,子宸走上了長廊,沿著這曲曲彎彎的長廊默默的走著。

廊下掛著燈籠,燭火在風中明明滅滅,映照在人的臉上,有一種斑駁迷離的感覺。雨聲

淅瀝,煙雨蒙蒙,花園中一株海棠經不起這風吹雨打,落了一地的殘紅。此時此刻,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湧上了子宸的心頭。

這才是笙歌散盡紙醉金迷後的落寞,那種無以言說,深入骨髓的孤獨。這些年來,他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經曆過血雨腥風,爾虞我詐,目睹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心裏早已冰冷如霜。秘密籌謀的大燕皇子和呼風喚雨的黑煞門少主的雙重身份事務繁多,讓他很少有時間閑下來,一個人這樣走在燈光迷離的夜裏,因為身份的緣故,這些年身邊如走馬燈似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都不過是他生命裏的過客。從不曾有一人真正的走入到他的心裏來,他冷眼看這世間繁華,身處於權利的頂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世人隻看他表麵風光無限,然,又有誰能體會到他內心深處的孤獨感呢?

他曾想,這一生,他還能遇到能真正的與他攜手終老,恩愛白頭的人嗎?他的榮華富貴,他的功成名就,他的喜怒哀樂,又有誰來與他分享呢?他不是個情緒化的人,也甚少在外人麵前泄露自己的心思,向來都是不動聲色,喜怒不形於色,這些年來,也沒有人能真正的讀懂他。

其實,他又何嚐不想跟桑離想要的,一樣呢?那樣普通的生活,婦唱夫隨,恩愛兩不疑的生活,也是他內心最渴望的。他羨慕那樣簡單的生活,沒有摻雜任何雜質的生活,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注定了這些都是奢望。他不能停,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來,隻能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冷眼看這世人表演一幕幕的折子戲。

他是寂寞的。這份寂寞,沒有人能讀懂。他一直以為隻有他一個人是孤獨的,直到遇到桑離。那個女子,那個身份成迷的神秘的女子,她像一抹燦爛的陽光,照亮了他的人生。他想起她曾經在他生辰上跳舞的樣子。他看著她在舞台上,跳著那種名叫芭蕾的舞蹈,盡管台下坐著那麽多的人,但那些人,都不是觀眾,他們都隻是看客,隻是看熱鬧的人而已,他們中有誰能看懂她舞蹈中的內容,舞蹈中的孤獨呢?

他原以為,他是懂她的。隻有他才能從她的舞中看出她的孤獨和寂寞。可是她走時留給他的那封信,卻給了他沉重一擊,讓他瞬間醍醐灌頂。原來,他錯了,他竟一直都錯了。他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以為,隻要自己夠強大,就一定能保護好她,不受風霜的侵蝕,給她更好的生活。所以他自作主張的,替她決定和安排了許多事。他以為,她隻要安心的享用他給的一切就好。

但他忘了,她從遙遠而又神秘的地方來,骨子裏接受的思想和教育跟這裏的女子根本就不一樣。在她的世界裏,沒有男尊女卑,沒有女子當以男子為天的概念,沒有和許許多多女人共享一個丈夫的準備。而她從來就不是弱者,所以,根本就不願意當溫室裏的花朵。他忘了,她從來就是傲立風霜的菊,從不輕易倒下,從不畏懼嚴寒,又怎麽會願意當依附男人的菟絲花呢?

她有她的驕傲,有她的自尊,有她的思想,她不是花瓶,她的作用,遠遠大於擺設。在義王府,她能戳穿他的身份,差點壞了他布了五年的局。即便是在重重包圍下,依然能召開異類,助自己脫險。而在安定,她也能開起商記,以席卷全城的姿勢,走上致富的頂端,混得風生水起。她到哪裏都不會輕易被擊垮,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她從來就不是普通的女子,而他,卻在一點一點的磨去她身上的鋒芒和棱角,逼著她成為一個世俗平凡百無一用的

普通女人。

所以,她對他失望了。所以,他失去了她。

夏侯子宸啊夏侯子宸,你什麽時候,竟也變得跟那些庸俗的男人一般無二呢?他苦笑著,一仰脖,將手中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

神思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隻白天鵝。

不不,不是天鵝,是一幅畫,一副唯美的水墨畫。畫中,美麗無雙的女子站在花園裏的白石拱橋上,撐著一把油紙傘,聘聘婷婷的俏立站在那兒,安靜的看著他。她看上去就像是天上忽然降落人間的淩波仙子,悄然的站在那兒,靜女其姝,端莊優雅。有細雨如煙,雨聲滴答沿著傘沿跌落下來,身後的海棠花殘紅氤氳,成了如詩如夢的背景。

不,那不是畫,那真的是她!是阿離!他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眸子,使勁的眨了眨眼睛。

他沒有看錯,他真的看到她了!是的,她沒有離開他,她還在。她穿著那種不同於大燕的服裝,無袖,高領,盤扣,貼身,緞麵上的圖案在夜色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極熨帖的貼著她美好的身材,大腿處開叉的設計,露出那兩條雪白的長腿,冰肌玉骨,風情萬種,愈發顯得那身段玲瓏凹凸,錯落有致。他知道那個叫做旗袍,是最能凸顯女子身段和氣質的服裝。曾經,他開玩笑的說過,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她穿旗袍。隻為他一個人穿。

而現在,他看到了。她撐著一把油紙傘,穿著那身旗袍,從天而降。隻一眼,便覺震撼。是的,那條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帶給他的除了震撼,還是震撼。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設計大膽而又散發出濃烈風情的裙子,嫵媚,高貴,散發出無邊的風情。

此刻,她就穿著那樣美得勾人心魄的衣裝,撐著傘,娉婷的站立在石拱橋上,無邊的煙雨給她做背景烘托,宛如一幅極美的江南水鄉裏的水墨畫,暈染著淡淡的夜色,在燈火的朦朧中,像是降落凡塵的仙子,又像是暗夜裏的妖精,風情萬千的誘惑著他,讓他禁不住自覺的上前,想要走進那副畫中。

“阿離!”他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腳步下意識的向她奔了過去。他從來沒有這麽失態過,這麽迫切的奔向一個女子。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席卷了他,他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瘋了。可他並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這一刻,他隻想緊緊的握住她,不讓她再從指間溜走。

然,當他轉過一道彎,踉踉蹌蹌的奔出了長廊時,再抬頭,那俏立在石拱橋上的身影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閉眼,再睜開,石拱橋上還是空空如也。畫還是那幅畫,天青色的夜空背景,滿地殘紅的海棠花,白玉欄杆的石拱橋,細雨如煙,風一吹,如霧一般散開去。隻是,不見了那個美麗孤傲的女子,那道嫋嫋娉婷的倩影!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襲擊了他,他隻覺得心口鈍鈍的疼。他一步步的走上了石拱橋,走到了她出現過的地方,撫摸著那些冰涼的白玉欄杆,他悵然若失,恍若夢中。真的隻是幻影嗎?真的隻是鏡花水月,是他自己的幻覺嗎?他苦笑一聲,心想他真是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所以眼花產生了幻覺了!又或者,是他醉了,她入了他的夢中來。

“阿離!”他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醉意鋪天蓋地的湧了上來,他重重的打了一個酒嗝,靠著欄杆,身子軟軟的匍匐在了地上,意識慢慢沉入了黑暗當中。

一直在暗處跟著他的青禾急急的衝了上來,“殿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