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05章,第一課VS孺子可教

第005章,第一課VS孺子可教

三周後,也就是整整二十一天後,江百果仍沒有等到池仁的電話。

江百果是先於池仁離開的泰國普吉島,離開時,她把她的號碼萬無一失地留給了他,她在數字上從來不會失手,那麽,造就這種局麵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他並沒有打給她。

二十四歲的江百果有著十四歲的身板,和三十四歲的老道,而她通常會被定義為麵嫩,而並非少年老成。尤其是她在北京的三裏屯商圈擁有著一家占地四百平米的發型沙龍,這似乎並不是區區“少年老成”就能做到的。

在這家名為“無誤”的發型沙龍裏,除了江百果,穩坐第二把交椅的是一個叫做張什的男人。張什三十六歲,和江百果一個屬相,八年前,江百果是他的徒弟,而八年後,他要看江百果的眼色行事。

“想什麽呢?”在休息室裏,張什用他四十六碼的腳,踢了江百果的椅子。

江百果穩住手裏的飯盒:“我手機號多少?”

張什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溜溜地背了一遍。

江百果自言自語:“沒錯。”

張什站直身,從江百果手裏拿下她吃剩下一大半的飯盒:“在等電話?”

說到身形,張什比池仁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彪形大漢。這也是他和江百果的一個共同點,論外表,她和他都不像個發型師,一個像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像單刀赴會。江百果從褲兜裏摸出了她的鑷子,攥在手裏:“有個人在二十天前就該給我打電話了,二十天前,這不是個小數目。”

“不會是你手機壞了吧?”

“不會吧。”江百果又摸出了手機。

張什把江百果的輕舉妄動,一一看在眼裏。

“如果都過了二十天了,你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江百果,偶爾情不自禁一次,你不會掉塊肉的。”張什轉身,去扔飯盒。

而江百果一轉念:“老張,你會背我手機號?”

張什回頭,看了一眼江百果攥著鑷子的手,所答非所問:“我說你這臭毛病還能不能改了?”

張什去扔飯盒了,力道有些大,湯湯水水地灑了一地。他會背

江百果的手機號?就他這個撂爪就忘的腦子,卻會背江百果的手機號?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江百果目送張什腦後三厘米長的小辮兒,一顫一顫地晃出了休息室,不得不先把池仁拋到了腦後。八年了,她和他認識八年了。八年前,當十六歲的江百果被她的第三個師父罵得狗血淋頭時,是張什接手了她,而當時,他們都不知道,他會是她的最後一個師父,至今。

而江百果在換湯不換藥地接著被張什罵得狗血淋頭之餘,皮肉之苦,更不在話下,尤其是在她左肩肩頭的燙傷,至今不堪入目。

但江百果知道,假如沒有張什,她不會有她的今天。

一年前,江百果離開了她和張什效力的老東家,創立了無誤沙龍。張什二話不說,和江百果共進退。但當江百果回絕了,而且還是毫無轉圜餘地回絕了張什的入股時,張什掀了桌子,又離開了江百果。但就在十一個月前,也就是說,張什僅僅離開了一個月,便又回來了,他和江百果斤斤計較地談了薪水,留在了她的旗下。

在這八年中,張什有數不勝數的女伴,三任戀人,以及一次婚姻,而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便是他們效力的老東家家的獨生女。借用池仁的用詞,張什和江百果是一類人,或者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禽獸”。甚至,江百果會對張什自歎不如,就“理智”而言,她是魔高一尺,張什便是道高一丈。

但今天,他背出了她的手機號。

在江百果以為,手機號這玩意兒,存在手機裏綽綽有餘,掛在嘴邊,過猶不及。

至於池仁,他在柏瑞地產,在何一雯的辦公室裏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何一雯退避三舍:“我一直以為你是鐵打的。”

何一雯四十五歲,意大利原裝進口的束腹也束不住她的中段了,但風韻猶存的臉孔還是能打八十分的,一呼百應和一顰一笑,都頗有幾分劉曉慶的影子,內扣邊的黑發像假發似的,幾年如一日。

今天是何一雯的生日,但百十來號人的柏瑞地產,就池仁一人知道,今天是何一雯的生日。在何一雯認為,三十四,三十八,四十,四十五……這瘋長的數字不如去下地獄去吧。

何一雯對著黑漆漆的電腦

屏幕,托了托她的內扣邊:“你說,我是不是也該換個發型了?”

“三號廊橋設計方的修改方案被建築方駁回了,雙方都不肯讓步。”

“不然,換個顏色?你說,紅色會不會太誇張了?”

“他們都不肯讓步,我們就更要說一不二。”

“給我找個最好的發型師。”

池仁脫口而出:“她說她就是最好的。”

“誰?”

池仁頓了頓:“有那麽一個人就是了。”

池仁退出了何一雯的辦公室,用了三分鍾,敲定了三號廊橋設計方和建築方的會麵,就在周三,就在柏瑞地產的三樓。何一雯的小聰明,逃不過池仁的眼睛。她的不著邊際,就是對他的默許,她準他“喧賓奪主”,因為他的正確,歸根結底是她的正確,而他的失誤,也將由他自己擦幹淨自己的屁股。總之,何一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沒有大智慧,至少也是有小聰明的。

三分鍾後,池仁致電了江百果。第一通電話,江百果沒有接。五分鍾後,池仁撥了第二通,江百果接了。

“我是池仁。”池仁坐在樓梯間裏,把玩著一支香煙。

至於江百果,她蹲在無誤沙龍一側的天井裏:“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在忙?”

江百果用她的鑷子在膝蓋上畫著圈:“我今天休息,每周一。”

“所以你是戰略性地,不接我的第一通電話?”

“我不玩這種小伎倆。”江百果說一不二。剛剛,有個客人投訴,說預約了一點,結果一點來了,還是等到了三點。江百果對前台大發雷霆。前台是個叫做冉娜的胖子,是無誤沙龍除了江百果之外,唯一一名女性。

江百果化被動為主動:“我以為我們的約定取消了。”

“為什麽?”

“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江百果沒有說二十一天,她說她不玩小伎倆,也未必,比如,她總不能讓池仁知道她在掰著手指頭數數。

“你教我的第一課,是不要操之過急。”

“也就是說,你是戰略性地,默默無聞了大半個月?”

“我算不算孺子可教?”池仁供認不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