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慘案

刀魂

虎狼山綿延數萬裏,是大秦和大楚的天然分界線,山中的猛獸和凶獸無數,一般的獵戶隻敢在外圍活動,即便是那些一心想要發財的冒險者,最多也隻敢進入到中層,除了傳說中練就戰罡的強者,沒人敢進入位於核心,被山中霸主虎狼盤踞的地帶。雷烈雖然膽大,卻也還沒到拿自己小命開玩笑的地步,此時所在的,不過是中間偏外圍的區域而已。

這一帶原本是那黑豹的地盤,詭變獸這種中等偏下的凶獸,一百年也未必會出現一次。如今兩者都已被除掉,短時間內,這裏不會再有其他的猛獸光顧,比起小心翼翼的來時,回程卻是快捷了許多。在山林中穿行了幾個時辰,遮天蔽日的叢林漸漸變得稀疏起來,一座百餘丈高的山峰出現在眼前,望著這山峰,雷烈滿是汗水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翻過這座山就是村子了,想到在家中等著自己的小妹,他的腳下又加快了幾分。

“小子,站住!”一個冷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與此同時,一個身穿灰色武士裝,年約六旬的老者從前方的小樹林裏轉了出來,陰沉著臉,冷冷地看著雷烈,一雙細長的眼睛,配合上那不帶半點感情的目光,真像山中的毒蛇。

“老伯伯是叫我嗎?”雷烈心中暗自警惕,臉上卻露出人畜無害的憨厚笑容,配合上那稚嫩的麵容,和世代生長在山裏,從沒見過世麵的忠厚少年沒什麽兩樣。

“老夫當然是在叫你。”雷烈的善意並沒有換來相應的回報,老者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語氣,“跟我走,老夫有事情要你做,完事之後自然有你的好處。”說著話手一揚,一道銀光從手中射出,向著雷烈飛來。

銀光的速度並不算快,雷烈伸手接住,隻覺入手沉甸甸地,原來是一枚銀錢。大秦幣製,一枚銀錢可換一千文銅錢,但這隻是官方的規定,按照市麵上的估值,這一枚銀錢,至少能值一千五百文銅錢,相當於一個獵戶將近兩個月的收入,對於雷烈來說,可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外財了,然而這卻更加引發了他的疑忌。

虎狼山上各種天材地寶眾多,而且是傳說中上古戰帝武烈雲的藏寶之處,每年來此求財尋寶的探險者不計其數,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個個都對虎狼山了如指掌,免不了要請山裏人引路,雷烈本人也曾充當過幾回向導。隻是這些探險者遠沒有傳說中那樣闊綽——真要有錢,也不會來這裏拿命搏富貴了,每一回得到的報酬,也不過是幾百文,能給上千文的,已經是了不起的豪客了。

看這老者的穿著打扮,怎麽也不像是個有錢人,卻對一個素昧平生,連底細都不知道的少年人居然出手如此大方,隻能有兩種解釋:要麽是他遇到了什麽急難險重的事情,迫切需要幫助,要麽就是有把握在事後把錢重新拿回來。而從這老者的神情語氣上來看,卻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心思飛快地轉動,表麵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異樣,雷烈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銀錢,突然抬手將之扔了回去,同時說道:“對不住啦,老伯伯,我爹和村裏的獵手們打了個個大家夥,正在運回村裏,讓我馬上回村子去報信,恐怕幫不了你了。要不你在這兒再等等?我爹他們再有兩刻鍾就能趕到,你要有什麽事情,可以找他們幫忙,我們山裏人雖窮,卻最是熱心腸的。”

那老者隻當雷烈真是個山裏長大的少年,哪裏想得到他會在一瞬間看穿自己不懷好意?聞言不禁大為躊躇:如果這少年隻是單身上路,他倒是不介意用強迫手段讓他為自己賣命,但如果其身後真跟著一幫山裏的獵戶,事情卻是有些麻煩。山民性情彪悍且極為團結,那些獵手更是敢拚命的主兒,在這山林裏招惹了他們,先不說自己能不能囫圇著走出山去,要辦的事情,十有九成是要泡湯的。

心裏想著,忽然一眼瞥見雷烈身上的裝扮,臉色不禁一變,怒喝道:“好小子,竟然敢和老夫打馬虎眼!”肩不搖腰不閃,身體平地飄飛出幾丈遠,一隻幹枯烏黑如同鳥爪的右手抬起,向著雷烈的麵門抓來,勁風呼嘯中,一股隱約的腥臭氣息從其手上傳來——這隻右手,居然蘊含著劇毒。

虎狼山凶獸橫行,獵戶們打獵,無不是武裝到了牙齒,鋼叉,弓箭,獵刀,標槍,長短武器,遠程近程都要佩戴,加上幹糧食水,還有布置陷阱和翻山越嶺的一些小工具,還要帶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雷烈全身上下就隻有一把獵刀,就算是先行報信,把一應給養全都放在了後麵同伴的身上,長兵刃總要帶上一把,否則一旦遇到了什麽猛獸,隻憑著一把短刀,想拚命也做不到,哪有這樣出來打獵的?由此可見,他之前所說的全是謊話。

老江湖的見識終究不同尋常,雷烈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識破了自己的謊言,心中不由得一愣。但他之所以編造那些假話,隻是不想招惹麻煩,卻不是真的怕了這老者,雖說此人已經達到了勁隨心動的境界,在戰勁境也算是巔峰高手,但對於刀法更勝往昔的雷烈來說,還算不上什麽威脅。

眼見老者的毒爪抓來,雷烈屏住呼吸,兩眼微眯,原本佩戴在左肋下的獵刀,突然神奇地出現在右手中,一道耀眼的刀光隨之閃過。那老者本以為這一下十拿十穩,心裏還在暗暗後悔一時怒火攻心,居然要了這小子的命,這下就隻能自己動手幹活了,突然間覺得右手腕一涼,然後一股劇痛傳來,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隻右手,居然被眼前的少年一刀砍了下來。

老者也是個狠人,右手被砍,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看走了眼,這少年並不是一隻可以隨便拿捏的綿羊,而是一頭偽裝成病貓的老虎,當機立斷,沒了手的右臂揮動著,灑出一蓬烏黑色充滿腥臭氣息的血液,人卻趁著對手躲避那劇毒鮮血的機會飛速後退。直到退出到十幾丈外,這才一邊急速竄行一邊厲聲叫道:“小子,此仇不報,老夫誓不為人,我已經記住了你的相貌,隻要被我找出你的根底,一定讓你滿門陪葬!”

他如果不說話,雷烈可能還會放過他,畢竟彼此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犯不上為了一時的意氣要人命,聽到此言,心中的殺機頓時不可遏製地湧了上來。怒喝一聲,雷烈的身體陡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淡影,在人們一眨眼的工夫便越過了十丈的空間,幾次呼吸的時間裏,和那名老者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不足兩丈。

老者素來以輕功高超自詡,此時雖然受了傷,但生死關頭激發出潛能,速度居然比之平時又快了幾分,本來以為必定能擺脫對手,沒想到反倒被那少年越追越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報仇的念頭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拚了命地加速狂奔,轉眼就穿過那片小樹林,來到一片林間的空地,嘴裏高聲叫道:“嶽老,救命!”

一道烏黑的光芒在雷烈尾隨老者越過空地邊緣的一刻,從一塊約有一人高的怪石後麵射出,如同捕食獵物的毒蛇般向著他的後背襲來。這一擊,無聲無息卻快逾閃電,即使是練成戰氣的高手也難以躲避,卻偏偏在雷烈的身上失了手。身子詭異地一扭一閃,那偷襲者誌在必中的一擊便擦著雷烈的左肋刺中了空氣,不等他收回這細長的淬毒寶劍,一道雷電般的刀光已經從天而降,把他的腦袋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雷烈從小在這裏長大,對此地的地形遠比對手熟悉,在老者喊話的時候,腦海裏已經浮現出附近的形勢:這片樹林並不大,後麵是一片空地,並不適合伏擊,如果那嶽老當真想幫助自己的同伴,唯一可以設伏的地方就是靠近林邊的一處巨石之後。早在掠到林邊的同時,雷烈就已經對可能遭受的襲擊有了防備,那嶽老仗著這一手偷襲,不知道殺害了多少比自己高強的對手,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一個籍籍無名的山村少年刀下,也算是報應不爽。

但經過這一耽擱,那老者卻已經竄入了對麵的密林裏,雷烈正準備追趕,眼前的情景卻讓他一愣:麵積不過百餘丈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屍體,看穿著打扮,全都是山裏的獵戶和村民,而且是清一色的老弱婦孺,最小的一個孩子,看上去不過兩三歲大,所有人全都被開膛破肚,鮮血幾乎染紅整片空地。

雷烈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一股怒火從心底直衝腦門。“禽獸不如的王八蛋!”他爆發似地衝著密林中高喊道,身子如同一道流光激射,“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祭奠這些無辜慘死的冤魂!”他手裏的獵刀已經變幻成一道滾滾的光輪,凡是擋在眼前的障礙物,全都在瞬間被絞得粉碎,前進的速度猛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