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果不是深愛
最高不過離恨天，最恨不過生與死。
輕盈的身子，像是天地間飛舞的彩蝶，就那樣帶著一種耀眼到極致的血色，從眾人眼前飛過，闖過。
嬌小的身體，像是攜帶了世間最沉重的負擔，她茫然無措的睜眼向上看，那一瞬，她似乎是透過被血色迷蒙的眼睛，漸漸看到了廣袤無邊的藍天，大海，沙漠，林地……再一轉眼，她又看到了從前的幸福，現在的狼狽。
當她耳邊最後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時，她終於落地了，然後，她撐著昏昏的頭腦，慢慢的吃力的轉過眼，便看到了秦宇臉色發白，腿腳發軟的撲過來。
黑色的寶馬車，已經在這一場連續撞擊中，被撞得麵目全非，他額上有著傷口，血流下來糊住了眼睛，她還有些奇怪，為什麽血流在他的臉上，她卻覺得是自己快要死了呢？
喃喃的喚一聲，“學長……”
這一生，她欠他的，大概是還不清了吧？
藍天，白雲，人頭，洶湧，耳邊再有尖叫呼嘯的警笛聲傳來，她慢慢的想著，想著，一切就漸漸的變成夢，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黑暗中，有人不放棄的吼著她，“若兮！不要睡，你醒醒！醒醒！”
一雙發軟的臂膀將她抱起來，卻又踉蹌著摔倒，像是有無數鎂光燈的聲音“嚓嚓”的按著快門，這樣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啊，遙遠得，她根本不去想，這是因為誰。
一把一把的血，大團大團的盛開她的額上，黑色的秀發於眨眼間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一般，細細密密的猶如惡夢中的水草，緊緊的纏著她的生命不放。
秦宇崩潰了，他雙手顫抖著抱著她，聲嘶力竭的喊著，“救護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最後一聲，已經尖銳的變了形，“救救她，求求你們救救她啊！”
他瘋了般的喊著，吃力的抱起她要往醫院走，可是醫院在哪裏？
他茫然了，心碎了，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四處亂撞著，終於有好心人看不過去，歎一聲上前，伸出了援助之手，“來！我跟你一起背著她，快！”
時間不等人，時間就是生命，鬧市區出了車禍，一切代步工具都顯得異常的艱難。
好心人跟他一起合力背著受重傷的女子往最近的醫院裏衝過去，路邊的圍觀眾人嘰嘰喳喳讓開一條路，有人眼尖的認出了他們，正是曾經花園酒店裏，那起子丈夫出軌暴打美妻，溫潤學長挺身相護的其中二人，頓時又有無數的“哢嚓”聲響起，並又迅速轉發朋友圈，再度刷爆了微博。
已滿眼是淚的秦宇完全不去理會這些，他一心隻想著要救人，她這麽好，這麽好，怎麽可以會這麽多災難？
“哥，這是怎麽了？怎麽就鬧成這樣了？”
秦緣急急趕到，撥開人群衝了進來，秦宇腳步一軟，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兩隻眼圈都泛著紅，“秦緣，快！快去找大夫！快！”
他著急著，大吼著，一雙帶血的手用力揪著他的衣襟，腿軟的要邁不動步，秦緣心裏—嚇，心道這次真是完了。
堂兄這是真的陷足於愛河，而不可自拔了。
可是叔叔嬸嬸絕不同意啊，這該怎麽辦？
“唔！好好好！我去找大夫。哥，
你慢點，不要急……急診在那邊。”
他指了急診的大門去看，眼角餘光看到是市二院，頓時一聲歎氣，兜裏快速摸出手機，打給了在市二院任職的腦外科主治大夫，是他大學同學，“瘋子嗎？我朋友車禍住院，傷得比較重，你趕緊來急診。”
有時候，別說走後門什麽的為人所不恥，其實真正在性命攸關的時刻，後門如果能走得通，活命的幾率大大增加。
“唔，好！”
外號瘋子的主治大夫很靠譜，他不去問為什麽就一定是他腦外科去接了，可秦緣在電話裏說得這麽急切，定是腦部受重創了。
立時招了助手醫護往急診室而去，剛剛下樓，就見急診室的門剛剛關上，秦緣坐立不安的在外麵的走廊裏來回踱步，在走廊的長椅上，有兩個男人滿身是血的正坐著休息。
一個看起來失魂落魄，一個則是滿臉同情。
不用問，失魂落魄的人，當是家屬了。
他上前一步，聲音溫和的問道，“具體情況怎麽樣，能說說不？”
他一出聲，秦緣立時就看見了他，幾步上前，一臉難看的拉了他道，“瘋子！你怎麽才來啊！我朋友她傷得不輕，要不你也進去看看？”
大學時，這兩人關係是極好的，自此說話，秦緣也壓根沒有什麽忌諱，身邊的助手卻有些臉色不好，指責著他道，“喂，你這人懂不懂規矩？急診室既然已經有其它大夫接了診，又怎麽可以將周大夫喊下來？”
這是行業的規矩！
周大夫如果出手，這是搶人飯碗！
“我呸！你說的什麽狗屁規矩？那裏麵人命關天的事，如果真出了什麽問題，你負擔得起嗎？”
秦緣愣是一眼瞪過去，將那出聲的助手吼得臉都白了，可還是有些不服氣。
“好了好了，傷者剛剛進去，且還是先再等等吧。”
周亞男扶了扶鼻梁上的深度眼鏡，他是外科的主治大夫，這急診已經有人接了，他就不能隨意進去。
秦緣其實也是知道這行規矩的，可剛剛聽那助手那樣不負責任的說，他就憋不住這火了。
該死！
猛的轉身，狠狠一拳砸在牆上，他身上幹幹淨淨沒有血，可牆上卻有了血。
周亞男看看他，又看看在醫院長椅上坐著的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搖搖頭，走過去將他的雙手拿過來，隻看了一眼便道，“輕微骨折。秦緣，裏麵是你什麽人？”
轉頭吩咐一聲，讓人拿了藥酒過來，他這一拳砸在牆上可不是虛的。輕微骨折，也不是嚇噓他的。
秦緣呆呆，心裏氣得要罵娘，他哪裏知道這是什麽人了？
好吧！
難道非要實話說，裏麵的那個女人是有夫之婦，然後那個像是死了老婆的男人是他的親親表哥不成？
心裏一團火湧上，又是生氣又是憋屈，周亞男正拿過他的手，給他細心的擦著藥水，他猛的一握拳，粗魯的將周亞男推到一邊，旁邊的助理趕緊扶了一把，又氣得夠嗆，“喂，你這人怎麽可以這樣？！”
秦緣充耳不聞，隻大步衝到滿身是血的男人身前，氣急敗壞的低吼道，“這樣你滿意了嗎？叔叔給你相的女人你不要，你偏是去喜歡
一個有夫之婦，現在好了，她就要死了，你開心了？是不是？！”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當那個女人，就那樣當著他的麵，一把將他拿出的錢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莫名的就對這個女人起了好感。
長這麽大，他就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能比她更帥的。
當然，如果她眼裏的怯懦再小一點，身上的氣勢再強一些，他真不介意她眨眼間就變成一個女強人的，那樣的話，叔叔嬸嬸大概對於她的反對，也會小一些的。
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也從來就沒有幻想。
他此刻，隻是瞪著一雙眼睛，生氣又憤怒的看著眼前坐在長廊上，隻是低著頭，渾身僵硬滿臉是血的男人，他猛的一拳就重重砸了過去。
秦宇猝不及防，整個人就被他打斷在地。旁邊行走的護士與病患家屬頓時就嚇得尖叫，退到一邊，周亞男皺眉，白衣大卦想要上前，卻被他的助手拉住，一臉驚恐的道，“周大夫，您不要過去，那個男人……他是瘋了。”
不止敢徒手砸牆，甚至還連人都敢走打？
大腦中一片空白的混沌，漸漸就被這一拳給砸醒，像是失去的魂魄慢慢回神一樣，秦宇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絲，然後慢慢的站起身，目光清亮，卻不複往日溫和，這一刻，他眼底的冷意，隻是淡淡轉過來，淡淡看了秦緣那麽一眼，秦緣頓時就覺得自己這一拳砸的……真是讓他驚嚇。
可驚嚇歸驚嚇，該說的話，也一樣要說清楚。
他深深吸口氣，瞪著他道，“哥，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知道嗎？你為了追上那個女人，你搶了別人的車……”
唔！
說起這個，他更是覺得想死了。
警察還在後麵等著的吧？這下更丟人了。
“秦緣，我做的事，我不後悔。你記住我的話，隻要我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她。這一輩子，我就認定了她。爸媽再不同意，我也認定了她！”
看看她過的這叫什麽日子？
從前那個陽光可愛，單純善良的大學校花，已經被那個該死的人渣給摧殘得竟如昨日黃花！
沾著血的十指緊緊的攥起來，是誰說有夫之婦就不可以愛的？
如果她幸福，他願意放手，甘願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後，當她無聲的守護天使。
可如果她並不幸福，他又有什麽理由去要放手？
若兮，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對不對？
慢慢的挪動著腳步，站到急診室前的電子門前，他等著，就在這裏等著。
他相信，她會出來的，一定會的。
秦緣站在他的身後，下意識張開嘴，卻又頓住。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如果不是深愛，誰又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你一個有夫之婦啊，又幹嘛非要勾著我家哥不放呢？
一瞬間，秦緣頓時又煩燥的撓了頭，周亞男的白大卦晃過來，下巴點點，指著他的手，“你確定不疼嗎？”
嗯？
眼神隨著他看過去，頓時就“哇”的一聲痛叫，眼淚都要出來了。
“痛痛痛，誰說不痛了？瘋子，救命啊！”
這個活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