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6章 離開前的告別
蘊含著凶猛殺氣的氣勢忽的一下子從屋內噴湧而出，吹得我鬢發亂舞，雙肩上一瞬間就像是壓上了兩座沉重的大山。
兩扇單薄的門扉反彈著撞到了牆上，腦後隱隱地有人聲傳來，我來不及分出一絲關注，長鞭迅速在身前舞出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黑光一閃，四枚扣在左手指間的毒針趁著間隙發了出去，毫不避諱的直直射入屋裏。
叮叮叮的四聲，我知道定是毒針被師傅的鐵拐所擋下了，不過沒關係，本來我就沒指望過靠暗器那樣的小把戲就能將師傅的攻擊攔住。
趁著師傅打落四枚毒針的功夫，我腳尖一點，運起輕功衝進了屋內。這輕功可是饕餮師伯的看家本領，我磨了她許久的時間才肯教我的，學成之後不是一般的好看又迅疾，仿若踏雪無痕。
尤其是女子使出來的時候，簡直就應了《洛神賦》中所說的那句：“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尤其是在與人對戰之時，簡直就是一個大殺器！
不過幸好這輕功不叫“淩波微步”，否則和金庸老先生撞了名，我可不得噴出一口血來。
但饕餮師伯也說了，這套輕功並非她所創，而是當年因緣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本武功秘籍上所寫的，也沒有名字，故而饕餮師伯也一直就叫它輕功了。
反正……意思一樣，大家都懂就行了。
等我進了竹廬，師傅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堂當中的太師椅上，詭異的容貌遮掩在一半的陰影中，看見我的出現，他咧開唇角，唯一完好的右眼中閃現著一抹瘋狂的紅光。
“你個蠢貨，終於出現了啊！還算是有長進，居然知道要搶先攻擊了。”
他慢吞吞的舉起鐵拐淩空對著我身上幾處大穴點了兩下，動作看似緩慢，卻隻是在一瞬間的事情。我心知自己沒本事將全部的攻擊躲避過去，故而側過身子迎了上去，強大的衝力撞入體內，左半邊身子幾乎是立刻就傳來了深入骨髓的劇痛。
我緊咬牙關承受住了傷害，右手手腕巧轉，虛幻的鞭影在頃刻之間多出了數倍，氣勢也越發的淩厲起來。
我對著師傅獰笑道：“還不是師傅您教導得好，徒兒我才會有那麽大的膽子麽。”
我雖然頭疼於師傅強悍的武力值以及樂此不疲的對我的調教和打擊，但如果真的要戰鬥的話，我也絕不會膽怯和退讓。
因為這是五年來深深被四位師傅師叔師伯印刻進我骨子裏的戰鬥因子，現在成為了我的習慣，以後也絕對不會忘記。
我已經不再是五年前，或者說，更久之前的那個我了。
二十一世紀的那個我，就連看見有人殺雞都會惡心得趕緊走開，可是現在的我，已經被師傅四人訓練了五年的何巧綠，哪怕屠盡人家滿門都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我骨子裏的血已經冷了，再也尋不見當年的溫度。胸腔中的心髒還在跳動，卻更像是機械的運動。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能活下去，不就可以了。殺人又算得了什麽？
這個世界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送他們入地獄，難道還想親自去三途川一趟不成。
拋卻了心中最後的一點猶疑，我左手蓄起內力，一邊對著師傅笑道：“師傅，這一回出門，徒兒可是學到了不少新的本事哦！不如請師傅幫忙掌掌眼？”
“哼，有本事盡管使出來便是，你個蠢貨。”師傅先是怔了怔，然後
張開嘴巴大笑了起來。
他左半邊被撕裂的嘴角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就顯得分外可怖。
“嘶動作輕點兒，輕點兒！手！我的手！”
我趴在床上，左手的袖子已經被撕開了，林錦宸正拿著一瓶藥罐給我上藥。動作粗魯地讓我疼得直冒汗。
“活該你，打不過窮奇師叔也就罷了，拖時間不就行了，居然還傻乎乎的衝上去自己挨揍！”
我：“你覺得師傅會讓我拖時間嗎？”
林錦宸怔了怔：“額……”
我撇撇嘴，不過很快又高興起來：“再說了，這回師傅也沒能從我手上討去多少的好，嘿嘿，他不也傷到了五髒六腑麽。”
林錦宸翻了個白眼兒，“是是是，小師妹你的本事大有長進啊！”
我得意的笑，視線一不小心落在林錦宸手上的藥罐，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咳嗽了兩聲。
那碧色的藥罐子我簡直是再熟悉沒有的了，從那裏頭的舀出來的藥膏粘糊糊的，又黑又臭，簡直和臭名昭彰的狗皮膏藥都沒什麽兩樣了。而且更可恨的是，用完以後那藥膏的臭味還會在身上殘留好久，不管這些年來我想了什麽辦法都去不掉。
可偏偏就是這玩意兒最好使，不管是斷了骨還是留了疤，隻要用它塗在傷口處，總能好得快些，連痛楚都能減輕不少。
但每次看見林錦宸臉上幸災樂禍的笑，我總會懷疑，當年他和那個大夫為了我一身的傷而專門研究搗鼓出來的這款傷藥，那惡心人的臭味……真的不是他故意加進去玩兒我的嗎？
我眯著眼睛去看他，林錦宸也不懼，看著我的雙眸中笑意盈盈，真真一副好皮囊，果然是一個最能博得美人歡喜的富貴少爺。
“小師妹，你這般看著師兄作甚？莫不是……被師兄的好麵貌給迷住了？”
見過自戀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我被林錦宸的話給氣樂了，眼含鄙視的道：“被你迷住？那我還不如現在就去照鏡子看自己的臉呢！”
林錦宸頓時一噎，連臉上的笑也僵住了。
我這話可不是說假的，過去了八年，如今已然十五歲的何巧綠的身體漸漸地長開了，加上營養充足運動……額，有些過量，五官也越發的清晰起來，做女兒打扮時的一副好相貌就連美豔的饕餮師伯看見了都讚歎不已，但一轉身換成了男裝，那模樣也是絕不下於林錦宸這個翩翩佳公子的。
也可以說，向來自詡俊秀無雙的林錦宸把男裝的我視為了他心中的一大痛處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既然知道了林錦宸的不喜，我自然要時時踩上兩腳才算開心了，更何況我出門在外一直都是做男兒打扮，回來之後就直接和師傅對上了，也沒來得及回去換身衣裳，故而現在還是一身的男裝。
而且最讓我膈應的就是林錦宸的那句“俊秀無雙”了，若是當年的連城……過了這八年，隻怕他的好相貌就連林錦宸見到了都要甘拜下風的，哪裏就輪得著他來說這四個字了。
哼！
一時間想到了連城，又憶及八年前那一段時日的傷心，我忽然就沒了再說話的欲望，哪怕林錦宸想著法兒的促狹我，我都隻是淡淡的瞥他一眼，轉過頭去懶得理他。
一邊坐著的饕餮師伯看著我們倆別扭的相處，眼底深處泛起了陣陣的笑意。
饕餮師伯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半闔著眼
一副閑適安然的樣子，讓我羨慕的有些牙癢癢。
但是沒辦法啊，要是我也能有饕餮師伯那麽強大的武力值，我自然也能像她一樣淡定。
唉，也不知道我還要再練個多少年才能有些武林一霸的樣子呢。
我一邊仔細觀察著饕餮師伯，藏在薄毯下的五指微微蜷緊，小指緊張地抽搐起來。
咬了咬嘴唇，我笑著同她說道：“半個月未見了，饕餮師伯，您看上去還是那麽光彩照人呢。”
她笑了起來，放下茶盞對我說道：“你這孩子也一樣呢，小嘴還是那麽甜。”
“嗬嗬……”林錦宸噴笑。
嗬你妹的嗬喲！我瞪了林錦宸一眼，默默地在心中豎起了兩根中指。
饕餮師伯看了我們倆一眼，白嫩的柔荑掩著嘴角輕笑了起來。“你們兩個……還真是兩個歡喜冤家呢。”
歡、歡喜冤家？師伯你不要太嚇人才是啊！鬼才和這個臭混蛋有關係呢！
我哈哈笑了兩聲，又和饕餮師伯說了幾句話，她小小的打了個哈欠，說是累了，起身便打算離開竹廬。
林錦宸是饕餮師伯的徒弟，自然也要跟著出去送她，但卻被饕餮師伯擺擺手給阻止了。
“行了，為師又不是不認識路，你還是留下陪著巧綠那丫頭吧。”
陪我？
師伯，我還寧願他陪著您呢……我抽了抽嘴角。
其實細數起來，林錦宸對我不錯，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對他抱有惡意，但是自從他第一次在我麵前赤裸裸的表露出他的陰暗麵之後，我心中始終對他充滿了厭惡，不管之後他再怎麽對我好，我都無法再對他生出好感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先入為主了吧。
雖然這對林錦宸並不公平，但我也隻能盡量控製自己的脾氣，想要完全不對他產生敵意……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
端著藥汁的啞奴從門外走來，我從床上坐起身來，身後靠著竹青色的金線大軟枕，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身體感覺怎麽樣了？”林錦宸倚在門框上問我。
“很好。”大約是挨揍挨得多了，我已經皮粗肉厚了吧，反正這一回既沒有斷胳膊斷腿什麽的，也沒有傷及內腑，隻是些皮外傷而已，根本不算什麽。
“是麽，那就好。”
林錦宸並不在意我的敷衍，從門口走過來的時候揮了揮手，啞奴們福了福身子，腳步輕巧地退出了房間。
“怎麽了，你有話想說嗎？”雖然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但是我還是能從中看出來他的欲言又止。
種在屋外的竹林隨著風勢緩緩搖擺，仿佛古代妖嬈曼妙的仕女，動作緩慢卻又帶著惑人的嫵媚。
葉片摩擦時帶出了一片的“沙沙”聲，枯朽的黃色葉片如同漫天飛舞的蝴蝶一般，打著轉兒的掉在了地上，又給已經腐爛發酵的地麵上蓋了一層遮掩。
淺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有一種溫暖的錯覺。
“你倒是知道。”他在床邊坐了下來，抽出紙扇輕搖，眼神遙遠的望著窗外。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像是一個孩子。”
林錦宸忽然開始了毫無意義的贅言，不像是要和我談話，反倒更像是在傾訴滿腔的情緒。我安靜地坐在床上，聽著他絮絮不停的講話。
也隻有在這種難得的時候，我們兩個才能安靜的呆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