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3章 轉眼就是八年

我僵著身子任她繞著圈兒的打量,忽然間一隻滲著魅惑香氣的白嫩玉手從背後輕輕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嚇得渾身一抖,饕餮卻輕笑了出來,那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清脆好聽,她曖昧的貼近我的耳垂,呼出的熱氣仿佛帶著香味,讓我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你這娃兒,怕什麽喲?師伯難道還會吃了你不成?”

說著,她把整個身子往我身上貼了過來,腦袋枕著我的頭頂,卻是對著對麵的師傅說話,“你既舍不得這個徒兒,那我也便不和你搶了,不過……我要把一身的功夫教給這師侄,窮奇大哥,你可不能阻止呢!”

師傅瞪了我一眼,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個蠢貨,隨你!”

饕餮“咯咯”的笑了起來,這一下子,就連一直旁觀的渾沌也要來湊熱鬧:“既是如此,我這師叔幹站著也說不過去呀。饕餮,不如我也來和你搭個夥如何?”

饕餮笑道:“這想必是極好的。”

檮杌也不甘寂寞的插了一句,“我可不是非要和你們一起做什麽,隻是生怕這麽一個好苗子被你們給折騰壞了!”口是心非的大叔……

饕餮看了檮杌一眼,再看一眼臉色難看的師傅,掩著嘴角嬌聲說道:“也罷也罷,倒是叫我們四大惡人一齊上陣,調教出個能攪得江湖不得安生的好徒弟來。”

我從頭到尾都是:

沒辦法,人微言輕,身份又低,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根本就插不上嘴,自然也就沒有了反駁的權力。

於是我頓悟了:原來這世界坑的不是爹,而是我!

桐安城。

迎客酒樓的二樓處,一名戴著鬥笠的青衣少年正坐在窗口邊,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兩顆剛剛煮好的白雞蛋,以及一杯白水。

看上去這少年隻有十四五歲的年紀,還是個稚嫩的孩子,卻板著一張俊秀的小臉,麵無表情,就連兩隻黝黑的眼珠子裏也平靜地像是一灘波瀾不驚的死水。

他默默地低著頭給雞蛋剝著殼,動作不急不緩,白玉青蔥的十根指頭襯著白白的雞蛋殼,竟是半點兒都不顯得突兀。周圍桌子上的客人看著他的動作,又看見他的臉,忍不住看了又看。

酒樓下的街道上沸沸揚揚,今兒可是桐安的陳家老爺迎娶第八位妾室的日子,滿城裏頭一片歡欣熱鬧的氣氛。

又不是他們自個兒娶親,也不知道這麽高興是為了什麽。少年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雞蛋,碎碎的蛋黃渣子從他嘴邊漏出來掉到了桌麵上,他斜著眼睛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迎親的隊伍不多時便到了酒樓底下,聲音越發吵鬧起來,嗩呐吹得震天響,鞭炮聲聲蓋住了街道兩邊眾人嗡嗡說話笑鬧的聲音。

少年正巧吃完了兩顆水煮蛋,又將一杯白水喝了個幹淨,輕輕地“哢”一聲,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微微側過頭,他也看向了窗外那支異常喜慶的花轎隊伍。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呢。”他喃喃說了聲,身影竟在瞬息之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徒留桌麵上的幾枚還在滴溜溜轉動的銅子兒。

旁邊桌子上的客人瞪大了眼睛望過來,窗外隻有徐徐的清風吹入二樓。他揉了揉眼睛,嘴巴裏咕噥了些什麽。

……

我蹲在陳家大院的屋頂上,嘴巴裏還叼著最後一塊牛肉,等待著陳老爺的出場。

他是個在方圓百裏都鼎鼎有名的鄉紳

,脾氣素來自傲得很,哪怕眼下就要娶進門的這個八姨太很是得他的喜歡,除非轎子已經到了門口,否則他也不會在眾人麵前露麵的。

這叫什麽?哦,人家陳老爺說了,這叫“矜持”!

你妹的矜持哦!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兒。

遠遠的街頭處出現了火紅的一片,顯然是迎親的隊伍到了,我的耳膜又開始了鼓噪的震動,讓我的小手指忍不住動了動。

嘛,總算是來了。

幾口嚼完吞下了嘴裏的牛肉,我一手搭著掛在腰間的長鞭,眼睛緊緊盯著陳府大門,天時地利皆已備下,此時隻差人和了。

我冷眼看著陳老爺腆著大肚子笑嗬嗬的將新娘子迎進陳府,上門賀喜的賓客都鼓起掌來起哄,我翹起了唇角,運起輕功直飛入花廳中。

“陳老爺,今兒可是你大好的日子,我惡人穀也前來送上一份賀禮。”我對著對麵那一堆看不出下巴和脖子的紅色人形胖團子揚聲說道,廳中原本的喧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去,氣氛冷凝。

惡人穀這三個字著實是個好招牌,哪怕隻是普通市井之中,亦有止小兒夜啼之效。可喜可賀!

陳老爺回過神來瞪著我,“你是誰?”他的聲音又尖又利,完全不符合他圓胖的形象。

“在下區區賤名不值一提,陳老爺不必放在心上。”我微微一笑。

他皺起的眉頭鬆了鬆,又問我道:“那公子說是來為在下送賀禮的,賀禮又在哪兒?”說著掃了眼我垂在身側兩隻空空的手。

手上自然是沒有東西的,因為……“賀禮不在手上,在下今日來,是來取陳老爺您的腦袋的。”

我輕描淡寫的說完,長鞭如同靈蛇一般直取陳老爺的項上人頭。花廳中的賓客們驚醒之後尖叫著往外頭院子跑去,陳老爺卻臉色一沉,掌心下壓,雙手蜷緊成虎爪之勢向我招呼過來。

又冷笑一聲,“好大膽的小娃娃,居然如此大言不慚!”

真是巧了,陳老爺的拳法是要近身搏鬥才能現出威猛來的,而我的鞭法卻成了剛好克他的遠攻之術。

我努努嘴,說道:“是大言不慚還是自信,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便是。”說著,內力灌注鞭上,手腕使出巧力,一條細長的鞭子被我舞得虎虎生風,隱隱竟自成一個領域,在瞬息之間便將陳老爺的周身穴道盡數籠罩在了其中。

我瞧得仔細,近身不得的陳老爺額上分明已經滲出了汗滴子。

“嘻嘻,陳老爺看來是不如當年勇猛了,身手竟然倒退了這許多。還真是枉費家師對您一番誇讚呢。”

可不是誇讚麽,對了,師傅他當初是怎麽說的來著?

“陳業虎那個蠢貨,當年不過是和老子喝了兩杯水酒居然就敢兄前弟後的亂稱呼了,老子就兩個兄弟,誰給他的膽子!還打著老子的招牌在外麵殺人越貨。嗬,這次老子不出手,倒要讓徒弟代為教訓教訓他。”

然後師傅還補了一句話:“若是你沒能殺了他,就別回惡人穀了!”

不回惡人穀的情況有很多,但我相信,師傅說的那種一定是叫我自裁算了……人家才不要呢!

心裏的不爽很快帶到了臉上,我和陳老爺又鬥了幾招,眼看著陳家的管家帶著一批護院匆匆趕來,我失了耐心,不想再繼續和他們纏鬥,便一心二用左手連發數枚毒針直取護院心髒,右手的鞭子

借機纏住了陳老爺的腦袋,剛猛內力一灌,便生生的將陳老爺的腦袋扯了下來。

腥紅的血珠子灑了一地,也噴得陳家管家滿頭滿臉。我嬉皮笑臉的收了鞭子,拎著陳老爺死不瞑目的腦袋,無視了倒在地上的那具還在抽搐的無頭屍體,看著陳家管家的眼珠子越瞪越大,幾乎就要脫了眶掉出來了。

“嘻嘻,這份賀禮送到了,在下便也不多呆啦,管家先生還望保重才是呢!”說著從一個護院身上卷來一塊布草草包住了那顆還滴著血的頭顱。

陳老爺新娶的八姨太隻是個妾,哪裏會有和陳老爺拜堂的資格,早早就被送進新房去了,故而花廳中的客人都逃跑了之後,就隻剩下了陳老爺和管家,哦,對了,還有一地護院的屍體呢。

走出院子的時候外麵的人早就散光了,倒是幾盆養得極好的鐵樹都被推翻在地,踩踏的不成樣子了。

哎喲喂,還真是可惜呀!

我嘖嘖可惜了兩聲,腳尖一點,便從陳家的高牆大院裏飛了出去。

都說歲月如梭,時間是把殺豬刀,才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距離我剛進入惡人穀的那一天居然已經過去了八年。

不,其實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居然成功的在四大惡人不遺餘力的調教下平安生存了八年!

八年,你們以為很容易嗎?錯了!我可是無數次的在地獄的大門口繞了一圈之後才逃回來的。

當初一心隻想著活下去所以還不怎麽覺得,但現在再回想起來……偶爾有那麽幾次,驚險得連我自己都心有餘悸。

那四隻混蛋……果然是半點兒都沒有給我放水,真的是天天把我操練的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

我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很正常的人類,但沒想到,原來為了能躲避訓練、逃開他們的各種調戲,我也曾經有過各種二的日子。

偏偏師傅他們還以看我出糗為樂!連帶著林錦宸那個混蛋也看了我大把的好戲。

現在想起來,我真的是好想捂臉撞牆啊有木有!

唉,時光易逝,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也唯有在出穀殺人的時候我才能偷得一刻的休息時間,但這竟然使得我扭曲了三觀,對於即將被我殺死的人充滿了好感。

沒辦法,因為他們以生命為我博取了偷偷喘口氣的時間。而我素來是個懂得感激的人。

在這八年中,我因為忙於訓練,竟從未想過要回去綠水村看一眼。哪怕現在的我根本不再懼怕何大憨和與他狼狽為奸的王叔。

想來二妞妞也有十三歲了吧,成了個小姑娘呢,也不知道石鐵柱那家夥有沒有好好照顧她……我不再想起本質有些涼薄的阿母,仰頭望著天,我就漸漸的把她從記憶中遺忘了,更遑論本就欲要害我的何大憨和姓王的兩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不想再見到他們。無關歉疚、仇恨或是其他的什麽,隻是心裏的一種膈應而已。

若是有緣,咱們江湖再見唄。不然一輩子見不到,對他們那樣的普通人而言,未嚐就不是一種幸運。

卻說我徑直出了桐安城,一路向北,打算往惡人穀的方向回去。

陳業虎的頭顱被我用早就備下的盒子給裝好了,隻要這盒子一關上,就算哪一天不小心腐爛了……那股子臭味也傳不到我鼻子裏來。

江南風景好,可惜我卻不敢多加逗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