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0章 運籌帷幄

唉,還是放手讓她去做吧,誰讓她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人呢,他在身旁多照看些就是,隻要她別把自個兒的小命賠進去就成了。

“修遠,你可曾想做皇上?”她忽進撲到他的身後,靠著他的後背問道。

他笑笑,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做皇上有什麽好的,他隻希望他身旁之人都有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更甚至,他反至希望有一天能隱於市林,過上日出而做,日落而棲的生活。

她了然一笑,又縮了回去。

將菁華送回楊府後,鄭修遠便回去與鄭綱商討去了,這幾日皇帝都未上朝,朝裏都亂套了,正是他們行動的最好時機。

菁華回了府,正準備回自己的房裏換身衣裳,隻是走到後院,突然發覺今日的院子冷清的很,她的視線幽幽地流轉,飄向了那個偏角的院落。

不知怎的,步子先動了起來,行過花徑,踏過廊橋,站於緊閉的院門前。

伸手輕輕一推,院門吱呀一聲而開,茂盛的碧草鋪滿了院子,中間夾雜著幾朵小白花,一兩株半人高的矮樹,怎麽看都有點冷宮的意味。

她踏過門檻,綺麗而行,穿過院子,走到開著門的正屋前。

沒有出聲,她顧自入了門,左右一張望,見著楊菁豔正站在左進偏室的桌案後頭,提筆細細地描畫著什麽,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看到她不由的怔住了。

“你這院子裏,怎麽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她環顧了四周一圈,用度到是不缺,隻是未免太冷清了些。

“有人在旁反而吵鬧,還不若我獨自呆著,落得清靜。”她的視線從她身上挪回,又埋頭畫了起來。

她走到她的身旁看去,那紙上畫得是一棵鬆樹,奇形怪狀的,到也看得新奇。

“你來尋我,有事?”菁豔未抬頭,問道。

“嗯。”菁華應了一聲,轉步走到一旁的椅中坐下,仰頭望著她的側臉,躊躇許久才開口問道:“菁豔,你恨我嗎?”

楊菁豔的手一怔,複又順勢而下,未說話。

“若不是那日我被陳叢逼迫時說了你的名字,你便不會因此而嫁予他,過得如今這般日子。”她的手搭在椅把上,微微攥緊。

楊菁豔直起身,擱下手裏的筆,轉過頭來看她:“不,我不恨你,這是我的命,什麽樣的身份,便該認怎樣的命,這麽多年,我從未為楊府做過什麽事。菁華,我本不如你。”

“你恨我嗎?”她望著她,偏執的又問了一遍,兩人視線交匯,想從對方眼中看出彼此的心思。

然她們都隱藏的太好,菁豔如此,菁華亦是如此。

她們早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掩埋自己內心的渴望,將愛恨深深藏在心底。

“我不恨你。”菁豔仍是如此說著。

菁華卻失聲輕笑,像是止都止不住似的,笑了許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不,你恨我,你心裏恨極了我。”她嘴角噙笑,笑得媚惑,“若此時你手裏有把刀,定會狠狠刺入我的胸口,將我的心掏出來捏碎,然後再將我抽皮扒筋,斬斷四肢對不對?”

她徐徐起身,與之相視而立,眼視交錯時,激發出心底千思百

轉的念頭。

“你幼時,便因著自己是庶出的身份,不受爹爹重視,被你娘嫌棄你是女兒身,府裏的下人丫頭總也對你視若不見,而我卻不同,我受爹爹寵愛,受全府上下敬重,因為我是大房所生,隻因為一個身份,你得不到你本該有的東西,可這麽多年來,一直隱忍而不發,為著是你覺得遲早有一日你能離開這個家,無需不再忍受這一切,不必再聽旁人的閑言碎語。可是……”

話頓了頓,菁華上前回到桌案旁,側頭傾身看著她的那幅畫:“可這一切卻被我毀了,你原本以為陳叢是真心實意想娶你的,可在新婚之夜,當他挑起喜蓋看到你,卻是厲聲逼問你是何人,你才發現,自己以為的幸福不過是浮光掠影,他辱罵你,他毒打你,因著你才是真正的楊菁豔,你恨自己為何是楊菁豔,又或是你為何不是楊菁華。你在宮裏的日子比起在府裏更是不如,身份品階稍高些人的宮婢便敢使臉色給你看,你日日夜夜對著恨你至如廝地步的人咬牙切齒,詛咒連連,可後來你卻發現,是我害得你的美夢幻滅,是我將你逼進了死胡同,所以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對不對?”

菁豔一動不動站著,不知何時雙眸已泛起了寒意,有別於往常淡然無爭的性子,陰冷之中又帶著一絲無望的決絕。

這才是楊菁豔,一個將自己真正性子深深壓抑的女子,十多年了,她在楊府後院深閨中被困了這麽多年,便演了這些年的戲,騙過了所有人,甚至也騙過了自己。

“是,我恨你,我恨你擁有一切,疼愛你的爹爹,一個護你至極的鄭修遠,還有你的婉姨和叔父,你在眾人眼中似若瑰寶,而我呢,我明明也是爹爹的孩子,卻無人問津,甚至沒有人在我餓的時候問上一句,冷的時候關懷一聲,我活在這裏,卻似一個孤魂野鬼,無人看到,無人在意。”

她仰頭閉著眼,嘴角掛著一抹淒惻的笑容,淒厲而絕美。

“你知道嗎,太子說隻要我將你引出楊府,讓你飲下那碗帶有迷藥的湯羹,隻要他得到了你,日後他登基,我便可以做皇後,即便是他不愛,卻可以給我無上的榮耀,保我富貴不衰,所以我答應了他,與他做了交易。可為什麽,連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你還要殘忍的打破,你知道我有多恨。”她霍得睜開眼,廝聲力吼,黑眸中深沉如墨的怨恨,如一把利刃刺向菁華。

她皺著眉頭,一手撐著桌案,緩緩撇開了頭去。

“你告訴我,為何要我來承受一切,為何你能肆意而活,我卻要受盡冷眼屈辱,為何老天如此不公?”菁豔聲聲逼問,菁華啞口無言。

她明知道如今這個時代,世俗之見有多麽沉重,可她亦無能為力,便是她對菁豔好又如何,在別人眼中根深蒂固的,她還是一個庶出之女,根本不能改變什麽。

她怨也好,恨也好,唯有冒用她名字一事上,她覺得自己有愧於她,其他的,她隻能說是菁豔傻。

“你恨我,又為何從來不說,你心裏覺得世人對你不公,你卻又默不作聲,裝著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讓世人以為你真的大度到什麽都不會去爭,不去搶,可心裏卻又怪這人怨那人,菁豔你不覺得自己很賤嗎?你怪了別人,卻從來不知自究,你何不問問自己,為何

在受到不公時不去爭上一爭,那怕是告訴爹爹,你心中有多麽的怨恨。而你,隻會裝著乖巧賢嫻,如今到好,你怪上別人了。其則你最該怪的,是你自己。”

菁華上前一步,兩人貼得很近,菁豔的紅唇顫抖著,雙眸中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因為一切都如她所言,她怨恨,她責怪,卻從不曾想過真正的原因隻在於自己身上,是她不敢去爭,去述說,隻一味的將怨氣都出在他人身上。

退了一步,她踉蹌的跌坐入桌案後的大椅中,撇頭垂下了眼眸。

“你若真的怨恨如今的生活,那麽從今往後,便打起精神來替自己好好謀劃,否則,你永遠隻能成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他們利用拋棄。”菁華歎了口氣,見她精神萎頓的模樣,不由的心軟。

返身退步,稍稍離了她一些。

“菁豔,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爭取,我欠了你的,總有一日會還你,但若你將一切都怪責在我身上,隻會予你無利,無論怎樣,你都是我的姐姐,在這一點,我永遠都不會忘卻。”

“嗬嗬,哈哈……”楊菁豔突然笑了起來,“去爭,去說,我還有什麽機會,一切都已成定局,我什麽都沒了。”一滴清淚,從眼角落下,帶著十數年的心酸苦澀,帶著不甘無奈,滴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人生處處是機遇,你,還有機會的。”菁華撇頭望著她,“你從楊府出嫁,任是日後機遇如此,你始終都是楊家人,我們逃脫不開的命運,便是你如何的不甘願,也同樣的逃離不得。菁豔,實則我們同坐在一條船上,而今這條船就在風雨之中飄搖盤旋,不知何時會覆滅。”

楊菁豔怔怔地望著她,她突然間偏轉的話題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她到底是何意思。

“原本我想或許你可以離開,遠離這一切,可如今看來,你也已是局中之人,已無退路,菁豔,你可想爭上一爭,為了你日後的生活,信我一次?”

菁華上前走到她的跟前,屈膝蹲下,桃色的裙裾垂落在地上,似在上頭鋪了一團錦花,菁豔怔怔地望著她的雙眼,心中明明不停的告訴自己,她辦不到,她定是爭不過人家的,可身子卻已是下意識的做了反應。

她點了點頭。

菁華正色說道:“既然你信我,那我們便來博上一博,事成之後,我定給你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她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緩緩走向門口:“你準備一下,或許過不了幾日,陳叢便會來接你回宮,我,有事要你做。現在什麽都不要問,也不要想,安安心心的過幾日大小姐的生活吧。”

她沒有說要菁豔做什麽,隻是在她不解的注視之中,轉身出了房門。

她隻是覺得,還是讓她再過幾天安生的日子吧。

之後的幾日,事情便如他們商定的,鄭綱利用其身份,與陳叢過往甚密,原本陳叢便是一座將要爆發的火山,鄭綱不過是稍稍點拔了一下,陳叢便掏心掏肺的與他道一旦他起事成功定會做個好皇帝的決定。

鄭綱趁機將楊武舉薦給他,陳叢以為得了他們二人相助,自己便事半功倍了。

過了五日,陳叢果然派人來接菁豔,這自然是菁華特意囑咐的,道菁豔回宮也是他們行事的一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