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4章 溫派少年

菁華仰頭,見朱漆大門上高懸的匾額上書相府二字,心裏到有些明白了,看來這裏就是沐棠在京都的府邸,隻是為他為何要命人將她們帶來這裏。

若菁梅真犯下了那等大罪,一旦被押解回京,不是該被立即打入死牢的嗎?

而她,作為一個身份不明,來路不正的女子,與菁梅同行,自然也不能鬆懈,應是一並關入牢中才是,怎會將她們帶來了此處。

帶頭的人上前,與門口的侍衛嘀咕了幾聲,便有人進門似通報去了。

這到奇了,這主人家不正在外頭鎮守軍營麽,他們還要向何人通報啊,還真是稀奇了。

片刻之後,那人又回來,叫嚷著人大開了府門,將她們二人押了進去。

原以為,或許她們會被帶去見哪個大人,或是至少該有個定她們罪的人,然她們卻是直接被關到了地牢裏,所幸不似那夜的水牢。

似乎這個地牢平日裏很少使用,裏頭空蕩蕩的,十數間牢房,她們被關到了最裏間若稍大聲說句話,都能回蕩上半天,聽得真叫人滲得慌。

初秋的夜裏,總是比往常要涼上許多,又因著地牢陰濕,到了晚上,更是陰冷的跟呆在水牢裏沒什麽兩樣,連菁華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雙腿一疼就是一整宿。

菁梅比起她來,看上去更嚇人,不止咳嗽,身子又燒了起來,嚇得她都有些手足無措,而她隻是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喊著疼,可又說不清到底是何處疼來著,菁華隻能抱著她,坐了一整晚。

當晨曦透過牢房的高窗照進來的時候,她睜著火辣辣的眼,伸手摸了摸菁梅的額頭。

還好,她不再燒了,她還擔心要真燒上一晚上,菁梅還真要成個傻丫頭了。

摸著咕咕直叫喚的肚子,菁華仰頭望了望窗子,除了昨天進這個地牢前,在府外吃了一頓饅頭管飽之後,她就沒吃過東西了,現在是饑腸轆轆的什麽都想吃。

她正出神間,隱隱的,從遠處有腳步聲傳來,聽著還不止一人,她不由的緊了緊抱著菁梅的手。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兩雙黑色的靴鞋出現在她們的牢房門口。

菁華抬頭望去,看樣子是府裏的兩個下人罷了。

他們解開了拴著牢門的鐵鏈,直接走了進來,站在她的跟前。

“我家主子想見姑娘,請隨我們來。”

他家主子?這府裏還有一個主子?這到底還是不是丞相府啊。

心中疑雲重重,卻還是將昏睡著的菁梅緩緩放倒在草堆上,撐身而起,踉蹌地衝了一步,才彎著腰勉強站穩了腳,而後慢慢直起身。

那兩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卻還是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轉身領著她往外頭走。

丞相府果然氣派,比起鄭修遠的將軍府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此處的格局透著文人的儒雅和細膩。那時她覺得鄭府有江南的婉約之氣,而今看來,與之相比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如迷宮的後院走了良久,兩人終於帶著她站在一間屋子前。

其中一人抬手敲了門:“主子,人帶來了。”

“進來。”

裏頭竟然還真傳出

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站在前頭的男子推開了房門,卻隻是站在外頭,轉而看向她。

雖說不知裏頭的人到底是誰,隻是到了此時,哪怕是龍潭虎穴,她也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伸手拍了拍衣裳,有些狼狽,卻還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難看,這都好幾天了,身上的衣衫都不曾換過,也幸好這天氣算不得熱,否則連她自個兒都要被臭死了。

提了裙擺,她輕提步子踏了進去。

這裏,儼然是個書房,放眼望去能見著的,都是書籍。

她轉頭,四處搜尋著他們所謂的主子,終是在右進桌案後的書架前看到了那男子的背。

上前走了兩步,她側頭打量著。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衝著她淺淺一笑。

“沐鄞棠!”

這一晃眼間,她又叫出了那個名字,可眼前之人會不會又是自己的錯認呢。

“菁華,許久不見了。”

男子叫著她的名字,也讓她提著心終於定了下來,長鬆了口氣。

“我以為自個兒又認錯人了呢。”她笑了笑,看他緩步向著自己走來,“前些日子,我見了一個與你十分相像的男子,還錯將他認作了你呢。”

見他聞此言笑得越發興起,她一個靈光忽閃,脫口道:“莫非,那人是你的兄弟不成?”

“菁華好生聰慧,你見到的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沐風。”

她一驚:“可他說他叫沐棠。”

他搖搖頭,踱步至正廳的小桌旁:“或許,沐棠這兩個字,到了如今,已成了一個身份,而非是人的名諱。我雖為兄長,卻自打生下來,就體弱多病,這個弟弟到是與我截然不同,打小就無病無痛,身體健碩,更是學了一身的好武藝。”

他邊說著,邊拎著茶壺倒了杯香茗塞進她的手中,而後一扯袍擺,在桌旁的凳上端正的坐了下來,眼一掃,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聽他繼續娓娓道來。

“後來我入朝為仕,沐風本想征軍入伍,卻奈何彼時朝局混亂,文重武輕,他滿懷壯誌無從可報,而我又因奸人詭計而中毒,不得不在家養病,那時,若一日不站於朝堂之上,轉眼便會失了先機,不得已,沐風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以菁華的聰明才智,話說到此,要猜到個大概也是樁簡單之事。

一母同胞,長得本就相像,若不是細談詳觀,或是兩人同站一處相比較,還是很難看出端倪來的。

“那幾日,他代我上朝,處處小心,步步為艱,而我,在府內研習著他的行兵之策,方知對方的艱難,從那之後,我們便決定,以一人之軀,合二人之能,文武兼顧,掌控全局。”

或許,沐棠最後的那四個字,才是他們兄弟二人最終的目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有一切,盡數掌握。

世間權勢名利,又有幾人不曾貪戀,若非是她看得太多,經曆的太多,許是她也難以免俗。

而他們兩兄弟,本就胸懷大誌,有所抱負,卻被奸佞所累,自然是對權勢更加的依重。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自稱沐棠,原來沐丞相此時應

該在前方的軍營之內啊。”她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又抬眼看向他,“對了,沐風他說與我同行的那名女子叫卿霖,你可知曉有關此人的來龍去脈?”

實則,她也覺得自個兒的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餘,沐風知道,沐棠自然也明了,隻是為何她問了這句話,他的臉色反到是微微有些變化。

看來,他知道的更多。

“不錯,被你所救的女子,她叫卿霖,是巫蘭國夢巫族的女子,隻不知,她為何會與你在一塊兒?我記著,你那時可是說回安承去了,怎又出現在了南霖山?”他皺眉,隻是一句話便帶過了她的問題。

她歎了口氣:“一言難盡,總之我回到安承後,才發現原來已尋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便離開京都,陰錯陽差間到了南霖山的村子裏,也不知是孽,還是緣,我進林子采藥草的時候,偏就遇上了身受重傷的她,本著醫者父母心我就救了她一命,誰知她重創之後失了過往的記憶,如此一來,我也不能將人隨便打發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隻好讓她住下了。後來,沐風的人突然進了村子,便將我們倆都一塊兒抓去了,之後的事,想來你也都知曉了。”

他輕點了點頭:“他已有信書先行傳回。”拎起茶壺替她添茶,又順道替自己倒了一杯,側身靠著桌子,一口口喝著。

“沐風同我說,卿霖竊取了楚昔國的軍機要務,被你們追殺,其他的不肯與我多言,許是怕我也是巫蘭國的奸細吧。”她說著,見他撇過頭來看她,不由笑了笑。

“那是他與你不熟。”他放下茶杯,輕拍著胸口道,“實則,卿霖非是竊取了什麽機密,而是刺傷了我。”

她的目光順著他的手勢,落在他的左胸處,難怪了,她覺得他的臉色更加的慘白,原來是受過傷。

“其實她一踏進茲原,我便已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到是不曾向我隱瞞她的名字,道是來京都投靠親戚,卻不料人家嫌她家道中落,是個累贅而不願認她。她無處可去,便來相爺賣身為婢。而我之所以將她進入府中,正是因著她的身份,我想透過她來找尋我長姐,看她是否還在巫蘭國。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互謀利益,隻不過誰都沒有說破罷了。”

她記得,他們初次相見時,沐棠與她提及過,他是出門找姐姐的,那時,他去的是域池國,難道是那時,他長姐就已經離開巫蘭國了嗎?

然,即便卿霖是巫蘭國之人又如何,若大的一個國家,卿霖也未必如此湊巧就遇上過他的姐姐吧,還或是說,卿霖的身份還特殊到有極大的機會會遇到他的長姐?

她猜不透看不明,卻也不她開口相問,想來那又是另一個長遠的故事吧。

“她在我府內住了整整兩年,因著她識字,管家也沒交派她什麽大事,每日不過是讓她將我的書房收拾幹淨罷了。我知曉她的底細,自然有意無意的會放些她可能會感興趣的消息在顯而易見的地方,可她總像沒看見似的,我也從不見她傳什麽消息出去。”他歎了口氣,“我本還以為是自己料錯了,可沒想到,在我對她放下介心之時,她卻還是背叛了我的信任,被我說破了真相,她的利刃不見猶豫的刺入了我的胸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