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7章　老流氓和小流氓

我不想再為他流淚的，可是眼淚止不住。比起那些失而複得的喜悅，占據我腦子的，全是被他苦苦欺騙的憤怒，以及他明明就在我身旁，卻還是不停地否認，企圖讓我認不出的無比失望。他不會懂，在沒有找到解決之法的半年多裏，以日備受煎熬。看見他靜靜地躺在那裏，聽不到呼吸，我的心也時常跳動緩慢，仿佛要隨他一同靜止。可是，我現在才敢確認，他分明就是珞瑜！隻是一頭白發與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愣是我用來自欺欺人的幌子吧。“這靈骨，今必須拿走。”他眉頭一皺，神情便不算好。我卻依然倔強堅持，後退一步，道：“你們其實是合起夥來，隻為了騙我來偷靈骨，不是嗎？”“壞女兒，你再這麽倔，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這條命就沒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環顧四周，便見結界裏麵出現了兩個人蘭妙兒與妖王。“蘭妙兒，你也是同夥？”蘭妙兒連忙笑得奸詐，撇清道：“哪裏哪裏。我隻不過給你帶個路罷了，主謀可是這兩個，你找他們算賬去。”斜睨了妖王一眼，我心中多少對他殘存了些許畏懼，直盯著唯一一個可能告訴我真相的蘭妙兒，堅持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我說清楚。”蘭妙兒笑笑，上前一下子攬住了的肩膀，我猝不及防，隻聽她道：“快給她治傷，不然真的會放幹她體內的血。”“不要！”我扭頭氣憤道。

但是身前的血窟窿已經被籠上了一層法力特有的淡光。過了一會兒，北冥道：“好了。”我冷笑了一下，轉過頭來，注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皮肉傷好了，可是裏麵還會痛。”欺騙了我的人，以後我如何敢再相信你？妖王像是在一旁已經看膩了，終於出聲插話道：“依照賭約，北冥，你如今是輸了，靈骨你不能帶走。”我眼眸一眯，又是靈骨，父親不惜同他們一起騙我，想必這靈骨定然極為重要的。雖然我生北冥的氣，卻分得清孰輕孰重，若是靈骨真的十分重要，我還是會拚力將它帶走的，即便，要與妖王為敵。“妖王，何以見得我已經輸了？”北冥輕笑，自有一股猖狂之氣。妖王並不說話，我隻好扯了扯蘭妙兒的袖子，小聲問：“他們到底賭了什麽？我聽說，同我娘有關。”蘭妙兒覷了我一眼，分外得瑟，頭仰的老高，隻差鼻孔沒有衝上天了。“叫聲娘，再求老娘，老娘就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你！”我靜默了半晌，見這幾個人一直沒有開口的打算，隻好沉聲道：“我不管你們賭了什麽。但是我想，牽涉其中的人若是沒有首肯，你們的賭約，便不作數。”“別說話。”蘭妙兒一把拉開我，硬是把我的嘴給死死捂住了。我張嘴一口咬在她手上，她吃痛隻得放開了我，不悅地抱怨道：“壞女兒你還真是，比你親娘壞多了。好歹她還沒咬過我”我不作聲，北冥卻兀自道：“先不說這輸贏還沒定下來。便是當初，我與你立下賭約，卻也隻是說，輸了我們便乖乖回

去，不再打這靈骨的主意。”說罷，他竟不顧妖王的臉色，轉身一步一步邁至我身前，靜靜地注視著我。我被盯得有些發愣，心中的憤怒猶在，但是在妖王麵前，卻也不能輸了氣勢，掉了麵子，愣是躲躲閃閃半天，方才緩緩而又堅定地迎上他的視線。

“你盯著我看做什麽？”他不答，再凝視了我一會兒，忽而展顏一笑，莞爾且認真。“溫錦，你對我的心意，有多深？”我隻覺得腦子轟然炸開，一片空白，似乎被雷劈得什麽都不剩了。這幾個字，我每個字都懂，可是拚湊成這樣一句話，我卻是完完全全不明白意思。意識飄渺間，好似被誰推搡了一把。我茫然四顧，才發現蘭妙兒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北、北冥。”叫他的名字我都叫得舌頭打結，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滿腔憤怒此時竟也沒再興風作浪。再看他嘴角含笑，三分慵懶七分嚴肅，偏一雙眸子如此含情脈脈。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一時竟然被他專注而又深情的模樣俘獲了心。“北冥，我愛你呢。”我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臉頰已經燒得火熱，卻驀然被他擁入懷中。那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度，我有些發怔。若非害怕自己對他動心而刻意忽略了這些，我豈會至此才發現，他本就是珞瑜。右手被他撐開與他十指交織，好似從指尖湧來一股令我既覺心動，又覺得心安的神奇力量。我感覺到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頭發，說道：“妖王，這個答案，你可還滿意？”妖王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似乎帶著些許不甘。蘭妙兒卻道：“哥哥，這賭約便是輸了，我們得到的，也比輸掉的多。”我心下詫異，喜悅一點點退下去，麵上的血色也一點一點褪盡。我緊緊地盯著她。“蘭妙兒，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料她絲毫不顧北冥在場，一巴掌拍上我頭頂，氣呼呼道：“壞女兒，有了男人便不要娘了。”

妖王此時卻忽然止住了笑，我覺得著實安靜過頭了，便抬頭去看他，恰恰與他看過來的視線相撞，我本來有些像退縮，但我一想，有北冥給我撐腰呢，索性分外幹脆果斷、大大方方抬起頭來，同他對視。“女人說的話有時候會違背心意。若是她做出的選擇，依然能夠向著你，靈骨，便交給你們。”我分明瞥見了他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殘忍狠戾，心中頓時滋生了些許不安。北冥隻似笑非笑將我攬得更緊，輕聲道：“選什麽，順你自己的心意便好。”見他眼中並無玩笑之色，我隻好點頭答應。然而，妖王接下來的話一出口，竟似一塊千斤大石，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上，令我透不過氣來。“你自身的情況想必也清楚，身體日漸腐朽。假以時日，便會化作一抔黃土。而他，如今也需要靈骨救治。若是讓你選擇，你要救誰？”我張口欲答，可妖王猛地沉下臉色，道：“你且聽我說完。你如今的身子既是因你死時強烈意念所化，它如若沒有靈骨的救治，腐朽速度極快，而

且，已經是死氣沉沉東西，便再也沒有存在的機會。換句話說，這身體，就是你魂魄的最後一線生機。舍了，這天地之間，再無你。”原來我的身子，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難怪自從進了妖界之後，出現那麽多的異樣。原來竟是因為，地宮之中靈氣充沛，所以它腐朽得慢。一旦缺乏了靈氣的庇護，我的身體便破爛不堪。

一個傷口，血流不止，所有的疼痛被放大數十倍，承受不得月華種種跡象，都在無聲地向我說明，溫錦，你活不久了可是北冥呢？妖王說，他亦需要靈骨救治。我慌忙去扒他的衣服。“北冥，你的魂魄是不是被硬拚湊著的，到底還有什麽事情你沒告訴我，你說呀！”但北冥隻是輕輕將我的手腕一捉，淡淡笑道：“沒事。”我才不相信！如果沒事的話，他眼睛為什麽會由冰藍色變為深邃的藍色？如果沒事的話，為什麽眼裏全是止不住的悲戚？我咬著牙，硬是將頭別了過去，眼淚狂躁得想不斷往外湧。我隻好抬起頭來，逼迫打濕眼眶的淚水全部都回去。“北冥。”我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顫抖。他低低地在我耳邊應了一聲，我淚如泉湧，雙眼朦朧得連在眼前的他，都已經看不見了。可是我感受得到他的體溫，溫熱之中帶一點灼人的熱度。“你帶我去找第三塊靈骨好嗎？”他沉默著，不說話。“隻要能在我的身子徹底腐朽壞死之前，找到第三塊靈骨，我依舊會平安無事。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對吧？”“好。”我終於等到了他在我耳邊沉聲應了我。手指摸索著尋到他的唇，我狠狠地咬了上去，他沒有退縮，反而低笑了一聲。眼淚隨即被他拭幹。

我轉頭對妖王淡然笑道：“救他。”妖王盯著我神色複雜極了，且驚且疑了半晌，猛地一甩袖子。我以為他必定是要發揮那殘暴的本性，翻臉不認人，打算殺人滅口了，頓時就瑟縮了一下。誰知，他竟然隻是轉了個身，背對著我們，道：“靈骨你們帶走，答應我的東西，十日之內送來。”我當場石化。就、就、就這麽簡單？不是傳說中妖王曾率領整個妖界，與天界為敵，勝敗關頭，因為一件寶物放棄了。難道那件寶物不是靈骨，另有其他？北冥帶著我上前，三兩下便化解了靈骨的結界，將它收到了手中。“壞女兒！”聽到身後有人喚我，我轉過去，對蘭妙兒微微一笑。“壞女兒，叫一聲娘來聽聽。”我與蘭妙兒相處的時間不長，她甚至還曾刻意隱瞞自己，但是，她卻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傷害過我，而且。“娘”這個稱呼，玄妙得讓我似乎對一些未知的事情，多了一點點臆測。“娘。”我叫了她一聲，亦沒有錯過她眸中轉瞬即逝的晶瑩。我明白她不是我親娘，若是我親娘尚在，狼妖和虎妖便不會找我尋仇。蘭妙兒給我的溫暖雖然短暫，卻也當得起這麽一聲。我側身對著妖王分外孤寂蕭索的背影，跪下來，磕了三個頭。“謝謝舅舅成全。”妖王沒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