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方應龍

第十五章 方應龍

第二日,陸元鬆起床很晚,即便小青過來叫了三次,陸元鬆仍拖到日上三竿才出了房間,草草吃完中飯,陸元鬆坐在大堂,顯得沒精打采。

昨夜在春娘的護持下體驗靈魂出竅,消耗了大量精神力,就好像感染了風寒,使不出力氣,腦袋昏沉,這種情況下,陸元鬆隻能待在屋裏休息養神了,原本想要打開第二節點,卻沒有任何氣力,連走幾步都會氣喘籲籲。

“少爺,您是不是病了?”小青一邊給陸元鬆倒了一杯茶,一邊斜眼偷瞄陸元鬆的臉色。

陸元鬆的臉色有些蠟黃,與感染風寒的症狀一般無二。

“奴婢給您去請個大夫來?”

“不用!”陸元鬆有氣無力卻異常堅決地回絕:“我多休息就好了,不必胡亂花費本就不多的錢。”

“是!”小青低眉垂眼低聲應是。

“扶我回房!”

陸元鬆的手臂搭在小青消瘦的肩膀上,凸起的肩骨硌得有些疼,但陸元鬆確實沒有多餘的力氣自行回房,再者,他也有心試探一下小青,看這小丫頭是不是真的順服了。

小青的年紀與陸元鬆一樣,都是十四歲,嬌小的身軀看似羸弱,攙扶陸元鬆卻毫無吃力的表情,雖然她表現得唯唯諾諾,但陸元鬆可不是那個待在侯府沒有見識的公子哥,他有後世的記憶,朋友都比小青見過的人多,又豈能看不出這個丫頭其實時時刻刻在偷瞄自己,目光偶然間一閃而逝的精光也瞞不住陸元鬆刻意地觀察。

這丫頭,不簡單。能夠被柳楚楚選中強塞給陸元鬆充當貼身丫鬟的人,除了心機過人,也許身手也不弱。荊林侯府習武成風,哪怕隻是一個倒泔水的下人也有幾手功夫,更何況小青這樣一個侍候在小主人身邊隨時準備以命護主的奴才。

“小青,你在侯府時月例是多少?”送入房間,陸元鬆臥在床上,小青散開被子,為陸元鬆披上。

“有三兩。”小青神色有些詫異,不明白陸元鬆為何突然問起她的事情。

“嗯,你跟著我辛苦了,這個月的月例就從夫人給我銀子裏支出五兩。”

“啊!”小青愣住。

“怎麽,丫頭,難道漲了月例不高興?”

“當然不是!”小青趕緊搖搖頭,伏地而跪,連連叩頭:“奴婢實在太高興,以至於失神。多謝少爺恩賜!”

陸元鬆笑眯眯地看著小青磕頭不止,待她磕了五六個後,吩咐道:“隻要你真心為本少做事,本少絕不會虧待你的。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青彎腰低頭而退,關上房門。

“呼!”陸元鬆喘了一口氣,雙手枕在額頭,喃喃自語:“武徒,還是武士?若不然與春娘說一聲,請她幫忙除了這個眼線?”

“不妥,她必然還在與玄京那邊有聯係,雖然不知她如何傳遞的消息,但她消失,定會讓柳楚楚警覺,還是暫時留著吧。”

“今晚去不去?出竅一次,就遇到意外,魂魄損傷,代價不可謂不沉重,以現在的精神還能修煉道麽?”

“至少要休息三天!”

陸元鬆疲倦地閉上雙目,不一會兒,臥室傳出細微的鼾聲,可見其損耗心神之後如何勞累。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咚咚地敲門聲將陸元鬆驚醒,陸元鬆略感精神恢複了一些,但仍然覺得氣悶,窗外天色昏沉,竟然不知不覺到了黃昏時分。

門外小青在呼喊:“少爺,少爺!”

陸元鬆慢慢起床打開門,卻見門外除了小青,還有一個陸氏的下人,此人不是長春園的下人,應該從山下陸氏祖宅而來。

陸氏祖宅發生什麽事了麽?陸元鬆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口音嘟噥道:“晚飯時間到了叫我吃飯麽?”

他明知不會是吃飯的事,卻仍故意這樣問。

“堂少爺,奉老爺命令,請您下山!”陸氏下人上前一步,說出了目的。

陸元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打了個哈欠:“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府裏來了幾位貴客,老爺希望堂少爺在場。”

怎樣的貴客需要請我在場?陸元鬆內心狐疑,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隻是點點頭:“我梳洗一下就隨你下去。”

“對了,遜伯父他們應該還沒吃飯吧?”陸元鬆摸了摸肚皮:“若我隨你到了祖宅沒飯吃,我可饒不了你!”

“小青,給我梳洗一番。”

貴族對於正式見客有著嚴苛的製度,專門立有《禮法》,無論是穿著,還是招待吃喝玩樂,還包括迎客陣容,都有規定。

例如,尋常豪門若有公侯拜訪,通常要滿門跪迎,哪怕是嬰兒也要抱出來迎接。不過,《禮法》編撰於開國之初,大玄立國六百載,除了開始的二三百年,之後這三四百年,很少有人遵循這種嚴苛的禮法,而陸氏是書香門第,陸遜更是一代大儒,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正是這遵守禮法的少數人之一。

如今,陸遜既然讓陸元鬆下山招待貴客,那麽,這貴客的身份必然非同凡響,陸元鬆雖然精神不濟,卻也不敢真正怠慢,畢竟他要在高嶺陸氏待上三年之久,若是惹得陸遜不高興,遭罪的隻可能是他。

收拾了一身,陸元鬆隨陸氏祖宅來人下了山,好在日間睡了許久,精神恢複了一些,不然沒了攙扶,憑陸元鬆自己根本無法走下山。

饒是如此,到了陸氏祖宅側門時,陸元鬆額頭已經浮現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泛白。

勉強來到偏廳休息過一陣,才在下人的陪伴下進入正廳。

正廳中,分賓主落座,然而主位上卻沒坐人,陸遜坐在左下首,依次是陸元文、陸元琪。

右下首卻是一個少年,十四五歲,以銅箍束發,身穿精美皮甲,腳踏戰靴,臉上掛著幾許倦意,似乎風塵仆仆。

他的身旁,坐著一位麵容枯槁的老者,然而,這位老者的頭發卻異常濃黑稠密。有一個成語叫童顏鶴發,而此人正好與這個詞所形容的完全相反。

老者身披玄袍,臉上的疲倦根本遮掩不住,更讓陸元鬆驚異的是,此人衣袍上分明有血跡!好像經過了一陣搏殺逃出來的。

這一老一少是少主老仆,陸元鬆進來時,少年正與陸遜說笑,他的目光時不時掠過落在陸元文身旁的陸元琪,閃過一絲驚豔之感。

“老爺,堂少爺到了!”下人高聲唱諾,打斷了正廳談性正濃的氛圍。

“剛好說到堂侄,沒想到你就來了。”陸遜興致似乎很好,他站起身來,介紹道:“來,我介紹一下。”

陸遜指著陸元鬆對那皮甲少爺道:“這位就是荊林侯季子陸元鬆。”

又對陸元鬆道:“此乃康王之子方應龍小王爺!”

方應龍?康王之子?

陸元鬆微微失神間,那皮甲少年方應龍已經站起身,大步向前,張開雙臂摟住了陸元鬆的臂膀,哈哈笑道:“小鬆,陸伯父說起你我還難以置信,沒想到你果真在此!”

“我們……認識麽?”陸元鬆莫名其妙,他的記憶中,根本不記得方應龍。

“你不記得我了?”方應龍鬆開陸元鬆,臉色詫異,忽而一拍額頭,恍然地說道:“我是小龍,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武溫侯府玩過,你沒有一點印象嗎?”

小龍,武溫侯府?

陸元鬆的記憶中浮現出一個景象。

那是自己五六歲的時候,武溫侯五十大壽,遍邀滿朝文武,任荊林侯不足兩年的陸鴻帶著自己和自己的母親赴宴。

那天下著鴻毛大雪,地麵白雪皚皚,武溫侯府的宅院無比雄偉,院落數百,許多公卿王侯的孩子滿地亂跑。

在一個假山院落,小龍、小南、小浩、小舞,加上自己,五個孩童歡聲笑語。

這兒時的記憶十分美好,異常深刻,塵封在心底深處,他對於方應龍此人確實沒有記憶,因為當時的他隻知道小龍這個稱呼。

難怪方應龍一開始就稱呼我為小鬆,那是陸元鬆對兒時玩伴的自稱。

“小……龍!”陸元鬆蒼白的臉色有了紅潤。

“多年不見的朋友相逢,理應慶祝,小王爺請移步膳廳,咱們飯桌上說話。”陸遜是大儒,但他沒有朝廷封職和誥命,他僅僅隻是一個平頭百姓,麵對方應龍這位注定繼承康王王位的少年,雖然不會諂媚,但無疑說話和安排都顯得客客氣氣。

一行人來到膳廳,一番推讓,陸遜作為長輩和一族之長當仁不讓坐上主位,一邊坐著陸元文和陸元琪,一邊坐著方應龍和陸元鬆,那位之前在正廳坐在方應龍身旁的老者借口不喜歡熱鬧,已自行去廂房,飯食自然備了一份由下人送去。

方應龍身份擺在那裏,獲得的待遇遠遠超過在荊林侯府都不受重視的陸元鬆,不過好在方應龍平易近人,他有些刻意地奉承陸遜,一頓晚飯倒也吃得賓主盡歡。

陸元鬆從方應龍的話中得到了一個訊息,那就是他到高嶺的目的是在荒野狩獵,而且,已經狩獵歸來!

這個訊息的關鍵在於,昨夜子時方應龍帶人圍獵一隻通靈巨猿,卻被一個紅裙女子所阻止!

子時,正是陸元鬆在胡春娘幫助下出竅之時,他聽到一聲巨吼,魂魄大傷,胡春娘匆匆離去。

那救了巨猿的紅裙女子,必然就是胡春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