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五半年相遇三千更

章六十五 半年相遇 三千更

醉輕狂靠著椅背,感受著冰晶石上那溫潤的熱度,暖著自己的身子,血紅色的眸子緩緩眯起,手中仍舊抓著那副畫卷。

他的手緩緩撫上了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道疤痕,很淺,淺到就連自己都差點忘記有這麽一道疤痕了,但在看到那畫卷中的女子之後,一切的記憶又再度複蘇起來。

這道疤,是一個叫做冷洺惜的女子留給自己的,而這個女人,她的一切,一直埋藏在自己心底最深處,直至有一天,她以萬千風華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麵前。

半年前的事情猶如走馬燈一般,在醉輕狂的腦海中一幕幕閃過,想著想著,醉輕狂禁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若是有旁人在,肯定看得眼珠子都掉出來,醉輕狂笑了,這是一個什麽概念?好比黃河水清,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就這樣發生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子,這簡直是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堪稱世界十大奇跡之一了。

“女人,半年不見,該是去找你了。”

醉輕狂的話音輕柔,閉上眼睛,似是安詳地睡了,嘴角上的弧度,卻一直未減。

半年前,東穀大草原。

那是漫無邊際的草原,有些草的高度甚至能與人比肩,這裏是屬於西雷邊境,草生長得十分旺盛,高的矮的應有盡有,哪怕是一場大火燒過,隻需要一場雨水,它們又能夠生根發芽,生命力堪比小強,是怎麽也除不盡的。

傲天邊境以“花”聞名,稱為百花穀,而這西雷邊境,便是以“草”聞名,稱為東穀。

而半年前的那天,正好發生了一場大火,漫天燃燒。

火光中,她笑顏如花,手持匕首,刀片上映照著被火燃燒著的青草,身上著了一件白色的襯衣,隻是早已被血跡沾得通紅,那是她的血,而麵前,對著的人是他——醉輕狂,相比較起冷洺惜而言,他倒是從容多了。

從交手到現在一刻鍾的時間,他毫發無損,而她,則是身負重傷。

“為何,在自己死之前,還能笑得出來?”

醉輕狂負手,冷冷說著,他殺人無數,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在死之前竟然還能笑得如此,攝人心魄。

而醉輕狂身為天生的勝者,自然明白,那笑並不是麵臨絕路時那淒然的笑,而是一種即將擁抱著勝利的笑容,要出現,也絕不可能出現在她冷洺惜的臉上,而是自己。

火光彌漫在夜空中,將月光也給遮蓋了住,漸漸地,周邊的大火已經形成了一個圓圈,包圍住了火圈中的兩人,以千軍萬馬之勢,吐著火舌,隻待一聲令下,便能將圓圈中的兩人給吞噬殆盡。

“死?不,我沒想過死,就算要死,也不會死在今天,死在這個地方,死在你的手上。”

冷洺惜臉上笑意不減,將自己手中的匕首緩緩舉起,匕首上已經沾滿了血跡,與此刻一身狼狽,但那神韻不減的冷洺惜相比起來,她的鬥誌仍未泯滅,她仍然對著勝利有著足夠的信心和渴望。

醉輕狂在冷洺惜用匕首指著自己的時候,便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這一點,生平第二次,他對一個女人起了興趣,禁不住開口道:“女人,你的名字是什麽?”

雖是詢問,但卻帶著命令的口吻,他要這個女人臣服,死在自己的手上,她不該是擁有這如同勝利者般的笑容,而是掛著敗者,一如即將凋謝的雪蓮般那淒然的笑,這樣自己殺了她,讓這個倔強的女人折服,自己才會有成就感。

“你不覺得在詢問他人名字的時候,應該先自報家門麽?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遵守女士優先的禮儀呢。”

冷洺惜先是一頓,淡笑著回應,醉輕狂聞言後抿了抿唇,他沒有出手殺了這個在臨死之前仍舊對他不恭的女人,明明在他眼裏,除了那個女子,世間一切對他而言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他想殺,便是一腳,踩死簡單。

但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鍾之內,在這個即將死在他手上的女子身上,自己卻又感到了心中那淡淡的悸動,催化著自己的心跳,這種感覺,就算是在那個女子身邊,也從來沒有感覺到過。

這是什麽感覺?飄忽不定,讓醉輕狂捉摸不透,他想要知道答案是什麽,因此,他做了一件生平他以為不可能做的事情,他回應了:“我名為醉輕狂。”

“醉輕狂是嗎?”

冷洺惜淺淺低吟著,以一個在醉輕狂的意識之內,一個永遠不可能屬於臨死之人的口吻傳入了醉輕狂的耳旁:“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我名叫冷洺惜。”

“還有,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至少比某個混蛋漂亮多了。”

她的話音輕柔無比,就像是一雙素手輕輕彈著琴弦,曲子幽靜淡雅,那一刻,醉輕狂感覺自己的心髒恍若一道琴弦,被這聲音猶如無形的素手般,輕輕拉著,末了,她甚至笑出聲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人,或者,某些事情。

他終於明白為何在麵對冷洺惜的時候,會有那麽一種不和諧感。

在第一次見麵,她對自己的眼睛沒有恐懼。

在第一次見麵,她對自己的容貌沒有驚訝。

在第一次見麵,自己在打算動手要殺了她之時,她卻是笑了出來。

自始至終,那執掌大局,猶如勝利者般的笑容一直掛在她的臉上沒有逝去,哪怕現在她命在旦夕,隻要自己輕輕一掌,便能震碎她的骨頭。

原本不需要一刻鍾,隻需要幾秒之內,自己便能殺了她,但因為這第一次見麵產生的種種因素,自己遲疑了,留她活到現在。

那種一直伴隨著自己的不和諧感終於有了答案,但自己此刻的心髒跳動頻率卻漸漸失了穩重,這又是為何?

或許殺了這個女人之後,自己的心跳就會變得冷靜下來吧。

“我會記著你的,你可以去死了。”

醉輕狂邊說著,將負於身後的雙手伸出,真氣環繞,一刹那振起的狂風,竟然將四周大火包圍著的圓圈給震飛了。

“我說過,我不會死的。”

冷洺惜的回答仍舊自信,自信到醉輕狂那麽一瞬間幾乎就要相信,這個女人今天會在自己手上逃脫,明明這根本就是奇跡一般的事情。

醉輕狂沒有回話,既然她那麽自信,那麽就讓自己看看她到底有什麽本事從自己手上逃脫吧!

“龍虎翔天。”

醉輕狂雙掌幻化成一龍一虎,左腳上前一步,輕吸一口氣,猛地打出,手上環繞著的巨大真氣以一龍一虎的形勢,張牙咆哮地衝著冷洺惜的方向衝來,她已是絕路,無處可逃。

除了正麵迎上,擋下這一記龍虎翔天,別無他法。

“爆。”

冷洺惜輕輕念出這麽一個字,忽然間,整個大地猛烈震動起來,在那龍虎翔天向冷洺惜衝來的軌道上,一道裂縫自中間迸發而出,緊接著,巨大的火光乍現。

“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絡繹不絕,在巨大的爆炸中,冷洺惜立馬轉身,尋個方向逃了出去,不管身後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而那龍虎翔天環繞著的巨大真氣,在爆炸的作用力之後,被摧殘了幾分,速度降低之時,給了冷洺惜一個絕佳的逃脫機會。

她逃走了。

而醉輕狂無暇追趕,此時地上的裂縫仍舊蔓延著,將方圓內一公裏的大地,炸成了一個深坑。

什麽時候?!

醉輕狂穩住身形,剛想運起輕功飛走去追趕冷洺惜,但在深坑之中,醉輕狂看見有大約數十個霹靂彈自土地的表層掉落,血紅色的眸子,第一次出現了凝重的神色。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無數的爆炸加火光在冷洺惜的身後展現,同時刮起的巨大狂風,更是將方圓內十公裏的一切東西給吹得東倒西歪,就連冷洺惜也不例外,現在的她本是重傷在身,剛剛一口氣逃離爆炸的中心範圍,已經用了冷洺惜的全部力氣了。

冷洺惜的身子被狂風吹得漂浮在半空中,隨即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朝著地麵直墜而下,但沒有預料到的重擊,而是被一個人影給接住了。

“小姐,您沒事吧?!”

秋霞一臉擔憂地看著懷中滿身是血的冷洺惜,眸子裏盡是心疼,冷洺惜用盡最後一口氣,喊出一個字:“逃。”

就算是數十個威力驚人的霹靂彈,冷洺惜也知道是殺不死醉輕狂的,那個男人著實深不可測,若不是他一直沒有認真對付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布好霹靂彈的陷阱,撐到這個時候。

霹靂彈的爆炸,隻能起到混淆視聽,給她們逃跑製造一個機會,一段時間,若是被醉輕狂從爆炸中逃脫出來,想要追上她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要想逃,隻有這個時候了。

冷洺惜說完,一股強烈的困意便是席卷了過來,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秋霞見冷洺惜如此,咬了咬牙,看了看爆炸的方向,最終背著冷洺惜,運起輕功,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快速逃離了這個地方。

而冷洺惜,在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卻是想著那個擁有紫眸的男子。

混蛋,看來你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那麽一個敵手存在了,我還真以為,這世界上沒人能夠治得了你了。

事實確實如此,如冷洺惜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