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

末路相逢 契機?被他這麽一問,林諾不禁愣住,想了想才說:“還好吧。……怎麽了?”?

徐止安仍舊不看她,又問:“有多好?”清傲的嘴角邊卻隱約帶著一絲莫名的譏諷。?

“多好?”她將眉皺得更緊,愈加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徐止安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中摸出一盒煙來,她見了又是一怔:“你什麽時候也開始抽煙了?”?

他在學校裏從來沒有抽過煙,此時的姿勢也不算太熟稔,可是嫋嫋的煙霧從他的臉邊散開來,忽然就有了一種陌生成熟的氣質。?

又吸了兩口,徐止安才問:“那天下著大雨,你是怎麽回家的?”?

“哪天?”?

他終於轉頭看了看林諾的臉,再度淡淡笑了一下,“前幾天,就在這裏,如果你和他的關係隻是普通的上下級,他又怎麽會當眾拉住你的手送你上車?”?

他說得平淡而迅速,林諾卻有些呆滯,半晌才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徐止安收了笑容,“因為那天我恰好就在這附近。”沒有明說的是,其實那次他是特意坐了出租車趕來接她下班的,卻晚了一步,正好撞上那一幕。?

當時,她和江允正似乎僵持了一會兒,而後江允正便下了車,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因為隔著一定的距離,他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可是那樣的動作,卻是專屬於男人對女人的強勢。?

加之中午吃飯的時候,雖然江允正從頭到尾都未和她說過話,但偶爾流露出來的眼神,卻被坐在對麵的他瞧得一清二楚。?

張經理已經將車駛出地庫,正緩緩朝這邊開來,眼見二人在說話,於是不免刻意放慢了車速。?

林諾站在那裏,隻覺得一陣混亂,如果真是親眼見到,那麽為什麽後來他一次都沒提起過??

“你在懷疑我嗎?”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那麽你呢?”徐止安盯著她的眼睛反問:“能保證真的任何變化都沒有嗎?”他不想承認是真的開始擔心,倘若真有其事,以他現在的狀況,與江允正根本沒有可以相提並論的地方。?

林諾突然目瞪口呆,張了張嘴,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能說沒有任何變化嗎?能說自己真的沒有被江允正吸引嗎?哪怕隻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恐怕都是背叛了原有的感情。?

直到他們坐著的車開出很遠,她才緩步走回辦公樓。乘電梯的時候,徐止安的短信傳了進來。?

“如果他真對你有好感呢?你以為中午的時候,為什麽會突然提到出國進修的事?”?

電梯一層層上升,林諾倚靠在冰涼的金屬壁緣,緊緊捏著薄薄的手機。出國的事,她一直以為隻是順便提起,況且江允正與張經理討論這件事,也是無可厚非的。如今聽他一說,突然便覺得有些不悅——這樣敏感的猜疑,對別人是否有失公平??

想了想,她才回過去:就算真如你所言,你會放棄這個機會嗎??

其實隻是一時賭氣,隻想反詰一下,誰知,此後便再沒了回音。?

回到辦公室,大部分人都午休去了。中央空調功率很大,吹在皮膚上陡然泛起一陣陣的寒意。?

又過了幾日,林諾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公司送出去進修的人員通常都要在國外待上半年左右,時間上並不算短。?

“……是個好機會呀。”同事由衷地說。?

那麽,如此好的機會,徐止安又怎麽可能放棄呢?她還真是問了個傻問題!?

然而,雖說不疑心,可某次有機會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林諾卻還是難免有了些猶豫。?

江允正正低頭看著送來的文件,無意中抬眼,見她並沒有立刻離開,臉上還頗為掙紮的樣子,他竟然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悠然地望著她,問:“還有什麽事?”?

許是他聲音平和,甚至隱約帶著點鼓勵的意味,林諾深呼吸兩下,終於還是脫口而出:“徐止安出國的事,就這樣定了嗎?”?

江允正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沒有!”突然覺得這樣十分不妥,她往後退了一小步,搖搖頭,“隻是隨口問一下。”心裏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冒出來:究竟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呢??

想著想著,又不免沮喪至極,還說徐止安多疑,自己終究也還是和他一樣。?

江允正卻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平靜地說:“最終的名單要由張經理報上來以後我才能定奪。至於有沒有可能是他,那天你也聽到了,他很受上級的器重,所以這件事,除非特殊變故,幾乎已經不用懷疑了。”?

他站起來,朝她走了兩步,背後是寬大明亮的落地玻璃,陽光斜斜地偏進來,逆著光,她幾乎不能看清他的表情,耳邊隻聽見他微低的聲音:“徐止安是聰明人,這個機會相信他不會放過。我好奇的是,你現在又在擔心什麽?”?

她咬著唇,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坦白,卻有些支吾:“他已經知道你對我……”?

江允正隻是低低輕笑,似乎並不吃驚:“所以呢?你們都認為這次是我刻意安排調走他,才好趁虛而入?”?

她直覺想否認,卻又聽見他繼續說:“當我江允正是什麽人?我想要什麽女人,根本不需要靠這種手段去達到目的。”這是頭一次說得如此露骨,她一愣,臉上熱度迅速上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在身側微微收緊了手指。?

“如果他有懷疑,大可不必接受公司的指定。可是,如果你們的感情連這點距離和時間都會構成障礙,那麽還有什麽堅持下去的必要?”他頓了頓,目光仍舊鎖在她的臉上,語氣似乎更加認真:“但是林諾你別太天真了。對一個男人,特別是像他目前這種狀況的男人來說,事業才是最重要。他會明白這一點,所以絕對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他說得那樣篤定,根本不留反駁的餘地。而事實上,也確實無從反駁,因為她太了解徐止安,比他們任何人都要了解。即使徐止安懷疑江允正的動機,也照樣會借此為自己尋一條最好的路。?

所以,才會突然覺得悲哀。?

或許真如江允正所言,愛情在徐止安那裏,永遠隻能占據靠後的位置。?

有人在外麵輕輕敲了敲門,江允正走到桌邊摁下內線通話按鈕:“我現在有事,十分鍾後再進來。”然後再次轉頭看向她,“我的話打破你的幻想,讓你失望了?”?

為什麽又是這樣洞悉一切的語氣?心灰之餘她突然有些氣惱,閉了閉眼睛擋住窗外的光線,低聲問:“你就這樣肯定嗎?”如同早已被網住的魚,還在作最後無力的掙紮,即使已知結果,但仍舊心有不甘。?

江允正神色冷靜,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我隻是提供了一個契機,選擇權在他的手上。而事實上,他不去,自然還有其他的人頂上,這根本沒什麽重要的。我隻不過是想要讓你看清楚,你所要堅持的人和感情,是不是真有那麽值得。”?

是不是真有那麽值得……?

從前,她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即使是現在,被江允正一針見血地指出來,她依舊認為一段感情是不需要有這麽多顧慮的。?

更何況,付出與得到,從來都是不平等的。那麽,又從何判斷是否值得??

如今跟著徐止安,完全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心甘情願。否則真如許思思所說,他既不溫柔又不體貼,性格又很高傲難相處,和這樣的人在一起難道不嫌累嗎??

她不要去考慮值不值得的問題,或許有一天,當她的愛和甘願消失了,兩人也就分開了。?

可是,至少到現在為止,她仍是愛著他的。?

像是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般地愛著。?

所以,想了很久,她還是打了個電話給徐止安,她說:“我們談談吧。”?

“我現在沒空。”他那邊有嘈雜的聲音,“改天吧。”?

“好。”她沒有異意,“等你閑下來,給我打電話。”?

直到兩天後,徐止安才來約她,“最近都在加班趕設計圖。這個周末,你在家裏等我電話,到時候我應該有時間。”?

她聽著他確實疲憊的聲音,仍舊說:“好。”?

或許,這樣的順從和遷就,也早已成了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