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齊拓才剛躺上床五分鍾而已,客廳大門處便傳來啾啾啾的門鈴聲,讓他在一瞬間睜開雙眼,咒罵出聲。

“搞什麽鬼!”

現在都已經半夜一點多了,到底是哪個醉鬼走錯樓層,按錯門鈴了?

即使是住在豪宅區裏,偶爾也會碰到幾顆暴發戶型的老鼠屎,真的讓人既無奈又不悅!

“啾啾啾……”

門鈴還在響,那個醉鬼該不會整個人靠壓在門鈴上,醉死在門前了吧?否則為什麽門鈴連停頓一秒的時間都沒有?

齊拓憤憤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出臥房來到客廳,連燈都懶得開了,直接走到大門前,喀喀兩聲,打開門鎖後,直接而且迅速的將大門給敞開。

他希望門外的醉鬼有一半身體是靠在門上的,這麽一來肯定可以讓那個混蛋跌個狗吃屎,順便將他給跌醒。他壞心的打算著。

然而,大門敞開後,沒有醉鬼從門外跌進來,隻有一個帶著淡淡奶油香氣的柔軟身子朝他直撲而來,瞬間衝進他懷裏。

齊拓一臉呆滯的表情,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力雅?”他低下頭來,呆呆的出聲確認。

“老公,對不起,我是個笨蛋,對不起,對不起!”她埋在他胸前,沒頭沒腦的道歉。

齊拓眨了眨眼,終於稍微進入狀況,確定埋在懷中的人是他老婆——呃,前妻。隻是令他不解的是,她幹嘛一直說對不起呀?另外,還有一件事——

“你怎麽會在這時候跑回來,是誰載你來的?”

她輕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回答他的問題。

“我搭出租車。”

“一個人嗎?”

“嗯。”

“妳是笨蛋嗎?”他用力攫住她的手臂,怒不可遏的朝她大聲罵道,“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竟然敢一個人搭出租車,妳是不要命了嗎?妳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妳這個大笨蛋!”

麵對他突如其來的怒聲咆哮,溫力雅整個人都被震呆了。

“我……”

“妳什麽?妳這個笨蛋!”他大聲吼道,下一秒卻用力的將她抱進懷裏,以微微顫抖的嗓音沙啞的說:“我應該要揍妳一頓屁股的,女人,拜托妳以後不要再做出這種會讓人擔心害怕的事好嗎?”

“對不起,我當時滿腦子想的隻有快點見到你,沒想過一個人半夜搭出租車有多危險,我……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了。”現在想起來,她自己也覺得很恐怖。

“妳為什麽這麽急著想見到我?”齊拓擁抱了她一會兒,才慢慢地放開她,開口問道。

一隻手仍圈在她腰上,他空出一隻手將客廳的燈打開,再將大門關上,然後深切的希望著,自己剛才失控的咆哮聲沒讓他成為豪宅區裏的那顆老鼠屎。

“我是個笨蛋。”溫力雅以自我厭惡的口氣頹喪的說。

“這個我同意。”他哼聲道。

“我說的不是搭出租車的事。”她搖頭。

“那是什麽事?”他想象不出還有比一個女人半夜獨自搭出租車更蠢的事。

“和你離婚。”

“很好,這個我更同意。”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圈著她走到沙發邊坐下。她不說,他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件事。

“對不起,老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怎麽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看了他一眼後,她低下頭來以懊惱的語氣懺悔,“我真的從來沒想過要和你離婚,可是卻莫名其妙的做出這麽本末倒置的蠢事,我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如果你因為這樣不要我、不愛我、不原諒我——”

“等一下,等一下!”齊拓再也忍不住的開口打斷她,因為他真的是愈聽愈迷糊,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什麽叫做妳從沒想過要和我離婚,結果卻做了,這是什麽意思。”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我是個笨蛋。”

“這句話妳剛才已經說過了,不用一直重複。”

“我隻是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她說著便抬起手來,重重的捶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嘿,別打我老婆!”齊拓迅速抓住她的手叫道,眉頭緊蹙的臉上有著心疼不舍的表情。

溫力雅隻覺得一陣感動,她看著他,啞聲問道:“你還願意接受我這個笨蛋老婆嗎,老公?”

“我以為不願意的人是妳。”他說。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立刻用力的搖頭又用力的點頭。

“願意什麽?”他故意問。

“願意再嫁給你一次,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迫不及待的回答。

齊拓以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她,總覺得她有點奇怪。“是什麽讓妳改變了決定?我記得不久前,妳還一臉拒絕的說希望我們好聚好散。”

“還記得你今天在店裏曾問我,為什麽要和你離婚嗎?其實我是不想害你丟臉才這麽說的。”溫力雅羞愧的低下頭。

“妳什麽時候害我丟臉過了?”他一臉茫然。

“每天。”

完全不明所以,他皺起眉頭問:“妳到底在說什麽?”

“大家都認為我配不上你,所以……”

“妳就是為了這個而和我離婚?”他忍不住打斷她,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

“還好,否則妳就真的是一個大笨蛋了。”

“我真的是一個大笨蛋。”她自我厭惡的低語。

“我從以前就一直跟妳說,我們之間沒有配不配,隻有愛不愛的問題。”他沒理她的低語,繼續說:“所以當我問妳確定嗎?而妳說確定時,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妳已經不再愛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用婚姻來綁住妳,讓妳難過,也讓我們難過?”

他說得很平靜,但是一向自信、神采奕奕的眼神卻黯淡了下來,有種幾近絕望的神情隱匿在其中。

她從沒想過他也會受傷、會難過,總是以為他不在乎,以為受傷難過的人隻有自己,會心痛的也隻有自己,沒想到……

“對不起,對不起。”她倏然撲進他懷裏,用力的抱緊他,不知是為自己或為他難過的眼淚,也在那瞬間掉了下來。“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過去、現在,甚至是未來的五十年、六十年,它都不會改變。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但是妳卻和我離婚。”他語帶指控。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搖頭。

“我不是真的想和你離婚的,”她沙啞的解釋,“我隻是不想讓你因為我的關係遭人批評,你是這麽的好,可是卻因為和我在一起的關係被批評。”

他眉頭緊蹙的看著她。

溫力雅淚眼模糊的看著他,伸手輕輕地碰著他帥到可以去當明星的臉。

“你好可憐,這又不是你的錯,他們為什麽要批評你?我不在乎他們瞧不起我、批評我或者是鄙視我,但是他們為什麽要連你也批評?我沒辦法接受。”

“為了不再讓人因為妳而批評我,所以妳就和我離婚?”齊拓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些。

她點頭,隨即又用力的搖頭。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不會拖累你。”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猶豫的開口,“可是家庭背景和學曆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而我對流行名牌又不懂,突然改變穿著習慣,隻怕會把自己弄得四不像變成東施效顰,讓你更丟臉。”

她說著難過的低下頭,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我真的很努力想過各種改變自己的方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會變成離婚。”她哽咽的低聲說。

齊拓鎖緊眉頭,實在不知道該罵她還是該心疼她。

從他們交往開始,他就一直灌輸她不必理會別人的閑言閑語,隻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他齊拓所愛、所選的人那就夠了。

結果沒想到他們倆都已經結婚都快兩年了,她竟然還沒想通這個道理,甚至還搞出了離婚這種烏龍事,他到底該拿她這個對自己沒信心的老毛病怎麽辦呢?

他看著她,無奈的歎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後溫柔的吻幹她臉上的淚水。

“我到底該拿妳怎麽辦呢?”

“你願意原諒我,再娶我一次嗎?”她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問道。

“我可以說不願意嗎?”

溫力雅動也不動的看著他,才停住的淚水一瞬間又從眼眶裏冒出來,瞬間滑落。

“嘿,我開玩笑的,我對妳的心意難道妳到現在還不知道嗎?”他不忍的替她抹去淚水,然後將她擁進懷裏,“我當然願意。”

“真的嗎?”她拾起頭來,眼睛紅紅、鼻子也紅紅的看著他。

齊拓肯定的承諾,“別說傻話,當然是真的。”

“所以你還要我、還愛我?”她這麽笨,做了這種一般人根本就不會做的蠢事,還害他傷心,而他真的還願意愛她,不覺得生氣、無法原諒她嗎?

“要我證明嗎?”他說。

她輕愣了一下。“證明什麽?”

“證明我還要妳、還愛妳。”

“要怎麽證明?”

“妳說呢?”他挑唇邪佞的一笑,突然一把將她抱起來,在她的驚叫聲中大步住房間走去。

怎麽證明?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用做的嘍!

分開兩個月,累積下來的欲望可是很驚人的,溫力雅幾乎在曙光乍現的時候才累到昏睡過去,並且睡得完全不省人事,連早上九點多,她放在客廳皮包內的手機連響了好幾次都沒聽到。

齊拓不耐煩的起身下床到客廳去接電話,再折回來重新躺回床上,伸手將她擁進懷中,這些動作她都不知不覺。

床頭邊上的時鍾滴滴答答的走,窗外天空中的太陽從偏東的位置緩慢地越過頂上,再繼續往西方移動。

時間在接近下午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沉眠的睡美人終於輕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蘇醒過來。

她長而翹的眼睫先輕輕地扇動了幾下,然後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她眨了眨眼,看見齊拓時,對他微微一笑。

“老公,早安。”她呢喃的說,習慣的抬起頭來,在他下巴上親吻一下。

久違的溫暖讓他胸口一陣緊縮,齊拓忍不住收緊臂膀,將她整個人攬抱進懷中,一個翻身壓在上麵,兩個人頓時有如一體般的緊緊貼在一起。

“你幹什麽?”溫力雅輕聲笑道。

“我想念妳。”他吻著她的唇辦。

“有什麽好想的,我不是……”她輕笑著說,然後突然一頓,霍然想起他們之前曾分開兩個多月的時間,以及——

“天啊,現在幾點?”她迅速的轉頭看向床頭的方向。

“怎麽了?”

“兩點!這怎麽可能?!”她掙紮的想起身,可他卻抱著她不肯放手。“老公,你快放手,快放手啦!”

“妳要去哪裏?”他問道。

“我要去店裏呀,天啊,店才開幕而已,結果連公告都沒有就休息——”

“有公告。”齊拓突然打斷她的話。

“什麽?”她頓住,茫然的看向他。

“白淩九點多打了好幾通電話找妳,我有請她找個理由在店門上張貼公休啟事。”

溫力雅驚愕的睜大雙眼,忍不住叫道:“你那時候怎麽不叫醒我?”

“妳很累。”

“我——”

“昨晚我把妳累壞了。”

想起昨晚,她就遏製不住的臉紅,頓時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不過還好店裏有貼出休息的公告,這就夠了。

她躺回他懷中,將臉貼靠在他肩頸上,深深地呼吸。她好喜歡他的味道,好想念這個屬於他的味道。

“昨晚我真的把妳累壞了對不對?”齊拓輕撫著她的裸背,語氣裏有著大男人的滿足。

還敢說!她輕捶他一下做為回答。

“為什麽想開餅幹店?過去我從來沒有聽妳說過,妳有這樣的想法或計劃。”輕笑一聲後,他好奇的問。

“過去我自己也沒想過。”她說。

“那怎麽會在短短的兩個月之內就成立一間力雅的店?”

“那是因為有白淩和大家幫忙的關係。”

“幫忙是一回事,但是決定要開手工餅幹店的人應該是妳吧?”

“那是因為除了手工餅幹之外,我什麽也不會。”

大學畢業後,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當業務助理,但是由於她實在有點笨手笨腳的關係,做了半年就辭了。

之後就像一步錯,步步錯一樣,她在業助的職稱上載浮載沉了三年,換了四間公司,最後才在他任職的科技公司遇見這個大總裁,兩人因為一個烏龍事件有了交集,進而相戀、結婚,結束她可歌可泣又充滿辛酸血淚的職場生涯。

“妳妄自菲薄的老毛病又犯了。”齊拓開口輕斥。

溫力雅扯了下唇瓣,聰明的不與他爭辯。

“總之遇見白淩之後,她覺得離婚婦女一定要有工作,讓自己的生活有重心,這樣才不會胡思亂想。所以和大家討論後,我們決定開間手工餅幹店,一方麵是因為那是我唯一會做的事,另一方麵是我想試試看自己的能力,想證明自己絕對不是一個一無是處、什麽都不會的人。”

“妳絕對不是一無是處、什麽都不會的人,這一點我比誰都明白。”他溫柔的親吻她。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伸手圈抱著他,感覺能夠被他愛上、進而嫁給他,真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與幸福。還好自己及時醒悟過來,否則她現在一定還在傷心,隻能用工作填補空虛。

說到工作……

“老公,我想繼續經營餅幹店,可以嗎?”溫力雅問道。如果要繼續做夫妻,這件事一定要與他討論過才行,不能一意孤行,這才是夫妻。

“妳還在想證明自己的事嗎?”

她點點頭。“除此之外,在那裏聽見顧客們稱讚我做的餅幹好吃,讓我覺得好開心、好高興。”

“那我的稱讚就不能讓妳覺得開心、高興嗎?”齊拓有點小吃味。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那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在那間店裏,可以讓我找到自己一直以來所欠缺的自信!”

“所以在我懷裏就不行嗎?”

“哎喲,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他像是故意找碴般的追問。

“老公~”她軟聲嬌嗔。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怕妳太累,經過昨天,難道妳不覺得累嗎?”齊拓找理由想讓她打消這個念頭。說他是大男人主義也好,說他愛吃醋也行,總之他還是喜歡獨自擁有她的感覺,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她。

“不會呀,有這麽多人在幫我,怎麽會累?”

“誰在幫妳,為什麽我沒看見?”

“就白淩、小羽、芷翎和湛娜呀,你怎麽可能會沒看見她們,她們一整天都在店裏呀。”

“除了白淩之外,另外三個是什麽人?我不記得妳有她們這幾個朋友。”

“她們應該算是室友吧,我們在同一戶公寓裏租房子。”

齊拓點了點頭。“她們昨天應該是特地去幫忙的吧?不可能每天都到,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看廚房的事幾乎都是妳一個人在做。”

“這隻是剛開始,等小羽上手後就不會隻是我一個人了,而且我們也有打算如果真的忙不過來的話,會請一兩個工讀生或學徒來幫忙。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小羽是我的合夥人?”

聽她這樣說,根本就已經完全都計劃好了嘛。齊拓在心裏歎息,覺得有些不願又無力。

以他所擁有的財力,身為老婆的她根本就用不著工作累壞自己,隻要負責享受花錢的樂趣就行了,可是她卻……

“妳真的很喜歡那份工作?”他看著她問。

“嗯。”她立刻用力的點頭。

“那妳得答應我一件事。”他以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讓她也跟著嚴肅並且緊張了起來。

“什麽事?”

“不能把我老婆累壞了,否則我會心疼。”

溫力雅一愣,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答案,笑容緩緩地從唇邊漾開,蔓延到臉上,暈開一片幸福的微笑。

“好。”她輕輕柔柔的答應。

“答應我就要做到。”

她仰頭,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