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喘息

第一卷 第三章 喘息

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緊緊用力,映月望著李阿婆孱弱的身影,她暗自咬牙,吞下一口氣。

李阿婆救過自己一命,可是……

她垂下眼去,她清楚自己救不了她,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莫說是別人,她就連自己都保不住。

裏外,被一道簡易的柵欄攔在中央,就在眾人懼怕難安時,高架上的弓箭手已經行動,嗖嗖的長箭在空中肆意而過,映月一驚,卻見那落下的箭,步步跟在三人後頭,窮追不舍。李阿婆步履蹣跚,她知道自己跑不動,故而隻是順著那堆起的白雪邊沿躲命,另外兩名女子撒開腿衝向前方,身後,箭雨如林,跟的分外急促,卻總是在百步穿楊之時,軟了下來,適時落在腳後跟。

李阿婆拖動向前,另外兩人氣喘籲籲,其中一名身著淺灰色衣衫的女子實在是跑不動,見身後已經沒有什麽危險,便暫為放鬆,雙手叉著腰後大口大口喘息。

一支冷箭,映月的眼角隻來得及抓住它的箭尾,便見它咻的飛向圍場上空,三角的箭頭淬著陽光,直生生落下,邊上的惜春張著嘴巴,剛要驚呼,便被映月猛地拽緊手腕,用力握下去。女子吃痛,驚醒後趕忙閉上了嘴巴,她感覺到整顆心都好像要蹦出來一樣,後知的發現,全身都已濕透。

惜春貝齒輕咬,側過頭去望向女子,隻見她眉宇中間輕微的蹙起,似乎隱含著一種擔慮,隻是並未展露,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平靜的麵容,令人難以捉摸。

那支箭,已經橫穿過女子胸口,不留餘地,一擊致命。

血色的酴醾紛紛灑灑蔓延,映月眯了下眼睛,這就是北荒營,你一個不當心,一個鬆懈,換來的,就是致命。在這裏,沒有可惜,隻有生,亦或是死。

李阿婆望著腳邊的屍體,麵上的神色,比之誰都要平靜,另一名女子暗呼出口氣,退開幾步後,麵色露出僥幸。

“老東西,命那麽好。”張指揮暗暗嘀咕一句,命令獄卒將她們二人帶出來。

台下,眾人均壓著腦袋,生怕那輕輕一指就落到自己頭上,映月來不及壓下的視線同張指揮接上,對方隻是不經意撇過,根本沒將她看在眼中,“你們,出來。”

身後,三名擠在一處的女子麵如死灰,雅芳原先懸起的心驟然落下,朝著邊上的映月微扯開嘴角。

肩膀處,被輕撞下,她將路讓出來,平靜地看著三人從自己身前經過。

“慢著。”一陣慵懶的聲音從高台上落下,張指揮麵色大變,朝著那兩名獄卒遞個眼色後,大步來到潤澤跟前,“少主,您有何吩咐?”

男子放下撐著腦袋的手,他手掌攤開,邊上的賈官家見狀,取過一杯新沏的茶,潤澤隻是輕啜了一口,他眼角掃向下方一幹眾人,既不開口,亦沒有多餘的神色。垂下的雙目盯著自己的腳麵,映月感覺到袖中沉甸甸的,那塊煤炭,像要隨時要掉出來一樣。

潤澤將茶杯放在手邊的案幾上,隨著落定的清脆聲傳來,飄忽的視線,在唇畔最後的輕勾時落在映月身上,男子手一指,語氣輕鬆,“就她吧。”

如遭雷擊,惜春和雅芳杏目圓睜,絲毫反應不過來。映月仰起腦袋,精致的下巴對上男子眼中的笑意後,在收回之際,自顧朝著圍場內而去。

身後二人不得已,隻得跟過去。

木柵欄被卡死,映月頓住腳步,並未回頭,直到二人近身之時,這才沉聲吩咐道,“待會開始的時候,你們不要驚慌,要在第一時間躲到積雪後頭,箭的速度並不快,我們應該有這個時間。”

縱觀全朝,也隻有那裏能暫時躲避,二人輕應一聲,惜春握下拳,望向高處後,聲音陡然冷下來,“映月,雅芳,我們都要保護好自己,一起出去。”

女子沒有應答,她盯視著高架上的一舉一動,正前方的位子,弓箭手已經準備,手臂在慢慢撐開。

她退後一步,眯起的雙目睜大,兩手左右推開,“跑!”

三人同時朝著不同方向而去,映月刻意放慢了腳步,隻見那箭果然跟著自己的腳步走,看樣子,隻是想耗盡她們的體力罷了。

她飛身朝著堆積的白雪而去,身子一下撲過去,撞得個滿身碎屑,她大口喘著氣息,後背緊緊貼向那積雪不敢亂動。

圍場中央空了,弓箭手並不驚慌,一把取出箭筒內的好幾支長箭,搭起弓後,直射向她們藏躲的地方。

“砰——砰——”

雪花四射,映月揉下眼睛,她用手臂擋住崩塌下來的積雪,全身縮在一起。

“要是再躲著,就將那些雪給我鏟了!”男子的聲音,再度從高台上飄來,映月用力甩下袖子,貓著身後,朝不知所措的另外二人擺擺手。

手上,刺骨的寒意通過指尖蜂擁而上,十個手指頭被凍得通紅,映月瞅著外頭越發猛烈的攻勢,無奈之下,隻得揉起一個雪團後,扔了出去。

箭如雨林的架勢果然弱下來,她站起身子,蓮步輕移後朝著外頭慢慢走出去,弓箭手搭宮,那箭一路跟著女子的動作在走,隻是沒有射出去。

映月站在圍場中央,四方高架上,一支支冷箭對過來。她不敢輕舉妄動,麵色竭力平靜,卻依舊止不住的全身冒冷汗。

潤澤上半身微微傾斜,由於距離很近,他能清晰得將映月的神色絲毫不漏的收入眼中,他五指輕屈,隻見那圍場中央的女子麵容汙黑,唯一看得清的,便隻有一雙眼睛。

她一回眸,再次同他對視,這時候,已沒有了初見時的那般驚異,映月睨視著他,潤澤的行為如此殘暴,這樣的人,怎配擁有如此純淨的眼睛?

箭,飛射而來,她退一步,便正好落在她腳跟前,困獸之鬥,弱肉強食,她更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再怎麽堅毅,再怎麽能忍,均有被逼急的一日,映月右手緊握著袖口,左手攥成拳後,突然轉過頭去望向潤澤。那雙明目中,沒有了隱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熊熊的憤怒,晶亮的瞳仁,緊攫住男子的身影,那肆意蔓延的激憤,恨不能將他一並焚燒,大有同歸於盡之勢。

潤澤將垂在胸前的墨發拂開,五指放在案幾上輕彈,瞧出的節奏,緊張而冗長,隨著最後一擊的回音,他視線避開女子,落在了她的右手上。

逼到這個份上,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