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守財奴

第十九章守財奴

眨眼到了十二月,入了冬,天氣冷了起來,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冷雨來。山上的菌子也不怎麽發了,陳讚和談天上街賣了一回幹菌子之後,就不怎麽撿得到了,索性就不去撿了。

雨一下,晨跑也被迫中止了,室外活動也無法進行。女孩子尚且可以尋個寬敞處跳皮筋、跳房子、過家家,而男孩子則隻能在屋裏鬥雞、滾彈珠、拍方片兒。

陳讚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冷雨,北風刮著,頗有點蕭瑟的意味。他皺著眉頭,看著這不大不小的雨,父母為了趕時間,冒著雨去茶園挖茶樹坑去了。這種天氣,真是遭罪。

二叔家的堂弟和堂妹也在自己家裏玩,談天兄弟仨也在。小點的幾個孩子在堂屋的地上滾彈珠,陳讚不感興趣,和談天一起寫作業。

談天抽出書包裏的賬簿,看著賬簿上的數字,感歎說:“咱們總共賺了才九塊九毛,還不到十塊呢。”

陳讚說:“你說錯了,我們總共賺了十九塊,花了九塊一毛。”

談陽則喜滋滋的過來:“哥,讚哥,咱們有這麽多錢了啊。”

陳讚說:“陽陽你想買啥?”

談陽說:“我想買一副軍棋。”

談天嚷嚷:“買什麽買,想下棋,自己在地上畫去!”談天跟著陳讚去賣了三次菌子,知道早起賣菌子的艱辛,對錢更珍惜一些。他們平時也下棋,撿幾塊瓦片,在地上畫幾根線,便能對弈了,所以談天讓談陽自己去畫。

陳讚想了想說:“軍棋沒什麽好玩的,改明兒我們去買副象棋來。”

“你會下嗎?”談天和談陽問。

陳讚自然是會下象棋的,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沒學呢,所以不能泄了密:“我不會,但是你爸肯定會,讓他教我們。”

談天懷疑地問:“我爸真會下?”談天隻見過他爸打牌,沒見過他爸下棋。

陳讚說:“不信你去問他。”

談陽問:“讚哥你怎麽知道我爸會下棋?”

陳讚狡黠一笑:“我聽他說的。”事實上是後來談衛民年紀大了,談陽做老板賺錢了,在城裏定了居。談衛民跟著談陽進了城,脾氣也沒那麽壞了,開始修心養性,不打牌了,經常去公園和幾個老頭子下棋消遣。這也是陳讚偶爾聽談陽說的。

“象棋好玩嗎?”談天問他。

陳讚點點頭:“當然好玩。”就棋盤上那麽小小的楚河漢界,卻蘊藏著大智慧,是開發智力的極佳遊戲。

“那貴不貴?”談天又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陳讚想了想:“不會很貴吧,大概也就是一兩塊錢的樣子。”

“這麽貴!”談天儼然一副守財奴的樣子。

陳讚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許不需要這麽多,下次去文具商店問一問就知道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陳讚遠遠看見有人打著一柄黑布傘,穿過濕滑的泥地,往自家來了。談天和談陽引頸探看,談天說:“小讚,好像是你爺爺奶奶。”

陳讚連忙站起身,他重生這近一個月來,還沒見過爺爺奶奶呢,他知道他們去了縣城的姑姑家幫忙帶孩子。

說起陳讚這個姑姑陳小芳,是他們村很了不起的一個人物。陳小芳是陳家最小的女兒,比陳讚的爸爸小了十來歲,自幼聰明伶俐,學習極好,在縣城讀完師範後,分配在他們鄉的小學教書。

陳小芳並不滿足這點,漂亮的她拒絕了諸多的追求者,嫁給了一個比她大了十歲的離異男人。這個男人是鎮中學的副校長,叫李大原,這個李大原也是個厲害角色,在短短數年時間裏,便爬到了縣城關鎮中副校長的位子。

陳小芳也因此調到了縣小學,聽說最近還在自考大專文憑,準備調到她丈夫的學校教中學。

陳讚爺爺奶奶頗為這個女兒自豪,一家數代務農,結果出了個女先生,可不叫人揚眉吐氣麽,所以時時刻刻都將這個女兒掛在嘴邊。

這次他們去縣城幫陳小芳帶孩子,一去就是數月,要不是陳小芳的公婆過來了,老兩口還不願意回呢。

陳讚看見爺爺一個人打著黑布傘走在前頭,他姑陳小芳打著花傘攙著奶奶,小心翼翼地走在後麵,肩上還背著一個帆布大口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種天氣,怎麽送老人回來了。

奶奶看見陳讚,遠遠地就在雨裏招起手來:“小讚,過來,你姑姑給你帶糖吃了。”似乎已經忘記了正在下雨。

陳讚看了一會,換了膠鞋,打著傘出去接老人。“爺爺奶奶,你們回來了。姑姑好。”說完伸手去攙扶他爺爺,雖然他爺爺還不到老態龍鍾,但是六七十歲的年紀,摔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陳小芳笑了一下:“小讚沒出去玩啊。你爸爸媽媽呢?”

陳讚說:“爸媽去後山茶園了,姐姐也去幫忙了。”

奶奶埋怨了一句:“這下著雨,怎麽還出去做事。我們去昌盛家算了。”

陳讚接過話說:“二叔和嬸子也在後山忙,峰峰和敏敏都在我家。”心說,這下著雨,您老還往家趕呢,要做什麽事豈是被天氣擋得住的。

奶奶立即皺起眉頭:“誰興起這個勁,要包後山的?這不是拿錢打水漂麽?”顯然他們也是聽說陳讚家承包後山的事了。

爺爺嚷嚷道:“好了,好了,別那麽多嘴,他們有自己的打算。讓小讚去叫他們回來就是了。”

奶奶遂不再抱怨,說:“小讚,去叫你媽媽回來做飯,說你姑姑來了。”

陳讚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到了走廊下,幾個人放下傘跺著腳上的泥。陳讚端了凳子給大人們坐:“爺爺奶奶坐,姑姑你也請坐,我去叫爸媽回來。”

陳讚堂弟陳峰和堂妹陳敏都圍過來喊爺爺奶奶,拿眼偷瞧燙著卷發、穿著喇叭褲的姑姑,不敢認人。

爺爺奶奶也是歡喜孫子孫女的,一人拉了一個在腳邊,讓他們叫姑姑,兩個小的矜持著,開不了口。

談天和談陽看了一會,對陳讚那個一身洋氣的姑姑有些忌憚,連忙跟陳讚打個招呼,飛跑回自己家去了。

陳讚並不忌憚他姑,雖然陳小芳對陳讚並不算友好,對他們家也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這個時候他們兩家的關係還沒有破裂,麵子上還是維持得過去的。

而關係僵化要從陳小芳的兒子李俊瑞病了說起。陳讚記得有一年夏天,陳小芳外出學習,將兩歲多大的兒子李俊瑞送到陳讚爺爺奶奶這兒照看。

結果那孩子哭鬧得特別厲害,爺爺奶奶以為他隻是離不了媽媽,所以也沒當回事,結果後來就高燒不退,送去醫院一查,原來是患上了小兒麻痹症,因為耽誤了治療,左腿落下了殘疾,耽誤了孩子一輩子。

小俊瑞病了之後,中年得子的李大原對嶽父母懷恨在心,從那以後就不登門拜訪。陳小芳也覺得是娘家人害了她兒子,同娘家便疏遠起來。

爺爺奶奶也覺得是自己害了外孫子,心懷愧疚,落下了心病,不過兩年,便相繼病逝了。

後來陳巧師範畢業,陳昌隆夫婦原本想托妹妹妹夫幫忙,去一所好一點的學校教書,但是陳小芳夫婦並不答應幫忙,他們對娘家人耽誤俊瑞治病的事一直記恨於心。

陳巧心氣高,也不願意仰仗姑父姑媽,自己辭職去闖蕩,結果才出了事。陳讚清晰地記得,後來陳巧病了之後,這個姑姑就完全不與他家來往了,因為娘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她蒙羞,實在不值得來往。

陳讚還知道,後來他那個謝了頂的姑父李大原,在快六十歲時還爬上了校長的位置,並且與一個年輕的女教師保持不正當的關係,誠然,他有權,別人送上門去,豈會有不接收的道理。

而陳小芳失了矜持與高傲,如潑婦一般大鬧城關鎮中,李大原再次提出離婚。陳讚爸爸和二叔得知消息去看望陳小芳,但是陳小芳並不領情,冷言冷語地將哥哥們趕了回去,自己帶著殘疾的兒子單獨過,晚景不可謂不淒涼。

陳讚想著這些事,不禁唏噓不已。他打著傘出了門,泥一腳水一腳上了後山,雨中茫茫都是蒼翠的茶樹,厚實的葉子上滴答著水珠,有的樹上還有不少青青的小茶果。

陳讚踮起腳尖,依然看不見人在哪裏,便大喊了一聲:“媽,媽,我姑來了,奶奶叫你回家做飯。”

過了不多會兒,劉雙雙戴著鬥笠,披著塑料薄膜做成的簡陋雨披出現了:“你爺爺奶奶和你姑回來了,還有誰?你姑父來了嗎?”

“沒有,就我姑。”陳讚搖搖頭。

劉雙雙答:“好了,我知道了。”又大聲對著茶園裏說,“昌盛,你和明麗中午也別回去做了,去我家吃吧,小芳回來了,你們哥倆陪陪她。”對於這個全家最有出息的小姑子,劉雙雙還是高看一眼的,沒準哪天就要求小姑子幫忙。

陳讚二嬸張明麗回了一句:“嫂子,那我也回去幫你做飯吧。”

劉雙雙想了想:“好,一起回去吧。巧巧,你也回來,別忙了,讓你爸和你叔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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