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冰釋前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冰釋前嫌

蘇部長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女兒。“慢慢,爸爸不怪你。爸爸隻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蘇部長的聲音很輕,似乎又是不想揭穿一些慘痛的事實。“畢竟,我和你媽都知道,因為打胎過多,你已經不孕了。爸爸隻想知道,這個殺千刀的,到底是誰?”

“跟你說了,你能殺了他麽?”蘇慢慢語氣倒是很淡然,絲毫不像她的父母,為了孩子都急成了什麽似的。“不,你不能,你什麽都不能做。”

蘇慢慢嘴角劃過一絲自嘲的笑。“是的,我是因為打胎次數過多不孕。我懷孕三次,打胎三次。第一次,是十六歲的時候,高一,我被騙了,對方是省領導的兒子。第二次,是二十三歲,在美國,我又一次被騙了,對方是北京那邊的豪門公子。第三次,就在咱們家鄉,這一次,我不是被騙,是被強 奸的。”

說最後一句“強 奸”的時候,蘇慢慢尤其加重了語氣,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就像是跟自己無關的事似的。

“第三次,對方仍舊是領導的兒子。爸爸,官比你大,你扳不倒他。但是,我還是不會告訴你。”望著自己目瞪口呆的父母,蘇慢慢緩緩道。“爸爸,別管我了,收手吧。我已經這樣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已經沒救了。趁他們還沒發現,趁早收手吧。你已經失去了一個攀高枝的女兒,不能再失了前途。”

一番話,聽得愣了。蘇太太臉上的表情,都凍結了。蘇部長,勉強算是眼界寬闊見過場麵,隻是,到底還是藏不住的痛苦。兩個年近半百的老人,聽著自己的女兒,雲淡風輕耳朵說起一些藏了很久的往事,甚至,真的找不到接下去的話了。

病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床上的女人,一動不動,宛如睡著了。沙發上的兩個老人,表情也都凝固了,在自己的一小片區域裏,默默流淚。

蘇家夫婦心裏,驟然知道這些對於女孩子來說近乎毀滅性的過往,心裏是震撼的。就算是一個陌生女孩子,都不會不同情。尤其是,這個女孩子,還是自己的女兒。而且,還是因為自身的疏忽造成的慘狀。

蘇太太以前一直想不透的問題,如今終於都明白了。哪怕是去問自己的那個在省重點教書的同學,也問不出來的問題,現在終於,以這個慘烈的方式,明白得如此透徹。為什麽,自從上了高中,乖巧開朗的女兒,會變化如此之大,蘇太太終於找到了理由。

蘇太太是從學生年代走過來的,自然知道,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尤其是慢慢那樣乖巧漂亮的女生,是很招異性喜歡的。若是碰不到一個什麽好人,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就會受騙的。蘇太太在心裏心疼自己的女兒,自責的感覺,更嚴重了。

十六歲讀高中,因為她沒考上一中嫌丟人,花錢塞到省重點。十八歲讀大學,因為她沒有榜上有名,把她送出國,使他又一次受傷害。女兒最慘痛的時候,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都不在身邊。她最難過的時候,自己都不在。不管不顧她的漂泊,一次一次把她推離蘇家的故鄉。從十六歲到如今的二十五歲,甚至沒有過過多少好日子。

蘇太太抬眼看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她那麽的平靜,一動不動,蘇太太的眼睛忍不住泛濫成災。是受過多少的傷害,是經曆多大的打擊,才會像如今這般,對什麽事,都那麽的淡然,那麽的不在意。

蘇太太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眼淚,可是那眼淚,放佛就算越擦越多,越擦越擦不幹淨。終於,不隻是流眼淚,蘇太太的鼻子已經堵了。小聲的啜泣再也忍不住,蘇太太捂著嘴巴,忍住即將爆發的哭聲,匆匆的跑出去,門在反推力的作用下重重關上,帶起一陣門風。

不同於女人的感性,蘇部長就算是也很悲痛,可是,他需要堅強。

因為他是男人,他的女兒被打擊得傻了,他的妻子悲痛的不能自製了,如果他還不鎮定,那麽一家人的依靠,都沒有了。

蘇部長用餘光看了看開了又關的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女兒,努力的想要去看清楚她。可是,當他真的走到蘇慢慢麵前,看著她無神空洞的眼睛,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能忘記,就是因為自己的虛榮,怕丟麵子,當初送女兒去省重點,三年後堅決要她去出國,都是自己這個一家之主提出來的,真的發生什麽事的時候,自然是難辭其咎的麽?

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蘇部長嘴巴開開合合,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說。無力的胳膊抬起來,最後隻是摸摸她的麵龐。千言萬語,最後隻匯作了一句,他說:“慢慢乖,都過去了。爸爸帶你回家。”

蘇慢慢眼皮動了動,一滴晶瑩剔透順著眼角滑下來,疑是眼淚。

蘇部長蒼老的布滿老繭的手,從女兒蒼白的臉頰滑下來。他的聲音太哽咽,他是個男人,不會太感性。想說一句安慰的話,最後,還是隻是說了一句。“慢慢,對不起,爸爸不夠強大,沒有保護好你。”

是沒有保護好嗎?蘇慢慢百孔千瘡的心,已經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本來隻是一滴一滴滑落的淚,大串大串砸下來,浸濕了枕巾。瘦弱的雙肩,也隨著她的哽咽,劇烈的顫動。

蘇慢慢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哭了。蘇慢慢以為,自己本來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輸得起的爽快人,可是,當看到父親的老淚眾橫,聽到他的那句‘對不起’,想起十五歲以後對父母的埋怨,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下來。

親情,果真是,無論經曆過怎樣的打擊,無論怎樣的兩看相厭,終究還是血濃於水,終究還是,無法割舍的。

蘇慢慢的手,覆上了父親蒼老的手。她擠出一個異常燦爛的微笑,她說:“爸爸,我想出院了,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