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鳳輦

079 鳳輦

在可依的要求下,整個浩浩蕩蕩的隊伍於正月十七才從文府出發,往南朝京都建康趕去。

正月十六的晚上,可依在文氏夫婦的陪同下將文府徹底地走了一遍。下人們也跟隨在後,漸漸的,整個文府的人都自動地跟在可依和文氏夫婦的後麵,默默的陪可依走完文府。當可依回過頭看到身後跟著的一大串人後,淚水不由自主彌漫了視線,心中被溫暖溢滿。

正月十七,太陽剛剛從東邊升起,暖意包圍全身。可依一身帝後宮裝,白玉般滑嫩的肌膚,猶如黑夜般柔順的秀發,紅唇翹鼻亮眸,身形綽約,風華絕代。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可依望望文府門口滿滿站著的文府的人,淚水滾滾落下臉頰。他們都是她的親人,文父文母,總管李叔,廚房王大叔,劉大娘,長工阿力、阿原,染娘小翠、阿朱,以及文府所有的人,他們給了她無私的愛、家的溫暖和親人間的關懷……

“皇嫂,上車吧!”蕭北捷見可依久久不上步攆,於是策馬上前,對可依道。

可依看看等在門口的架勢,心裏更是慌亂:浩浩蕩蕩一兩百人的隊伍,全是同意的宮裝,男的齊齊的一身黑底紅邊,頭戴官帽,手持利劍的侍衛裝扮;女的皆是粉衣綠邊,或端器皿或持花籃,抑或高持風屏,都是電視裏的宮女打扮,幾百號人就這樣氣勢宏偉的立在文府門前,真真堵住了整整一條街道,看熱鬧的百姓被強製分割在隊伍的兩邊,紛紛墊著腳,伸長脖子,一睹傳說中的江南第一美人、今大梁朝的一國之母。蕭北捷騎著一匹通身白色馬,走在前麵,一臉肅穆。在他身後著一身侍衛裝扮,同樣騎著一品馬的,應該是侍衛頭頭的男子四下張望,應許察看是否有異狀。隊伍的中間停著一架四麵明黃色,頂端四角垂落著紅色纓絮,上頂有一隻展翅的金色鳳凰的步攆,周圍立著幾個長相清秀的宮女,這——就是皇後的專用步攆。

聽見蕭北捷的催促,可依心裏閃過急亂,望著眼前幾十張不舍的臉,淚水仿佛沒有止盡般地不斷滑落。一入宮門深似海,也許這輩子都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兮兒,上轎吧!”文父見那麽多人等著自己的女兒,心下過意不去。

“是啊,女兒,去吧,王爺他們都在等你一個人,這天還是很冷冽。”文母也勸說可依,盡管心中很是不舍。

可依何嚐不知道文氏夫婦內心的不舍啊,但是如此善良的他們,她怎麽能去忤逆他們的好意。

“爹、娘,女兒這一去,怕是很難有機會再回家了。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請受女兒一拜!”說著,跪下地,深深地給文氏夫婦拜了三拜。

“我的女兒,快起來!”文父文母紅了眼,淚水滾落。

“小姐……”站在文父文母身後的其他人,也跟著語咽,皆是紅了雙眼。

“爹、娘,以後女兒不在身邊,二老切要好好照顧身體,不要過分操勞,有什麽事都擔待點李叔或者其他人,一切都應以健康為主,可記住女兒的話?”可依握住文父文母,深深淒切。

“記得,記得,爹娘都聽我兒的話!”文父文母老淚縱橫,得女如此,一生何求?!

“小姐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老爺和夫人的!”文府下人們齊聲保證。

“謝謝大家,謝謝!”可依想著眾人深深一躬,道:“爹娘就拜托大家了!”

“皇嫂!”蕭北捷見這樣下去,到天黑怕也起不了程。

“亂吠什麽!”可依狠狠一瞪,給了蕭北捷一個白眼。

“我……”這什麽女人啊,“吠”?敢情當他是一條狗?屁屁屁!

“兒啊,去吧!”文父文母牽著可依的手,將她往鳳輦上推。

“爹娘保重!”可依朝著二老道,有向著後麵文府其他人道:“大家多多保重,我爹娘就拜托大家了!”

“小姐,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老爺夫人的!小姐保重!”

可依暖暖踏上步攆……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待可依坐好,護送可依的侍衛宮女全整齊跪下,大呼。

文府的人,以及圍觀的百姓也紛紛下跪,奇呼:“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駕!”蕭北捷一聲下令,隊伍緩緩行進。

可依拉開布簾,望著漸漸遠去的文府以及文府所有的人,再次潸然淚下。

“爹、娘,文府的眾人,你們保重!”

將來是個未知數,但她相信,她一定會幸福快樂。

“小兮兒,你一定要幸福!”文府的屋頂,一某青色的身影,臨風而立……

………………

一覺起來,天漸漸黑了,大隊伍眨眼行進了大半天。伸伸懶腰,愜意地打了一個打哈欠,精神抖擻。

這個時辰應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吧,可依想。平常隻要到時間,小雪就自動地喚她用膳或者將晚膳端到她麵前,她完全可以放心當她的大米蟲。可是現在這光景,怕是不容許了,因為她拒絕小雪的跟隨,將小雪留在了文府。

正想著,隊伍緩緩停止了前進。一個著宮裝的宮女掀開鳳輦的珠簾,低著頭走向可依,福了福身,向可依行了個標注的宮禮,低低道:“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福!請娘娘移駕,入客棧用膳。”說完便行禮欲退下。

可依點點頭,本想應聲,卻突然瞧見那宮女細微的一個小動作,突然了悟,於是大聲喚到:“你站住!”

那行至門簾的宮女聞此,渾身一頓,下一秒站定身,低著頭等待可依的訓話。

“你……你怎麽在這……小雪?!”可依驚呼出聲。

“嗬嗬……姐姐……”那宮女慢慢抬起頭,那容貌,那笑顏,果真是小雪!

“你怎麽在這,我不是……”

“姐姐,我說過一輩子都會陪在你身邊,你怎麽能舍棄我不管呢?”

“我不是舍棄你,我……”

“我不管,除非姐姐親口對小雪說,不要小雪!否則小雪永遠也不要離開姐姐!”小雪認真道,那眼中盡是堅定。

“可是,你應該明白,皇宮是個大牢籠,你跟著我,不會幸福啊!”可依無奈,但她不能拿小雪的幸福去滿足自己的自私,小雪應該生活在自由和美好的世界裏,而皇宮是一個充滿黑暗、醜陋、心計和殘酷的金絲籠,小雪那麽純真、直爽的性格根本不適合皇宮。她不想小雪卷入那樣沒有絲毫人情和溫暖的宮鬥裏,純真得像白紙的小雪被汙染熏滌,再也看不到真正的小雪。

“小雪知道。可是比起守護姐姐,我根本不重要。姐姐放心,小雪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可依還想說什麽,卻被小雪打斷。

“姐姐,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會那麽快認出我的呢?”

“哈哈……是你潛意識的小動作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啊,隻要一緊張,兩隻小手就喜歡相插放在衣服下揉啊揉,所以,我就不費絲毫力氣就認出你了。不過,你啊,演技還真有進步,換上宮女的衣服,加上聲音的變換,我差點還真沒認出你來呢!”

“嗬嗬……還是姐姐聰明!”小雪馬屁拍拍,非常清楚可依是那種凡事喜歡究根究底的人,盡管現在她還能笑嘻嘻和你打哈哈,但誰也不知道她下一秒就會不會變臉。

果然,可依止住笑,狠狠瞪著小雪,凶聲道:

“說,是誰允許你跟著我們的?!”可依可不是笨蛋,這支浩大的隊伍可是迎接可依她這位大梁朝未來皇後進宮的,對於任何私闖的人肯定會嚴加拷問並加以盤查。沒有她的允許,小雪怎麽可能輕易混進隊伍,並且成為她的貼身宮女呢?這其中怕是另有內情。

“這個……姐姐……嗬嗬……”小雪開始打哈哈,這也是跟可依學的。

可依心裏哀嚎,她都帶了些什麽人啊,各個將她的動作表情學了個十成九,害她責也不能責備。哎,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不要給我打哈哈,說!”突然想起什麽,對著步攆外喚:“蕭北捷,你給我滾進來!”

“姐姐!”一聽可依叫喚,小雪臉上露出了古怪的急切。

果然,小雪能順利來到她身邊,看來跟這個皇帝的三弟梁懷王脫不了幹係。可依就不懂了,啥時候小雪和他混的那麽好了?

“皇嫂,找小弟我有什麽吩咐啊?!”蕭北捷掀簾而入,還是一臉痞樣,渾身慵懶。可依心裏恨得牙癢癢,好像上前去,狠狠捏他一把。

心動不如行動,可依迅速上前,一把揪住蕭北捷的右耳,大聲叱罵:“我要你痞,我要你痞!”

“啊,皇嫂,你幹嗎啊?!”小雪見此情形,完全愣住在那,張著嘴,一臉不敢置信。蕭北捷卻因為可依的突然襲擊,完全沒有絲毫防備,也就讓可依輕而易舉地得逞。待疼痛傳至神經,才知道他那傾城絕世的皇嫂對自己做了什麽!

“啊,皇嫂,饒命啊!”本來想喊救命,卻一想,他們整個隊伍就可依身份最高,即使他喊救命,也不見得有人敢出來救他;況且被一女人揪住耳朵大罵的情形,他有這個心也沒那個臉給人家看啊!

“哼!”可依鳥都不鳥他,仍是揪著他的耳朵,有一聲沒一聲地叱罵:“我看你還敢拿出你那痞樣現世,我看你還敢不敢!”

“啊,皇嫂,我不敢了,不敢了!”蕭北捷連連求饒。

許久,待可依罵累了,才終於放開手,癱在椅子上連連呼氣:“說,為什麽將我的小雪拐出來!”

“啊?”蕭北捷沒聊到可依由此一問,登時愣住,心裏卻一個勁冒冷汗:這女人也忒聰明了吧,這才幾個時辰的事啊,她,她,她就知道了?

“不要跟我打哈哈,說!”可依眼神裏盡是不耐,似乎他們再不老實招待,就別怪不客氣了!

“我說,我說,皇嫂,我說還不行啊!”蕭北捷連連應道,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緩緩道了來。

……

“原來如此!”可依點頭表示明白,在看向蕭北捷,果然見他看小雪的眼神裏似乎隱藏著些許不知名的情愫,可依頓時領悟,他們兩看來有戲。隻是她想不通了就半天的時間,他們倆的感情就這樣生根發芽了?

按照蕭北捷所說,正月十六也就是昨天,小雪領著蕭北捷去文母事先安排好的,距小雪很近的一間客房,途中蕭北捷依舊一臉痞樣,看見她的小雪長的清秀可人,便忍不住出言調戲,小雪哪受得了裝扮侮辱,便趁蕭北捷不注意,伸腿勾了他一腳,差點摔了他個狗吃屎,倆人梁子就結下了。小雪還不覺得解氣,晚膳時,趁蕭北捷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碗裏猛下了一大包瀉藥,當晚蕭北捷就拉了個天昏地暗。而後蕭北捷一想,便知道是小雪搗的鬼,於是隻要他又開始跑廁所時,蕭北捷故意在經過小雪的房間時鬧出很大的聲響,吵的小雪當晚根本就無法入睡。於是小雪在氣憤之下,拉開門,隻要蕭北捷再次跑廁所,便使勁一陣譏笑。然後,那整整一個晚上,小雪與蕭北捷另類感情破土而出,蓬勃發展起來……

原來,是不打不相識,愛情就這樣在他們的爭吵中悄然萌芽生長了。

哈哈,世界上的事真的是無奇不有。可依對此也隻能一笑置之了。

“好,這次就放過你!下次,你膽敢再欺負我家小雪,我就要你的左耳重複今天都悲劇!”可依對這蕭北捷故作恐嚇。

“是,是,是,小弟遵命!”蕭北捷連連作揖賠禮。沒辦法,不是他不大女人,而是眼前這女人他打不起。他大哥的老婆啊,一國皇後啊,再借他百個膽,他也不敢忤逆眼前凶狠的女人。

“哈哈……”小雪見此,撲哧大笑。

“你,笑什麽,惜雪?”蕭北捷一臉疑惑。

“你……哈哈……”隻是指著蕭北捷的腦袋,還是徑自大笑。

惜雪?惜雪!可依好不容易才回過神,蕭北捷嘴裏所說的惜雪是指小雪,文父在收小雪做幹女兒的時候為她新取的名兒。看來他們兩人果然有戲啊!等可依順著小雪手指的方向一看,果不,也哈哈大笑起來:“哈哈……”

“笑什麽啊,你們!”頂著一隻通紅豬耳朵的蕭北捷氣惱不已。

“哈哈……”

笑聲久久回蕩在明黃色的鳳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