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7章 所謂真相

淩少祺卻不以為然,斜睨一眼受傷的位置,淡淡地說:“車內沒有急救用的藥箱,等上了船後再處理好了。”

一路風馳電掣。司機在收到指示後,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從小路轉入了交通要道,直接開向位於莫斯科西北麵的渡船碼頭。

下了車,才發現碼頭是新開發的,還沒有完全建成。晚燈高照,迎著習習夏風站在臨海的堤圍邊上,遙望沿岸的燈光節次鱗比,氤氳成一條鑲滿明珠的錦帶延綿悠長,連接到天邊,與夜空中的星光爭相輝映。圓月懸掛在雲層中顧盼流轉,稀釋了夜的黑,泛陳漣漪的海麵上波光粼粼。海水簇擁著拍打岸邊,激起一層層繾綣的浪花,碎點濺在瀟夏曦的臉上,清涼而沁人心脾。

渡頭盡處,停泊了一艘小型的快船,船頭的白光燈掩藏在混沌的月色中,透著隱約的光,乘著波伏的海浪上下搖曳。

“夏曦,我們下船吧。”淩少祺伸手頓在半空中。

聞言,瀟夏曦將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在那隻寬厚而熟悉的手上,猶豫了片刻,突然湊過身子,雙手攬住他的雙肩,明眸低垂,薄唇幾乎貼著他的耳鬢囁嚅:“少祺哥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要好好保重!”

聲音裏禁不住哽咽。她不能就這樣離開,更不想回P國,那裏是她成長的地方,卻蘊積了太多愛和太多悲傷,所以她一直在逃避,隻怕稍稍觸碰,心底最軟弱的弦就會崩斷,那份長久小心翼翼保存著的回憶就會破碎。

淩少祺被她擁在懷裏,愕然了,他沒想到瀟夏曦會拒絕同行。在車上的時候,她表現得很安靜,對他的安排也沒有提出過任何異議,這讓他想當然地以為,她的沉默就是一種認可。

“不行,你不能繼續留在俄羅斯。因為我的關係,你已經被他們鎖定為追殺的目標了。你不能留在這兒,那樣子太危險!”他扶正了瀟夏曦,兩手卻緊握著她的臂膀,不無緊張地說。

瀟夏曦不自覺地皺起了眉,他的手勁很大,把她抓疼了。不過,她依然緊抿著唇,忍著。抬起手,指腹從他額前的短小傷疤滑過,沿著線條剛硬的輪廓一路向下,卻不做任何停留。

“我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人,對他們不會造成任何威脅,所以,你不用擔心!”頓了一下,她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善待我父親,畢竟,他是在這個世上與我有著為數不多血緣關係的人,縱使他以前犯了很多錯,可是,現在他老了……”她仰視著他,眸光一直定格在他的臉上,當提到瀟萬川時,不無意外地看到淩少祺的眉端向上提了一下。他還是很介意,上一代的恩怨延續到這一代,已經成為了橫亙在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言盡至此。她希望他懂得她的懇求。

淩少祺看著她,月下的她顯得格外飄渺,仿佛一陣風吹過,就能把她吹離身邊,再也芳蹤難覓,再也心湖難平。所以,他隻能緊緊地抓住她,拚盡最後的餘力把她握在手裏,即使她日後會再次為了他

的擅作主張而恨他,可是,他不在乎。隻要她安然地待在他的身邊,足矣。

瀟夏曦同樣在回望著他,眸色深沉,他的緊張突然讓她感到難過,莫明其妙的,難以解釋的,像浸了水的棉團堵塞在心口,卻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你來了?”淩少祺驀地鬆開她,轉眸看向她的後麵,聲音很奇怪,似驚喜,又似惆悵。

瀟夏曦也循著他眸光的方向望過去,目光所及之處卻空曠寂寥,什麽也沒有,剛要回眸詢問,兀地後頸感到麻痛,意識隨即模糊,眼前的景致融匯在一起,化成混沌迷蒙的一片漿糊。

在昏迷之前,隻聽得歉疚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低喃:“請原諒我再次自作主張……”仿佛和煦的風拂過,一片溫熱,後麵的話漸漸地聽不大清楚了。

淩少祺張開雙臂,在她即將攤軟倒地前,穩穩地接住,打橫抱起。懷裏的小女人棉絮般蜷縮在他胸前,緊抿著雙唇,微蹙的眉心猶自帶著倔強和不屈。即使無知無覺,她還是在怨他吧,可是,他不能放任她不管,那些人既然已經授命采取了暗殺行動,必然不達目的不罷休,把瀟夏曦獨自一人留在這個地方,隨時隨地受到生命威脅,不謂不冒險。他身在P國,鞭長莫及,很難照顧得到她的安全。那段葉惜柔的慘痛記憶,他不希望再曆史重演!

幾米遠的黑衣人跑過來,想伸手接住瀟夏曦,卻被他巧妙地避過,那人立即會意,尷尬地退到一邊。“走吧。”他低眸再看了眼懷裏的女人,邁開步伐徑直走向那艘快船。

抱著瀟夏曦進了船艙的房間,輕放在被褥上。他俯身將掩在她臉上的發絮逐一撥開,用指腹輕輕撫平她額上的褶皺。當指尖滑過她的唇瓣時,卻忍不住停了下來。柔潤的色澤,宛如等待采擷的果實,軟軟綿綿的,吐納著令人暈眩的芬芳,在鼻息間慢慢擴散開去。回想起在車上那情不自禁的一吻,他不禁有些苦笑。

隻是——

偶一瞥間,瀟夏曦依然睡得酣然。她還在昏迷中,無論他再如何控製不了自己,總不能在她意識模糊的情況下要了她。他不是君子,卻也不是那種對女人索嚐無度遑顧欲求的男人。更何況,這是瀟夏曦,不是那些為一時歡愉而自動獻身的女人。他可以對那些女人招來呼去,獨獨不能對她用強!

終於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搖曳的燈光下看著那兩瓣略顯紅腫的唇片和翹起的唇角,仿如他的烙印,淩少祺沒來由地有種滿足感。自此以後,她隻能屬於他。

專屬於他淩少祺一人。

從房間裏出來,掩上門。

快船已經啟航了。在晚間航行,安全係數要比日間時低得多。照這樣的航行速度,回到P國的港口最快也要十幾個小時。外麵把守著幾個黑衣人,不斷在甲板上來回巡邏。

淩少祺坐在船艙靠窗的沙發裏,點燃了一根香煙,而身邊的江勇則為他挑起傷口的碎片,上藥粉,包紮。

“淩少,我們就這樣回去?那個

人雇了殺手來殺你,擺明了就是要獨吞所有利益。我們辛辛苦苦籌劃了這麽久,難道就這麽罷手了?”江勇一邊為他上藥,一邊氣憤難平。

淩少祺卻隻是不語,垂眸假寐,看不出神色。江勇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半晌,緊闔的雙眼終於眯起一條細縫:“你也覺得,這是凱薩夫指使做的?”

江勇一怔,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緩了下來:“不是他嗎?那個人最後指向的人就是凱薩夫。那麽嚴酷的刑罰,他要保命不可能會說謊。而且,我們在莫斯科認識的人裏,最有黑道背景和最有權勢的人就是他。”

“那你覺得,他伏擊的意圖是什麽?”還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當然是吞並我們分得的利益。那個老鬼看上去與我們真誠合作,實際上鬼點子很多。夜宸雋的事一成,他女兒順利入主夜宸家,夜宸雋一旦死了,夜宸神楚又接近天年,他的家業很自然地就會落在德麗絲手上。除去了我們,他自然就可以獨享這份利益了。”江勇略作思考,很認真地將每一個要點分析出來。

這些,其實用不著他多說,淩少祺自然也知道其中存在著的利害關係。當初他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不是沒有考量過這個問題。畢竟,凱薩夫能掌控俄羅斯的黑道,有如千年沉冰,絕非一日之寒而成。

“現在他們的婚事還沒成,凱薩夫這麽急於清除我們,難道不怕我們反咬他一口,一拍兩散?”淩少祺斟酌著江勇的話宛若自語般。這個也是自那人招出幕後主使人是凱薩夫後,他一直想不通透的地方。

他們做不到彼此完全信任,但是,他也知道凱薩夫的為人,以他的年齡和閱曆也早已超過了會莽撞行事的時期,冒然地單方麵撕毀他們之間的合作協議,不是明知之舉。

“這有什麽?或許他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這個老狐狸,也沒有動用自己的人來實施暗殺,隻是收買了專門的殺人組織,想我們查也查不到他身上。若不是我們動用了酷刑,那個人也不會說出來。不過最終還是守不住自己的命。”說到這裏,江勇的眸底劃過一絲陰鷙,稍縱即逝,“再說了,除了他,還會有誰清楚我們在莫斯科的行蹤?”

淩少祺隻是緘默不語,雙眼直視前方,指縫間的煙蒂升起繚繚輕煙,模糊著他的麵容。江勇跟隨在淩少祺身邊多年,熟知道這個狀態的他必然陷入了沉思,也不再多說什麽。

船艙裏寂寥無痕,惟聽得發動機高速運轉的聲音平穩而富有節奏地透過那層厚重的鋼板,一下下撞擊著每一寸感官。

“通知下去,暫時不要妄動。這件事待回到P國後再從長計議。”半晌,淩少祺才從冥想中驀然回神,“會所裏的事處理得怎麽樣?”

“我們找了另外一個身材相近的人做了替身。對方應該不會知道他們的人被我們俘獲了。埋屍的地方也相當隱蔽……”江勇如實稟告。

“嗯。”淩少祺再次闔上眼眸,整個人放鬆般攏入沙發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