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離別(下)
第五十一章 離別(下)
熱鬧的小飯店裏擠滿了饑腸轆轆的人,兩排可折疊的四人桌在二三十平米的小飯店裏擺放的井然有序,滿滿當當的小屋子裏隻留下一條可容納兩個人並肩過去的小路來。
賀飛順著張靜的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所超市門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賣糖葫蘆的中年男人和一身白色運動服的少年。
即使隔著一條馬路,賀飛還是認出了那個長得頗為帥氣,精神抖擻的少年就是何景陽。
站在他旁邊滿臉洋溢著開懷笑容的中年男子,如果賀飛沒記錯這個人就是何景陽的父親,親生父親。
父子倆站在超市門口,希望能沾沾超市的好運氣,讓人來人往買東西的人能有幾個成為他們的顧客。
賀飛收回目光向張靜說道:“媽,你認錯人了。”
張靜疑惑的皺起眉毛,不敢相信的說:“是?可是長得還真像……”
說著張靜又向外麵探了探頭,賀飛一個錯身擋住張靜的視線,將她往飯店裏拉,說:“這麽多客人等著吃飯,你這個老板不好好做生意,卻跑出去瞎看像什麽話!”
說著就一把將張靜推進廚房裏,讓她幫著大廚打打下手,自己一個人負責前台的工作。
每個人都有兩麵,一麵是笑,而另一麵就是哭。
有一類人他們總是將春光燦爛的笑容展示在人前,卻很少將滿目瘡痍的哭臉放在陽光下。人的本性就是這樣,總希望別人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麵,而受傷的時候則喜歡獨自舔舐傷口。直到自己一個人實在承受不來時,才會找別人一起分擔。
何景陽就是這一類人。
賀飛沒有告訴張靜實話,他希望這個自尊心頗強的少年有一天能夠親口告訴他們所有的事情,或是永遠不說出來,獨自一個人將這件事情解決。而不是讓他們任意揣測,胡思亂想。
也許真是的是因為客人太多了,所以就連張靜也很快就將這件事情忘記,沒有再追問。
宇宙是有自己的規律的,他總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停地按規律運轉著,從來都不會偷懶。
所以莘莘學子們隻能每天哀歎著命苦,嘮叨著日子難過,就算心裏有再大的怨氣也隻能任天由命的背著書包,繼續踏上學習的征途。
當然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後悔自己今天得斷言,也許有一天他們會認為上學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情。
這天是林琦離開t市的第三十一天,整整一個月了。期間他與賀飛聯係過幾次。
賀飛今天起了個大早,心裏總有一個預感告訴他,這幾天會有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然一進學校,就看到慌慌張張跑過來的劉宇。
劉宇氣喘籲籲的一手按著胸口,臉色慘白的斷斷續續的說:“二哥……他……他退學了!”
賀飛微微愣了一下,心下又是吃驚又是了然。
他拍了拍劉宇的肩膀說:“何景陽這麽做,有他的道理。”
“什麽道理也不能退學呀!?這裏麵一定有事……”劉宇激動地回答。
“何景陽他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不是嗎?他這麽做一定有自己原因,你要相信他。”賀飛見劉宇還想說些什麽,於是又補充道:“實在太擔心他,就給他打個電話吧!”
說完賀飛就轉身走進高一三班。
何景陽的情況,做為好兄弟的劉宇是在清楚不過。
麵對著母親改嫁,而且親生父親又懦弱無能。可能是出於太愛何景陽的媽媽,所以何燁占從來沒有違抗過何媽的決定。
就連打著為了孩子好的名義,不讓何燁占再見何景陽的時候,何燁占也隻是微微猶豫了一下邊點頭答應了。
因為這件事情,劉宇對二哥何景陽這位不怎麽見過麵的親生父親印象差極了,甚至是膈應。
在劉宇看來何燁占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妻管嚴,是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的沒本事不負責任的男人。
相比之下,劉宇曾經無數次感慨,為自己有一個有本事的老爸感到自豪,感到驕傲。
若是換了身邊任何一個人行為異常。心胸寬廣,直爽豪邁的劉宇也不會發覺有什麽不對,可是何景陽是他從小一起玩到大,好的甚至穿一條褲子的死黨加發小,他怎麽不可能沒感覺出來不對勁呢?
事實上劉宇早就察覺出來了,他心裏也猜到二哥最近的異常絕對和他那個沒用的老子有關係。
劉宇本以為何景陽是因為何燁占答應放棄探視權,而變得有些意誌消沉,以為過幾天何景陽就會好起來。沒想到二十多天過去了,何景陽非但沒好,反而下了這麽一劑猛藥,直接輟學了。
看樣子二哥這次是想和他媽死磕到底,堅決表明自己的不滿了。劉宇單純的想著。
他那裏知道,何景陽這次不僅是表示自己的不滿,更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那就是他要和他親生父親何燁占一起生活,他要擺脫那個虛假的‘家’。
當晚在一個裝修豪華的屋子裏,一個穿著尖頭的小皮鞋的女人來回來去的踱著步子。
從她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後,她已經不知道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了多少趟了。
長長的大波浪卷發也不像平常是那麽捋順,和此時的主人心情差不多,有些淩亂毛糙。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高萍此時心煩意亂,她在等他的主心骨,她的丈夫徐建斌回來。
聽到開門聲,高萍連忙跑過去,一雙美目此時裝滿了淚水,她抓著徐建斌的胳膊焦急的說:“陽陽自己去辦退學了,怎麽辦!”
徐建斌困惑的皺了皺眉,然後摟過高萍的肩膀說:“什麽退學?什麽怎麽辦?你別著急,慢慢說,將事情說清楚!”
說著又體貼的用手指幫高萍將眼角的淚花擦去。
高萍深深吸了兩口氣,然後有些哽咽的將整個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越聽徐建斌的眉毛皺得越厲害,最後在眉間形成了三道深深的溝壑。他是多麽想喝斥自己的妻子,她的行為是多麽的胡鬧。
何燁占這個男人就算有千不好萬不好,他畢竟也是何景陽的親身父親,這一點是任何人改變不了的事實。也隻憑這一點,任何人也不能斬斷何燁占與何景陽的聯係。
徐建斌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著心中的怒火說道:“你是真糊塗哇!你怎麽可以去找何燁占讓他放棄探視權呢!你讓陽陽怎麽想?你這不是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給何燁占嗎?”
高萍一聽滿肚子的委屈一股腦浮了出來,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高萍用保養得很好的雙手捂著嘴巴,斷斷續續的說:“我這不是為了陽陽嗎!我隻是希望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陽陽向來心就很重,何燁占他就是一顆老鼠屎。有他在陽陽還能安下心來,隻認你這個爸爸嗎?!”
徐建斌再次歎了一口氣,說:“我早就說過,陽陽既然不願意承認我這個爸爸,就別強求他了。”
說著起身走到客廳的茶幾處,拿了一盒紙巾遞給高萍。接著問
“何燁占被公司辭退又是怎麽一回事?”
高萍身形一頓,沒有回話隻是嗚嗚地哭了起來。
高萍找何燁占這件事情,徐建斌多少有些耳聞。
隻是就連徐建斌也沒想到,一向懦弱無為的何燁占在聽到高萍提出讓他主動放棄探視權的時候,何燁占一反常態的立刻拒絕了。
高萍當時也是氣急了,頭腦一熱,動用了點關係就讓何燁占待業在家了。
“你呀!哎,你知道陽陽現在在哪裏嗎?”
“在……何燁占那呢……”
徐建斌看著哭哭啼啼的妻子,無奈的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給高萍披上然後說道:“走吧!一起去接陽陽回家。”
晚上一放學,賀飛就坐著劉宇的車,一起去找何景陽。
此時的夜空中早已高高掛上了銀白色的月亮,一顆顆耀眼的星星在天空中閃爍著。夜裏寂靜無聲,隻聽到劉宇的摩托車不斷加速的轟鳴聲,迎麵吹來的風打在臉上竟然微微刺痛。
賀飛拍了拍劉宇的肩膀說:“別著急,等一下見麵慢慢問,將整個事情弄清楚。”
聽著賀飛的勸阻,劉宇點了點頭然後默不作聲。
隻是從倒車鏡裏看到那副煩躁不堪的麵孔,賀飛就知道自己白勸了,對方顯然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一陣毫無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屋子裏麵父子倆的談話。
何燁占歎了口氣,將手中的煙掐滅,然後說:“我去開門。”
接著起身走了出去,隨後就傳來哢的一聲開門聲,然後就是一陣混亂的噠噠噠的高跟鞋與地麵的撞擊聲。
何景陽心裏一突,剛準備去外麵看看誰來了,屋門就被打開,滿臉怒氣的高萍出現在屋子裏。
“媽!”何景陽隻覺得嗓子一緊,隻在喉嚨裏硬生生的擠出這個字來。
高萍一把拉住何景陽的胳膊說:“走,回家去!”
“媽,你放手!我不走……”何景陽皺眉說道。
高萍仍不理會自顧自的緊緊握住何景陽的手臂向外走。
不知道是出於母愛的本能怕失去自己的孩子,還是何景陽怕太用力傷了自己的母親,總之高萍連拉帶拽的將何景陽從屋子裏拽到門口。
高萍皺眉說道:“回家去!”
“媽!這裏才是我的家!”何景陽像是發泄一般大聲喊道。
高萍身形一頓,終於停下腳步,她回過頭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嘴唇顫抖的問:“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這裏才是我的家,是我出生的地方,是那個曾經有爸有媽的地方。”何景陽說完就將頭撇到一邊,不再去看高萍的表情。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高萍怒不可歇的看向站在一旁的何燁占,然後快步走到何燁占麵前,用手指著他說:“都是你,是你教我兒子這麽說的是不是!”
“沒有,這是我自己想說的,我一直都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何景陽拉住高萍的手臂,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
高萍這次先看了一眼站在另一旁的現任丈夫徐建斌,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於是拉住兒子苦口婆心的說:“陽陽你別聽何燁占瞎和你說,你有媽媽也有爸爸。你徐叔叔對你多好,他給你買你任何想要的東西,他供你上學。可是何燁占又能給你什麽?你去問問他!”
說完高萍又不屑的瞪了眼那個在徐建斌對比下,顯得渺小邋遢狼狽的何燁占。
“我想要的不是這些!”何景陽皺眉說道。
“兒子你別傻了!何燁占能給你什麽?你難道要和他一起去大街上賣一碗五毛錢的炒冰,還是一塊錢的糖葫蘆,或是其他的東西?別人會笑話你的!你想想你的那些朋友會怎麽想你?怎麽看你?”高萍情緒激動的說道。
“媽……”何景陽剛要說話,高萍又接著說:“你看看何燁占,他從頭到尾有說過一句話嗎?他這是啞然,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能力給你提供最好的。他現在甚至連養活自己都困難,更何況是你!”
何景陽情緒複雜的看向默不做聲的何燁占。
何燁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因為高萍所說的一切都是屬實的。他確實沒有能力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東西,他除了這顆心以外,什麽都沒有……
何景陽看著低頭不說話的父親,當心中的希望漸漸變成絕望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是要放棄了嗎?”
於是,親 你放棄了嗎??
名字有些混亂……我錯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