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6章 最毒婦人心

靈犀緊緊的抱著夕靈,咬牙切齒的道,“你……你血口噴人!”

容色微微一笑,並不惱怒,“靈犀,你心裏的黑暗雖然隱藏的很好,但是你表現出來的並不是真實的自己,所以很容易漏出隱藏在偽善下的真麵目。靈犀,你並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這麽善良,你是自私的、陰暗的、狠毒的。”

靈犀冷冷的看著容色,似乎想用眼神將容色殺死。

見此狀,容色也沒有多言,立即去看護其他的病人了。

夕靈終究還是死了,不是死於並發症,而是死在河裏,麵朝下,溺水而亡。

檢查過,沒有掙紮的痕跡,也沒有其他的傷痕。也是在這個時候容色才得以檢查這具小小的身體,隱私部位被多次且不同程度的撕裂,看不見的部位有新舊交疊的傷痕。

靈犀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悲痛,有的竟然是如釋負重。或許對靈犀來說,夕靈的存在就是個負累,如今負累不在了,她便能給自己自由。

那些腎衰竭的患者病情越來越嚴重,止痛藥都已經緩解不了他們的疼痛,而容色隻是冷冷的看著。

裏頭有一個叫做王鬆的男子,每日愁眉苦臉,頗為憂愁。

夕靈死的時候,王鬆還掉了幾滴淚,也不知道是為了少了一個玩物兒惋惜,還是純粹的為夕靈感覺到惋惜。

得了天花的人病情都在好轉,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離開枯木村開始新的生活。但是那些腎衰竭的人大概一輩子都走不出枯木村了,他們會在這裏悄無聲息的死去,再被人遺忘。

“娘,你在想什麽啊?”小包子拽了拽容色的衣服疑惑的問。

據說小包子在東陵盟分舵上躥下跳,將分舵的舵主和信男善女都折騰的叫苦不迭。薄言被磨的沒法子,隻能將小包子送到枯木村來。

“想你!”

“我不就在這裏嗎,為什麽還要想我?”小包子不解。

“想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定要來枯木村做什麽,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容色沒好氣的道。

“可是娘一來就待了大半個月,將我一人扔在分舵,那些叔叔伯伯整天就板著個臉,說我應該做這個,不應該做那個,多沒意思。”小包子伸手拽了拽容色的衣袖,撒嬌道,“娘,我很想念你,真的很想念你。我吃飯的時候也想,喝水的時候也想,睡覺的時候也想。”

“你是想說你想娘想的茶不思飯不想?”

小包子連連點頭,“就是這樣,雖然我說不出這麽文縐縐的話,但是我想念娘的心一點都不假。”

容色歎了一口氣,將包子抱在懷裏,“包子,不是娘不想念你,而是這裏太危險了。”

“娘去的地方沒有不危險的,也不能因為危險就讓我和娘分開啊。”小包子摟著容色的脖子道,“再說了,這次隻是天花而已,薄言叔叔說我三歲的時候娘就給我接種了天花,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患天花,怎麽會危險呢?”

“包子,有時候險惡的不是病,而是人心。”

“娘,你說的我不懂。”

容色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說,“娘也希望你這一輩子都不要懂才好。”

身在二十一世紀

,雖然職場上的勾心鬥角挺可怕的,但是還沒有可怕到這個地步。職場上無非就是利益之爭,而這裏卻是以命相博,稍不留意便身首異處。

“娘,王鬆叔叔又給我窩窩頭了。”小包子將窩窩頭從懷裏掏了出來遞給了容色,眼巴巴的瞅著問,“能吃嗎?”

容色歎了一口氣,將窩窩頭收了起來,低聲道,“我會讓薄言叔叔給你另外拿吃的,這些窩窩頭給娘吧。”

“娘不愛吃窩窩頭。”

“這裏的人給你的東西,你都不能吃,都要給娘,這是你答應過的。”

小包子鼓著嘴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王鬆叔叔給的窩窩頭我都交給了娘。”

“我知道包子聽話,你若失想吃好吃的,便同薄言叔叔去城裏吃吧。吃好了再回來,娘不會攆你走。”

小包子猶豫了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我聽娘的。”

容色發現在枯木村裏,每隔上幾天就會有一個人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裏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沒有人拆穿,能做的都隻是自保而已。

那些快要痊愈的天花病人一個接著一個失蹤,容色讓薄言去查過,薄言隻是笑而不語。對於有要保護的人來說,容色並不敢冒險。當初小包子不在這裏的時候容色就選擇明哲保身,現在小包子在這裏,她更不會出頭。

人一旦又了軟肋,所做的一切選擇都是以不傷害軟肋為主。

這一次消失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若是單身一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一個丈夫。

丈夫瘋了一樣逮誰就紅著眼質問,“是不是你吃了我婆娘,是不是你吃了我婆娘?”

問了一圈下來,不僅沒有問到將他婆娘拖走的人,還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頓,揍的是他竟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小包子正與初九嬉戲,周圍圍了幾個稍微年輕一點的漢子。

“你不該將孩子帶到枯木村來。”王鬆走到了容色身邊,容色正坐在草垛上看著正陪著小包子嬉戲的初九。陽光下初九的皮膚白得發亮,那張臉上永遠都不會有別的表情,也不可能期望在初九的臉上看到笑容。無論站在何處都能被無視的人,在與小包子嬉戲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他是開心的,即便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可他是開心的。

“村落本就是人類聚集而存在的,既然是村落就沒有什麽人該來,什麽人不該來。”

“你早已知道,身在這裏的根本就不是人。”

容色瞅著他笑道,“難道你也不是人,我也不是人?”

“你不同,你是治病救命的神醫,哪裏能和畜生相提並論。”

“王鬆,靈犀……如何了?”

“她將自己關在地洞之中,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出來找吃的,餓不死。”

容色輕笑,“我以為她會選擇去死。”

“一個出賣自己骨肉在死人堆裏斂財的人,怎麽可能自己選擇去死?她不會死,她會好好的活著,活的比我們任何人都要長久。”

“你為何會在這裏?”

這是容色一直想問卻沒有問的問題,對於那些消失的人,容色之前也想問過,但是終究沒有問出口。

還能有

什麽答案,無非是為錢、命、權,不過在踏進枯木村的那一刻起,就什麽都沒有了。

“為了我的女兒。”

這個答案既在預料之內,卻又屬於意料之外。

容色看向王鬆,王鬆卻自顧自的笑了,“我的夫人已經給我生了一個女兒,白白嫩嫩的,才會叫爹。夫人為她取了名,單名一個欣。我是一個粗人,可是我夫人讀過書,說是欣欣向榮的欣,意頭好。”

“的確是好名字。”

“我就說我夫人起名起的好。”王鬆一臉的自豪。

“你的夫人和女兒也……曾在這裏?”

王鬆連忙擺手,“不在,不在,這裏怎麽會是她們來的地方,這樣的地獄,這樣的……”

容色了然,“你並沒有病,為什麽會去領藥吃?”

王鬆苦笑,“並不是我自己去冒領,官府散藥也並非免費,而是一兩銀子一帖藥。一兩銀子可是我們家半個月的花銷,我哪裏舍得。”愣了愣才低聲道,“隔壁的老王說我得了天花,若是想往後還能陪在夫人與女兒身邊,斷斷不能因為省這一兩銀子而害了夫人和女兒。當時我偶感風寒,確像是天花之症,心裏害怕,所以花了一兩銀子去領了藥。當場喝了藥就被送到了枯木村,連知會夫人的機會都沒有。來到這裏我才驚覺,有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了夫人和欣兒了。”

隔壁老王?在二十一世紀不是經常給隔壁漢子戴綠帽子的存在嗎,難道古代也有勤勞的老王?

容色沒敢補刀,默默的咽下了想說的話。

“神醫,我的病是好不了了吧?”

容色愣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王鬆自顧自的歎氣,“其實我自己心裏知道是好不了了,但是又忍不住自我欺騙,總覺得再撐一撐,總能撐到我見夫人的那一天。”

“或許是能撐到。”

王鬆搖了搖頭,“來到這裏之後,我很絕望。為了活命我什麽都吃過,地上爬的,天上飛的,樹上長的,就連土牆我都啃過。即便如此,我也熬不過去了。有人說隻要吃了人肉,我的病就會好了,為了夫人,為了我才出生沒有多久的女兒,我真的去吃了人肉。”

“神醫,你吃過人肉嗎,你知道人肉的滋味嗎?”王鬆盯著容色問,“那種滋味……你可知道?”

“我曾聽過一個故事,有人閑得無聊,便想知道狗會不會吃同類,便當著狗的麵將另一條狗打死,剝皮剔骨,扔在狗的跟前,那隻狗沒有吃。那人心裏惱怒,便將狗肉痛其他的菜一起煮熟了與米飯混在一起喂狗。狗不知因果,便大快朵頤。”容色看著遠處的小包子低聲道,“王鬆,你明白我說這個故事的用意嗎?”

王鬆連連點頭,“我……我隻參與過那麽一次,之後的事情我並未參與其中。”

“我明白,一直在吃人肉的是腎衰竭的人,因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總想多拉點墊背的。”

“你不知道,人肉有一種誘人的味道,一旦吃過就再也忘不了。會渴望著那些帶著異香的肉,時常回味那些肉在齒頰間留下的感覺,午夜夢回總念想著那種味道。”王鬆的雙眼中帶著期許,似乎在這一瞬間他就忘記了深愛的夫人和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