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禪
第十七章 禪
南司玥正欲轉身,忽然瞥見樹後一個人影,一驚,此人修行如此之好,他竟沒有察覺到。
“大師。”南司玥略略施禮。
“阿彌陀佛。”那和尚走出陰影。正是空禪。
“不知大師到此,所謂何事?”南司玥麵有倦意。傷口初愈,早已有些體力不支。
“阿彌陀佛,”空禪緩緩道,“適才聽聞此處菩堤林被人盡數毀了去,老衲特前來看看。”
“大師可是心疼這些樹?”南司玥暗笑。
“是。也不是。”空禪眯起眼,道,“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此樹命中有劫,不怪誰,亦不能怨誰。隻是,殿下為空鳴一人,毀去這等美麗的事物,老衲實在覺得可惜。”
“大師若心疼這些樹,改日我命人送些新的來就是。”南司玥略帶倦意道,“隻那空鳴犯有大錯,卻是不能饒恕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禪躬身道,“空鳴本是已死之人,是老衲將他救回。知他已鑄成大錯,無可挽回,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令其於這石室中誦經懺悔。空鳴與老衲有約,一生一世不出這石室半步。今日空鳴既因殿下之故違約,還請殿下將其送回。”
“大師言重了。我找空鳴,不過想找他敘敘舊,事情一完,即刻將他送回便是。”
“這……”南司玥話已至此,空禪自然無可反駁,隻旁敲側擊,敘敘叨叨講起了佛理。“佛家言,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這空鳴對此多有體會,殿下又何苦咄咄逼人……佛家又言……”可惜南司玥已是疲憊萬分,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
“大師,”南司玥道,“天色已晚,晚輩先行告辭了。”故意以手掩口,輕輕打個哈欠,臉有倦容,眼眸深處泛起少許氤氳。
空禪雖說是出家人,修行也尚可,但畢竟初次見到如此美色,一時竟大腦窒息,兩頰緋紅,忙別過頭去,主動給南司玥讓出路來。待到南司玥走遠,這才又羞又惱,又悔修行不夠,悶悶不樂地下山,見天色不早,又去佛堂做早課,在佛主麵前懺悔了許久。
自佛堂出來已是日上三竿,老遠就瞧見南司璃朝這邊走。空禪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掉頭就跑。前兩天南司璃拿了條偈子找他講解,正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空禪以為他好學,便按平生所悟,娓娓道來,不料南司璃卻是因著無聊來搗亂的,胡攪蠻纏,硬是把他的道理引入歧途,還指責他從這一花一葉裏悟得的天地乾坤有違孔孟之道,末了竟當著徒弟們的麵,訓斥他修行不夠。空禪縱使有萬般無奈,礙著他皇子的身份也隻有點頭稱是。最令他苦惱的是,自己悟出的天地萬象怎麽就和孔孟之說扯上關係了,而且竟還有違孔孟之道?
這樣的經曆,現在想來都還心有餘悸,此刻見了南司璃,自然要跑得遠遠的了。
“大師,大師請留步。”很不幸,南司璃眼尖,已經發現他了。
空禪停下來施禮,臉上訕笑,心下更是苦不堪言。
“大師,”南司璃像見了救星似的拉住他,道,“晚輩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師賜教。”
“不敢。不敢。”空禪連忙推辭道,“老衲修行尚淺,已是無顏對佛祖。怎敢妄自尊大,為殿下解惑。還請殿下另覓良師罷”
“大師說的哪裏話。”南司璃仍是笑道,“大師乃得道高僧,連父皇都對您稱讚有加,難道您還怕解不了我這一個小小皇子的疑惑麽?”
“唔……”空禪沉下臉,心裏頗不讚同,嘴上又不好說,隻有閉口不作聲。
南司璃當他默許了,自顧自講了一大堆。原來就是昨晚喝了南司玥給的粥,再挨了南司玥一巴掌,竟一覺睡了過去。實在是以他的體力,向來不會睡這麽久,今日卻不知為何,睡到正午。故而百思不得其解。
空禪知他又是來搗亂的,也不便當麵揭穿,隻一心想找些話將之搪塞了便是。正思量,南司璃又道:“大師,您可別說是皇兄在粥裏下了藥。我知道的,這招他可以對任何人用,但絕對不會對我用。”
空禪真是欲哭無淚,這麽簡單的道理,怎麽到南司璃那兒就變成絕對不會了?素來聽聞四皇子天真無邪,毫無心計可言。此時真不知該說他是天真,還是白癡。
“大師,您倒是給我個說法呀。”南司璃急急催促道,也不管空禪臉色有多難看。
“唔,這個嘛。”空禪靈機一動,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大師,不帶您這樣玩的。”南司璃不依不饒,甩著空禪的袖子帶著哭腔道,“傳道授業解惑,不是您應該盡的本分嗎?”
“這……”空禪尷尬地抽回袖子,不解道,“這,何時變成貧僧的本分了?”
南司璃不滿地癟癟嘴,道,“我來問您,這話的原文是怎樣的?”
“貧僧記得此話原文是: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空禪撚著胡須,表情頗為自信。
“這就對了嘛。”南司璃又問,“我剛才怎麽稱呼您來著?”
“阿彌陀佛,殿下方才稱貧僧為”大師“……”空禪暗道不好,麵上早已是一片赤紅。千小心萬小心,最後還是被四皇子給繞進去了,莫非果然是自己修行不夠?抬眼,見南司璃笑得正歡,不免又是一陣難堪。當下托辭身體不適,溜回禪房繼續參禪。那空鳴的事,恐怕他也自顧不暇了。自己修為尚淺,又何足以救他人於水火。也罷,人各有命,空鳴命中有此一劫,就由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