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見婆母

第01章 再見婆母

湖南湘潭縣,一處山旮旯,名叫彭家圍子的地方,從一戶人家傳來老婦人的哭喊聲。

“我的兒啊,你做麽子想不開呀,那個臭小子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不是還有婆母給你做主嗎,你做麽子要尋死……”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坐在炕沿上,一手握住一隻年輕女兒白嫩的手,一手拿著一塊灰帕子擦眼淚鼻涕。

“娘,您別哭了,您身體不好,哭壞了,俺們怎麽跟俺哥交待呀。”一個十七八歲,長相瘦弱的小子站在老人身後勸慰道。

“嫂子已經去了,咱就趁著這喘息的功夫,把人埋了吧。再不趕緊著點,那些個畜生又來搜山,咱們要是被逮捕了,就給大哥添麻煩了,嫂子肯定也不想給大哥添麻煩。”另一個長得黑乎乎壯實實的半大小子,哽咽道。嫂子平日裏都把吃的省給自己,自己卻舍不得吃,嫂子的死和自己也脫不了關係啊。想到這裏,這個十二歲的孩子,流下眼淚來。

“作死的,你那大哥去鬧什麽革命,這下好了,官是越做越大了,把咱們娘幾個仍在鄉下,不管咱們的死活,可是柳柳可是他媳婦吧,怎麽也要扔下啊。”

“娘,大哥也沒有辦法,現在外麵鬧得那麽凶,大哥越是和咱們聯係,咱們越是危險,還不如對咱們不管不問的。”站在老人身後的彭石頭在家徒四壁的屋裏,好不容易才扒拉出一塊黑乎乎的麻布,準備給炕上麵黃肌瘦的年輕媳婦蓋上,卷吧一下,挖個坑就地埋了。

不是他們心狠,不給立塊墓碑,而是如今這亂世,能有個埋身的地就不錯了,彭石頭想自己死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收屍。

再說,就算給立個碑,轉過身去就能被那些個土豪劣紳組織起來的民兵撅了,誰叫大嫂是赤匪軍長的堂客呢,還是別費事了吧。

就在這時,炕上躺著的小媳婦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開氣了,伸手拉掉蓋在臉上散發難聞氣味的東西,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轉過頭來,模模糊糊看著眼前的老婦人眼熟,到底是在哪見過呢?

“我的兒,婆母的柳柳啊,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死了呢……”

“柳柳……”嘴裏無聲重複著老婦人的話,柳細妹卻是心尖一顫,好久沒有人叫這個名字了,記憶裏,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叫,那就是自己的婆母,石穿的親娘。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我真的回到從前了!

“婆母,是婆母嗎?”原來的柳細妹是用褲腰帶拴在樹枝上上吊死的,所以當細妹開口的時候,嗓子很是嘶啞難聽。

也嚇了他們一跳。

“娘,嫂子詐屍了!”彭石心嚇得一跳老高,撲到自己娘懷裏,哇哇大叫:“娘啊,嫂子是來帶石心走的呀,石心不該吃嫂子的菜團子,救命啊,娘……”

“混小子,亂叫什麽。”婆母一把摟住小兒子,她也是害怕,現在天已經蒙蒙黑了,別真是什麽妖魔鬼怪附在了自家柳柳的身上了吧,故意大聲道,“你是何方妖孽,趕緊離開我家柳柳的身子。”

“婆母,真的是婆母!”細妹又驚又喜,不管不顧撲了上來,抱著婆母哭著道,“婆母,都是柳柳的錯,柳柳再也不離開你們了,嗚嗚,再也不離開,再也不犯錯了……”

“娘,娘,嫂子是熱的,活的。”膽子一向大的彭石頭,試探的摸了摸柳細妹的背,又驚又喜道:“真的是嫂子,嫂子是活的,是活的,不是鬼。”石頭高興的大呼起來。

“別喊,別喊,娘抱著的也是熱的,柳柳沒死,太好了。”見柳細妹還在哭,一個勁的說自己“再也不離開了”,以為是柳細妹被這一遭嚇的,拍著柳細妹的肩膀安慰道:“柳柳呀,娘的傻柳柳呀,可別再做傻事了,你怎麽能聽信那些個畜生說的話,他們就是想逼著你自己走出來,好拿著你去威脅石穿,你怎麽就輕易信了呢。放心,石穿對你是絕對的忠心,他肯定不會扔下你娶別人的,啊,快別哭了……”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自彭石穿領導了平江起義之後,組成了紅5軍,知道了自己一直仰慕的朱毛等人在江西的井岡山,就率領了自己的紅5軍隊去和朱毛領導的紅4軍會師,被正式任命為紅5軍軍長。

而這時正式蔣介石圍剿紅匪的時候,為了逮捕彭石穿的家人,策反彭石穿,他們不惜在彭石穿的家鄉彭家圍子散布不實的謠言,說彭石穿現在飛黃騰達了,就嫌棄家裏的糟糠之妻了,看上了一個漂亮的女共匪,不日就要完婚了。

就正好被趁著風聲鬆些下山來找吃食的柳細妹聽說了,也許的餓得,也許是因為幾個月來逃亡生涯逼迫的,總之原來的那個柳細妹就想不開上了吊。

而現在這個柳細妹卻怎麽也記不得自己曾經上過吊,可是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還疼得厲害,這告訴柳細妹這都是真實的,自己真的又重新活了一回,自己終於擺脫了劉得勝那個惡魔。

若是問現在的柳細妹想的是什麽,她想的是感恩,是驚喜,這一回她一定不能再犯錯了,一定要從一而終。

想到自己又有資格抱住石穿訴說情愫了,柳細妹別提有多高興了,雖然現在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是她還是高興,抱著自己的婆母就是不撒手。

“婆母,石穿走了多久了。”柳細妹小心的問。

“唉,四年了。婆母知道你也不容易,以後,婆母會對你更好的,好柳柳,好死不如賴活著,千萬要等著石穿呀。雖然是他對不起你,但是石穿是真的把你放在心裏了,好孩子,你再忍忍,石穿很快就會來接你的。”

“婆母,我等他,等一輩子我也等。”這話上輩子的時候婆母也說過,還說了不止一次,可是聽得多了,自己也煩了,自己的心也野了,自己受不得苦,那時候才會半推半就的跟了劉得勝那個混蛋。可是,這一次自己不會再那麽傻了,聽人家甜言蜜語幾句就跟人家走,還是石穿踏實,石穿雖的然從沒有說過什麽好聽的話,可是他都做了呀,自己那時候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看不見石穿的好,看不見婆母和小叔子他們的苦苦哀求。

“唉,真是好孩子。”婆母停了我的話很是感動。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激烈的狗叫聲。

大一點的石頭一驚,“不好,是那夥畜生摸黑找來了。娘,大嫂,幺弟,你們快走,我先拖一陣再說。”

“開門,快開門,我知道你們在裏麵,別躲了。”一陣咕咚咕咚砸門的聲音,這下細妹慌了,“娘,都怪我,要不是我……”

“沒事,咱們從狗洞鑽出去,柳柳,你先走,快,娘一個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不要緊,你不行,你年輕漂亮,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咣當”一聲,大門開了。

“出來!快出來!”接著是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家裏能砸的家什都被砸了,這回隻怕要放火燒屋了。

“石頭,快。”黑燈瞎火的,細妹一摸著石頭伸出來的手,就使勁往外拽。

“在這,我看你往哪跑。”一個大漢一把捏住石頭的鞋,使勁往回拉。石頭嚇得雙腿胡亂踢,隻聽那邊“哎呦”一聲放了手,石頭想大概是踢中他眼睛了。

“快跑!”

“快追!”

“在那兒!你們往哪跑!”

“嫂子,怎麽辦,他們快追上來了,我跑不動了。”幾天沒吃飯了,其實大家都沒力氣了,但是細妹知道,隻要他們被抓住就是一死,決不能被抓住。尤其,石穿不在,她一定不能讓石頭、石心和婆母有事。

“婆母,別跑了。”細妹咬咬牙,捂住石心的嘴,小聲在石心耳邊說,“別叫啊。”一把將石心推下了土坡,然後是石頭,最後是婆母。“婆母,柳柳不會有事的,我去把他們引開。”

“柳柳……”可是已經來不及,把那娘三個都退下土坡之後,柳細妹就撒開腿拚命的往前跑,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她不能停,停下就得被強奸,就是死,她再也不想跟除石穿以外的男人睡了,這一輩子除了彭石穿,她再也不嫁給任何人了,就算彭石穿這四年裏已經戰死了,她也要給彭石穿守一輩子寡。她一定要活著……

“啊……”“撲通”一聲被山裏的老樹根絆倒了,膝蓋,臉頰都火辣辣的疼。

“臭娘們,你再跑啊,哈哈,兄弟們,人在這呢,害得咱們兄弟好找。”

“啊……別揪我頭發……”被扯著頭發拉起來,柳細妹疼的受不了,心裏懼怕極了。因為劉德勝那個畜生,喝了酒就喜歡扯著她的頭發揍她,那真的是往死裏揍,她是真的怕了。

“聽說這位是那彭軍長的堂客,是叫柳細妹吧,聽說是柳家村的一枝花呢,要不咱先玩玩。”扯著細妹的頭發拖出去好遠,這個粗魯的大漢迎上跑過來的夥伴,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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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方言,堂客就是妻子,老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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