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醉月

第十五章 醉月

孫婆婆的故事,讓我想了好多,也許這也隻是故事的一部分,但我確信莫筱言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孫婆婆算是唯一跟我有聯係的人了。再有就是那個名叫百川的書生,若有天讓我遇到他,我想他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不過想想也隻能是想想,說不定他已經娶了某個王公大臣的女兒平步青雲,哪裏是我這樣的小丫頭能所及的。隻是口頭抱打不平而以。我還是相信世間有輪回報應的,這樣的人,我相信不會有好的結果,至少若他還有一絲良心,他會一生難安的。

我能做到的就是過好當下的每天,收拾好心情,我還要過我的日子,那些都是以前的莫筱言的事情,我還是我,現在的莫筱言,來自現代的莫筱言吧。

我可是沒有忘記我的重要任務,今天是十五,我都算好了,今天不能看到平湖秋月,能看到平湖冬月也是好的。在杭州的日子這樣過著也是蠻愜意的。其他煩心的事情都放置一旁。再說過幾日說不定我就會被派去照顧少爺。雖然也許這份差事也許我並不熟悉或者更難說喜歡,但至少跟趙淩雲相處是快樂的,輕鬆的,至少可以遠離一些事情,有些事情,我不想碰觸,……

跟小青交待了幾句,說晚上我可能會晚回來,讓她給我留門。我帶著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壺花雕酒,一點小菜,酒杯,竹筷,都置於一個小食盒裏麵。準備這些的時候,心下很是激動,也許是從來沒有想過我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很有意思,夢想成真的一刻,難免還是激動的。

天剛蒙蒙黑,我就出了門,心情總是雀躍的,記得在現代的時候曾經一個人在北京城裏麵串胡同,看湖,一個人賞景,頤和園,昆明湖,後海,煙袋斜街……都留下了我的腳印。最是喜歡一個人去享受這樣的景色的心情,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屬於我的。我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到人群熙攘,隻聽得到風聲鳥語,看得到風景,隻有我自己,隻有這般美好的心境。

心情是輕快的,腳步也便輕快,走到白堤西端,這裏孤山南麓,瀕臨外西湖,是賞月的絕佳地點。湖畔正好有一涼亭,幸好我多穿了衣服,還不算太冷,雖然現在是在杭州,但也已經是入冬,天氣也漸冷。把東西擺置於涼亭的石桌上,看向月亮,在看向水麵,好美!我不得不感歎自然的偉大,水麵很是平靜,一輪滿月掛在空中,讓我想起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四處無人,我正好把這首早就熟稔的詩句念出來,雖然是首描寫相思之情的詩,但此刻吟誦出來,再看向這象征團聚的一輪滿月,心下忽地一沉。來到這裏已經有2個月了,現在已經是陰曆11月15了,不知道爸爸媽媽此刻怎樣了,他們知道我來了這個時空了麽,在那個時代的我,還存在麽?媽媽若知道我或許永遠不能見到她,怎能承受的住。

突然聽得琴音響起,聽來仿佛是古箏的聲音,琴音仿佛一劑良藥,把剛才的思鄉之情淡化許多,聽著曲子,正是古箏曲《平湖秋月》,琴音合著水麵的波光,直把遊人醉。一曲琴聲奏罷,一曲又起,恰是《春江花月夜》,這究竟是誰呢?這樣的月夜,同來到這裏賞月的人,算是有緣人,或許可以認識一個朋友,我循聲找去。琴音越來越大,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琴音嘎然而止,還是那身月白色的長衫,那樣溫和的背影。

“是你?”本想避開的人,卻總會遇到,也許有些事情還是要麵對的。他並未回頭,隻是停住了琴音,站起身來,麵對湖麵:“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剛才的詩句看來他是聽到了。

“你也喜歡這首詩?”我輕聲問道。

他並未回答,隻是直立在那裏,在這樣的月色中,銀色的月光灑在他月白色長衫上,不知是水容易讓人傷感,月容易讓人感懷,看著木子軒的背影,突然覺得那背影不再溫暖,而帶著一抹孤寂,一絲無奈,一聲歎息……看著地上他的影子,伸手想去觸碰,卻連觸碰他的影子的勇氣也沒有。

這些日子,習慣把自己蜷縮在殼裏麵,不去思考所有問題,真正不敢麵對的,原來是自己的心,我對他,他對我,到底是怎樣?湖邊的風雖然很涼,但這樣的冷風也沒辦法讓我想清楚這樣的事情。曾經想過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何謂我所求,所求不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個可以跟我牽手一生的人,可總害怕失去,就永遠不會擁有吧,一直在等待有人或可以把我的心結打開,他是這個人麽?情殤——我傷不起,我寧願待在殼裏,寧可做鴕鳥。

一句話也沒有,隻有月色灑滿湖麵,隻有涼風漸漸變冷風,我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就要永遠停在這一刻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我問道。

“今日,是我的生辰。”他的聲音恢複了那般溫和,隻是這刻讓我覺得無限淒清,一個人的生日,怎樣的心境。

“你的生辰?”心下盤算該怎麽辦才好,一直熱衷於給別人過生日的我,木子軒算是一個在古代的重要朋友了,他的生日,怎能就這樣淒淒涼涼的過呢?幸好,我帶了酒和小菜來的,隻不過酒杯隻準備了一盞,也不管這麽多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分說,“你跟我來。”拉起他就往涼亭走去。

“祝你生辰快樂!”走到涼亭,我斟了杯酒遞與他。他一飲而盡,我又斟了一杯自己喝掉。“祝你在新的一歲裏,事事順心,每天都開開心心,總是心想事成!”他看著我手中的酒杯,看來古人的規矩還是挺多的,男女不能共用一個杯子麽?“沒辦法,隻帶了一個杯子,你不要嫌棄我啊!”我戲謔道。

“許個願吧!”我趕忙讓他許願,看著他不解的眼神,我解釋道:“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生日時候許願,很容易實現的。你就對著月亮默念你的願望吧,我保證一定會實現的。就這樣許願。”我接著做了個許願的姿勢。沒想到他還真的對著月亮許願了,木子軒許願的時候可真是一臉虔誠,不知道他會許什麽願。

“許的什麽願啊?”我問。木子軒直直的看著我,那眼神太認真,我避開頭去,“嗬嗬,還是別說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也沒有準備別的東西,隻有這些小菜還有這壺酒了。”他把琴置於亭子邊的石欄上,坐了下來,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看他還要倒酒,我把酒壺搶了下來,自己斟了一杯,“你不能跟我搶酒喝啊,這可是我的酒!”兩個人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一杯杯的把酒喝完了。湖邊的風仿佛有魔力一般,自認為酒量一向很好的我竟然有些醉了,也許喝的太急了,我仿佛看不清木子軒的臉了,隻是覺得自己的臉好燙,頭有些暈,不知道這算不算微醺呢?

看著放置在一旁的古箏,我瞬間想去撫琴,雖然不會彈,可終究是對它很感興趣的。手指碰觸琴弦的瞬間,突然覺得好熟悉,仿佛這是我熟悉的琴,仿佛我已經會撫琴一般,順手帶上義甲,竟然可以彈出剛才木子軒彈奏的《春江花月夜》的片段。好神奇,轉身看木子軒也站了起來,充滿探究的眼神看著我。

“我也是剛發現,嗬嗬”我估計自己已經隻能傻笑了。“你坐下,我送你個生日禮物,送你一首曲子。”剛得的主意,別的東西我是沒有了,既然發現自己可以撫琴,不如就送他一首曲子吧。酒意朦朧,月色朦朧,涼風習習,湖水粼粼,想起弦子的《醉清風》了,試了試音,借著酒意,借著清風,借著月光,我不由得邊彈邊唱了起來:

“月色正朦朧

與清風把酒相送

太多的詩頌

醉生夢死也空

和你醉後纏綿

你曾記得

亂了分寸的心動

怎麽隻有這首歌

會讓你輕聲合

醉清風

夢鏡的虛有

琴聲一曲相送

還有沒有情濃

風花雪月顏容

和你醉後纏綿

你曾記得

亂了分寸的心動

蝴蝶去向無影蹤

舉杯消愁意正濃

無人寵

是我想得太多

猶如飛蛾撲火那麽衝動

最後

還有一盞燭火

燃盡我

曲終人散

誰無過錯

我看破”

一曲奏罷,我轉身看著木子軒,他竟然就在我身後,“好聽吧。”我傻兮兮的笑著問他。

他走向古箏邊,“跟我合奏一曲吧,再讓我聽一遍。”

“好。”未曾知道還可以兩人合奏,也不知道他怎會知道這曲子,隻是曲子奏完的那瞬間,我才知道他是如此的了得,竟然隻聽一遍就知道這曲子的音律,竟然還會跟我如此的合拍。我看著月色,還沉浸在剛才的曲子裏,轉身看著他讚道:“厲害!”

他並未說話,卻突然擁住我,手臂環住我,一雙修長的手覆上我的手,好暖,這樣的臂膀,這樣溫暖的手心,心髒瞬時跳的好快,一陣風吹過,心卻猛的警醒,要掙開他。

“不要逃開,好不好?”耳邊是他低低的聲音。

我使勁搖搖頭,欲要掙脫,他卻把手臂加緊,手被握的生疼。“痛!”還是觸到了那個傷口。

他鬆了手上的勁道,卻依舊擁住我,把我手心打開,看著掌心的傷疤,“你知道那日看到你手上的傷,我有多心疼麽?”

我聽誦南亂歡??植壞媚僑賬??炊疾豢次業氖鄭?疤勖矗俊彼?蛻?省N乙∫⊥貳!昂昧耍?丫?惶哿恕!?耳邊是他喃喃的低語,隻能由著他這樣擁著,摩挲著我手上那條傷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要守候的雙手的溫柔麽?

“我告訴自己不能去想你,不能去關心你,不能去看你,要對你冷冷的,可你在的時候就隻能看你,你不在的時候就隻能想你,我對你冷的時候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我是中了你的蠱了,這輩子隻有你了。” 他把臉貼在我的臉邊,我仿佛覺得有一絲涼意——心下驚到,難道——這竟是他的眼淚。

聽到這裏,我不由得心下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那日我聽到你跟趙淩雲在花園裏麵的話,看到許久沒見過的你的笑臉,我更加知道我是不能忘記你了,筱言,不要逃開我,好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眼淚卻像決了堤一般傾瀉,開始是小聲啜泣,可是不知道是因為酒的緣故還是他的緣故,我轉身擁住他,眼淚蔓延。就這樣一直哭著,哭著,“不要再逃開了,好麽?”他抬起我的臉,用手把我的眼淚擦幹,溫暖的手心,溫暖的眼神。我在逃什麽呢?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樣溫暖的雙手,我在逃開他,還是在逃開自己,還是在躲避那個久已結疤的殤?

突然他定定的看著我,眼神越加溫柔,低頭下來,我轉頭避開他的唇。“給我些時間,好麽?”我慌亂的請求。“好。”他用手轉過我的臉,隻是吻了下我的額頭:“我會等到你不再逃跑的那天。”他的唇,竟也是如此的溫暖。

而我,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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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樂——弦子《醉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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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愛情,愛了就愛了,有些人,遇到的那一刻就知道——注定是沒辦法忘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