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癡心

第九章 癡心(修改)

再回府已是深夜,韓景坐著車中,閉目回想今日宴會的情景,“玉石宴”妙計果然搶眼,就連太子的‘水晶山河’也要遜上三分妙趣。“不錯不錯”,韓景笑著把玩手裏的一塊血玉,“紫霄,待本王回去定重重有賞。”

馬車剛停穩,韓景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也不帶隨從便直奔皖紫霄的庭蘭雅築,晚宴上的轟動場景與一路上準備的稱讚之詞就等著說給他聽。

推門而入,庭蘭雅築裏卻是黑漆漆一片,沒找到皖紫霄就連下人婢女也不見蹤影。韓景一陣緊張,莫不是病重送到宮裏了?退出房間,卻發現平日裏熙熙嚷嚷的王府,此時竟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本王出去半日,連巡夜的都偷懶”,韓景越發急躁,加快步伐趕往正廳,走過滿花湖時,無意間發現湖心小亭中燭光點點。韓景心生疑慮,一轉方向,朝湖心小亭走去。

昏暗裏燭光裏高大的侍衛將瘦弱的人攔在懷中,微低下頭說話,嘴角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溫柔得比那四月的春風更醉人。從來刻薄,一身利刺的皖紫霄此刻安靜的像一隻小貓,依偎在暖暖的懷裏不願掙動。畫麵和諧,卻紮得冒失的闖入者眼睛生疼,一股股的酸水淹得心裏難受。

被夜風一吹陳年佳釀自然上了頭,韓景隻覺得全身發熱,一股怒火燒淨了所有的喜悅與理智,脫手便將血玉朝擁坐在一起的兩個人砸了過去。

感到身後氣流變化,薛青木向旁邊靈活一躲,可憐正靠在他身上的皖紫霄與堅硬的玉石碰個正著。青木半抱著皖紫霄“謔”地站起身,一臉憤怒地看向來者,待看清楚來人,隨即跪在地上。

韓景上前踹開青木,一把拉起還在發蒙的人的衣襟,冷聲道:“你不是病了嗎?還是說特意趁著本王不在勾引別人?”

皖紫霄腦袋發暈,眼前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在微弱的燭光下襯得分外猙獰,扶著石桌勉強站起來,帶著怒氣道:“放手!你莫要侮辱我!”

連續多日低燒本就身體發虛,又被人用力推搡,皖紫霄雙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韓景雙手握拳,手臂上青筋可見,臉上反倒帶上了幾分笑容:“侮辱?紫霄真是越來越會說笑了,你當你是什麽身份,嗯?一個侍童罷了,不就是靠勾引男人營生的嗎?”

皖紫霄盯著說話人,緊咬下唇,隻覺徹骨冷意逐漸侵占全身,四肢也開始不自覺地發抖。

“流血了!”跪在地上的青木扶住皖紫霄的後背,抬頭看向不知道還有多少理智尚存的韓景,驚呼:“王爺……”

“閉嘴”,韓景憤怒的打斷薛青木,伸手指著癱軟在地上的皖紫霄,怒吼道:“本王要聽他解釋!什麽時候輪到你個下人插嘴!”

看著血越流越多,老實木訥的男人也不顧晉王還站在對麵,起身抱住皖紫霄便向外走。看到那麽親昵的姿態,韓景火氣更勝,抬腳直踹薛青木的膝彎,咬牙問:“想幹什麽?!”

膝蓋一軟險些又跪在地上,到了這個地步薛青木對韓景的忌憚減了不少,手臂一伸,直言道:“王爺,您看是不是要先止血?”

先前是燭光昏暗沒有注意,這時韓景仔細一看,才發現皖紫霄已是半張臉的血跡,眼瞼無力的垂著,唇色在鮮血的襯托下更顯青白,一頭烏黑的發絲散亂地黏在臉上,怒火被驚恐壓製住,慌手慌腳地接過毫無生氣的人,緊緊抱於懷中,聲音急促:“你快去找大夫!”

距離湖心亭僅有百餘米的庭蘭雅築忽然間變得那麽遙遠,感受到噴在脖頸上的鼻息越來越為微弱,韓景不由加快腳步,心髒劇烈的跳動,回來時還帶著的醉意早已散去。就算心裏千百個不願承認,從來無所忌憚的晉王也是怕到雙手發抖,一刻也不敢延誤,又怕自己跑動顛簸到他,強屏著一口氣走得腳下生風,焦慮與後怕激得陣陣心疼,不消一會兒額頭、鼻尖、手掌心,甚至後背都全是冷汗。

韓景盯著前麵模糊的景物不敢低頭,他怕看到皖紫霄因為失血過多而逐漸灰白的臉,怕去想若他就這麽不在了,自己能怎麽樣。知道身邊不是隻有皖紫霄一個人,但心裏仍然覺得有些事隻有他可以,別人永遠也代替不了。韓景不願仔細琢磨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全當是用順手的武器,不願換也不能換。

終於到了庭蘭雅築,韓景一腳踹開大門,輕車熟路地走進臥寢。從沒有伺候過別人的王爺,這時候小心地像是護著一尊易碎的瓷器。等了半響,也不見有人過來,韓景臉色更糟,怒吼道:“來人啊!一個個都死了嗎?!”

聽到這麽大的響動,守夜的婢女這才慌忙起身,探頭看清來人,嚇得一個機靈。掌燈、燒水、熬藥,不消一會兒半個王府的下人都擠在了不算寬敞的閣樓。

等年過六旬的禦醫到庭蘭雅築,晉王韓景的臉黑得幾乎能滴下墨。拜見禮被強行阻止,年邁的禦醫連推帶拉地被扯到床榻邊上:“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拿你全家老小去陪他。”

一刻也不敢怠慢,老禦醫先是清理傷口,隨後把脈初診:“好在並無大礙。皖公子此時失血太多,等上個一時半會兒就能醒來。”

任由勸誡,韓景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直等到躺著的人悠悠轉醒。床邊的人眸子裏滿是悔意,萬分憐惜地撫摸著皖紫霄蒼白的麵孔,盡量放柔的聲音卻掩飾不住淡淡的埋怨:“病著也不知道休息,大晚上跑到亭子裏幹什麽?”

皖紫霄偏過臉試圖躲開韓景的手掌,幾番未果後冷冰冰地回答:“王爺覺得是做什麽就是做什麽吧!”

習慣了皖紫霄或是嘲弄尖刻或是倔傲不遜的濃烈性格,忽然換成如此冷淡的麵孔,韓景有些不適應,語氣裏也少了安撫:“這大晚上被人抱著,難道還是賞風景不成?”

皖紫霄轉頭直盯著韓景,蒼白的臉上硬撤出一抹笑:“那就是**吧!反正王爺心裏早有了答案,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

韓景聞言勾起嘴角一笑,臉上多了幾分陰厲,輕捏著皖紫霄的臉頰:“那就如你所願,李管家!把湖邊的桃樹全砍了改種柳樹,讓薛青木到湖心亭裏等我。”說罷,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