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三章 鎖魂

這時,床邊的項瑾語揉揉睡眼,見淩夕醒轉,不由得抱緊了眼前之人,“小夕,你終於醒了。”聲音帶著哭腔,淩夕任由她抱著,半晌,項瑾語終於鬆開手,定定地看著淩夕,道:“還有什麽不舒服嗎,韓元君那個小人,身為前輩,下手居然這麽狠。”

好友擔心的目光讓淩夕心中一暖,本想伸展一下身體,告訴她自己沒事,沒想到扭動的弧度太大,扯到了腰間的傷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不過嘴上仍是笑著,“放心吧,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可嚇死我了!”項瑾語似鬆了口氣,繼續道:“我趕到的時候你渾身是血,我還以為…還以為…”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這幾日她被大哥嚴令待在客棧照看顏憂雲,沒有機會去比武場,隻能靠丫頭偶爾傳來的消息打發時間,卻忽然聽聞淩夕重傷的消息,她不記得是怎樣跑出客棧的,隻是一直在心裏祈禱,她再也不想看到十二年前的事重演。

淩夕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再次經曆喪失好友的痛,可她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雖然曾經在她麵前信誓旦旦地說過自己不會死,現在她卻沒辦法說出自己不會死的話,比試中突然的頭痛,讓她記起了熟悉的場景,想起了山中老者的話,自己這條命也許撐不了太長時間了。

在這之前,淩夕一心撲在尋找自己身世的事情上,沒心思去想是否能活著,還有多久好活,隻要能找回身世,她也就沒有遺憾了,可是現在,看著項瑾語含淚的雙眸,她竟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對生的渴望,她不能死,更加不想死。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淩夕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下來。

兩人對視一眼,看著對方有些發紅的眼睛,破涕為笑,笑聲傳到屋外,他們不知道,一直守在屋外的人,不知不覺也笑了。

“還能笑出來,看來沒什麽大礙了。”蕭亦寒推門而入,身後跟著淩夕之前見到的那個男子——離郇。

“這位是離郇,人稱醫者聖手,乃是天下第一神醫戴子言的關門弟子。”

“方才已經見過了。”離郇麵無表情,淡淡道。

離郇,這個名字聽著甚是熟悉,淩夕想起老者讓她有事就找他徒弟的話,原來就是他。

“我叫淩夕,多謝你救了我。”雖然對方的語氣平淡疏離,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句多謝是必須要說的。

“不用,醫者天職,況且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離郇短短幾句,聽得幾人有些糊塗,淩夕卻知他所說是因那位萍水相逢的老前輩。

“對了,我睡了多久?”淩夕問。

“從上午暈過去到現在約莫四個時辰吧,幸好蕭亦寒身手快,把你從刀口下救走。”項瑾語解釋著,忽然驚覺,自己已經出來這麽久,“小夕,我該走了,早上是瞞著我大哥偷溜出來的,你好好養傷,我找時間再來看你。”

說完就開門走了,離郇要給淩夕熬藥,也跟著出去了,屋內隻剩淩蕭二人。

蕭亦寒搬來一個木凳,坐在淩夕床邊,一個盯著藥架,一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出神,陷入一片沉默,隔了半晌,淩夕抬起頭,看向蕭亦寒,不自覺地注意到黑

色衣袖中那若隱若現的白色,伸手,撩起他的衣袖,露出裏麵纏繞的白色紗布,紗布上隱隱有紅色的**滲出。

“你這是…你又救了我一次!”聲音有些哽咽。

“知道就好,所以以後好好愛惜自己的小命。”蕭亦寒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嗯,我知道了,謝謝!”

之後,淩夕從蕭亦寒那裏得知了比試的結果,現在還剩下韓元君與項瑾玄兩人,最後的決戰將在明日一早舉行。被問及自己落敗的原因,蕭亦寒笑笑,“我一開始就不想爭什麽武林盟主,剛好手又受了點小傷,我可不想受罪,幹脆讓他們狗咬狗。”

淩夕暗歎,這才是蕭亦寒的風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天已全黑,離郇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至淩夕身前,不由分說朝她嘴邊送去,蕭亦寒見狀,早就讓出了地方,好笑地看著兩人,淩夕求助的目光被他坦然忽略,求人不得,隻能靠自己,無奈輕輕扭動便會牽扯腰上的傷,離郇趁著她張口呼痛之際輕鬆灌下整碗湯藥。

“這藥隻能暫時壓製,今晚會比較難過,你做好準備。”離郇的話有些不著邊際,明明自己隻是受了刀傷,為什麽要說壓製,壓製什麽,難道是?她記得老者跟她說過,可是不是要等一年嗎,現在隻不過月餘。

離郇看出她的疑惑,不待她發問,便道:“你體內的蠱,師父應該跟你提過,我曾對蠱毒有過一段時間研究,據我判斷,你體內的乃是蠱中之王,鎖魂。鎖魂蠱以劇毒和鮮血為食,會在人體內潛伏十多年,當蠱蟲對宿主的鮮血失去興趣時,便會破體而出,宿主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看著沉默的淩夕,離郇繼續道:“你在黃金迷宮中的劇毒,使得體內休眠的蠱蟲蘇醒,吸食你體內的劇毒,所以才會安然無恙,但受到劇毒刺激的蠱蟲一下子變得興奮,對新的食物的渴求也更加強烈。

在韓元君發動血刀之時,蠱蟲感應到濃濃血氣,躁動非常,所以你會感到頭痛,甚至有七竅流血的情況,這說明,原本的一年之期已經提前,方才你喝的那碗藥是我精心調配的毒藥,希望能暫時壓製蠱蟲的蠢蠢欲動。

但有一點,既然是毒藥,肯定對身體有害,我隻能保證你的性命無虞,剩下就隻能靠你自己。”

離郇的話說得很清楚,淩夕心情很複雜,沒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個喝毒藥保命的人,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想著以前那些中了毒的人之後的慘狀,淩夕覺得,還是不要讓人看到的好,“好了,我明白了,你們可以安心地出去了。”

離郇聞言很快離開,他能做的事已全部做完,接下來隻能靠淩夕自己。蕭亦寒卻始終沒有出去的打算,離郇走後,他又坐回之前的木凳,解釋道:“我留下陪你,以防萬一。”

淩夕知道他的性子,並未阻止,倒是大為安心,慢慢閉上眼睛,臨睡前,嘀咕了一句:“要是我真的死了,能不能幫我繼續查下去?”

蕭亦寒的答案她沒聽到,她隻覺得忽然腦袋一陣炸痛,就像有千百隻蟲子在腦中竄動、啃噬,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覺隻有痛,緊接著胃裏一陣

翻湧,惡心的感覺襲來,“哇”一下,喝下不久的湯藥吐出大半。

不知折騰了多久,淩夕終於昏睡過去,蕭亦寒摟著胡亂掙紮後的身子,慢慢將她放回床榻,掖了掖背角,見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才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

對項瑾玄來說,今夜同樣是個不眠之夜,從商城傳來的消息讓他陷入沉思,多年不見的容顏在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那些經歲月洗禮過後的模糊畫麵也在此刻顯出畫麵中的人兒,讓他心神一震,同時也讓他下定決心。

迷迷糊糊中,淩夕聽到了很多個聲音,“夕兒,又偷懶,小心老頭子發現,晚飯又沒得吃了。”

“淩風,哪次不是你去告的狀。你別跑,看劍。”

“你倆今晚都不必吃飯了。”

“老頭,要不要這麽無情,把我餓死了你要傷心的,喂…”

一會兒又是滿耳的哭聲和求救聲,仿佛還有層層熱浪撲來,灼熱非常,似被火舌包圍,一會兒又十分安靜,隱約有簫聲入耳,簫聲中似乎飽含回憶與故事,滿懷記掛與不舍,淡淡的酸楚由心而發。

“放心,她目前不會有事,平日裏倒看不出你是這麽一副性子。”一人道。

“這丫頭還欠我一份人情,她死了,我找誰去。”另一人道。

“前幾日收到師父傳信,他老人家已到了商城,說是要去拜會清心門,不得已時也會去那萬毒山莊探一探。”先前一人繼續道。

“戴神醫的醫術我信得過,但兩大用蠱宗門我信不過,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即刻傳信於飛雲。”

“有飛雲的保護我也放心了,師父雖醫術冠絕天下,但武功造詣卻…”

“好吵。”淩夕緩緩睜開眼睛,熟悉的房間,熟悉的藥架,唯一不同的是房中多了一張桌子並幾把凳子,還有兩個人,蕭亦寒與離郇,桌上放著一管玉簫和茶壺茶杯,此時的二人正拿起茶杯啜飲,“喂,我渴了,端杯茶過來。”淩夕嗓子有些嘶啞。

蕭亦寒忽從身旁拿出一個藥罐子和藥碗,盛了滿滿一大碗,端到淩夕麵前,道:“趁熱喝了。”

“我是要喝茶不是喝…”藥字未出口,淩夕已被灌滿了一嘴的藥,差一點嗆出來,剛吞下,蕭亦寒又灌了一口,不過片刻,一大碗藥已見底,淩夕的臉色卻是有些鐵青,一雙眼直直盯著蕭亦寒。

“這是離郇熬了一晚上的藥,不能浪費了。”蕭亦寒似是沒注意到淩夕的表情,若無其事道。

“我隻負責開藥。”離郇道。

“哐”一聲,蕭亦寒將藥碗“放”回桌上,與其說是放,不如用拍更加貼切,聲音大的打斷了離郇的話,“離郇,病人醒了你不應該去望聞問切一下嗎?”

離郇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未再言語,上前為淩夕診脈,半晌,又定定看了下淩夕麵色,才緩緩開口:“蠱蟲暫時壓製住了,短時間不會有事,隻不過再不能受劇毒和血液的刺激,否則前功盡棄。”

“離郇的話你聽見了?”

淩夕點點頭,忽然想起似乎好久不見淩風了,他說要出去辦事,昨日比試都未前去,已經一天過去了,他竟還未回來,究竟去了哪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