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七章、花影亂,至親至疏至深情(...

第十七章、花影亂,至親至疏至深情(上)

慕容謜並不躲避,倒是陸子諾在短刃抵住他胸口時,便再難往前遞上一毫。良久,陸子諾轉身抽離,短刃落地,竟砸出火花來。

“你走吧,本就是我請你幫忙的,你已幫了,結果如何也不是你能掌控的,我不怨你,答謝之舞也跳了,從此兩不相欠。”

慕容謜滿目歉然,卻又無可辯解,安和真安國公,確實是他請去幫忙的,因他為別的事情去了幽州。但不知為何,安公竟給陸子諾爭得了國子學的求學名額,明明他是請其幫忙說服陸青麟的。

靜夜裏一聲梟鳴,他無法再呆下去了,隻得道句“珍重”,轉身離開。

陸子諾輾轉難以入眠,回想起今夕往日的種種,不由怪自己對慕容謜過了。二姐說得對,他是好意,隻是並未理解自己罷了。

國子學入學考試是在立春之後,原本她打算著中元節過了再去京城,這些時日也是該好好讀讀書的。隻是如今的局麵,幾位姐姐即日啟程入宮,她也應該隨往吧。

到底是要去陌生的國都,饒是陸子諾一向大膽,也是不知未來到底要如何應對,這樣想著便愈發心煩,當下提著鞋子衝向碧歸處。

陸宅內各人牌匾上的名字皆由自己定,長姐的“碧歸處”自是屋若其名,周邊是挖出的一片池塘,裏頭種著碧荷點點。

想入得房間還需行竹橋,與陸子諾卿竹軒的青竹裏的幽靜不同,碧歸處更多似長姐為人一般溫潤如畫,踏上竹橋陸子諾的心便平

靜了些許,彷如這世上有長姐在,就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兒。

院門還未上鎖,陸子諾進入,直接去了依舊點著燈的寢室,想來也是難以入眠。

輕輕叩門,須臾便得溫聲“諾兒嗎?進罷。”這未卜先知的能力卻唬得陸子諾一跳,入了門便聽見陸紫芸笑道:“我想也沒人會這時候來找我,坐。”

屋裏點著檀香,陸紫芸一向不喜歡香料,隻有在讀佛經或是有煩心事才點上一段,如今看她端坐堂中,自然是第二種了。她還未曾卸妝,盡管娥眉輕鎖,依舊是笑意盈盈。

“我正巧有話對你說,你便來了。”

陸紫芸以一種極緩慢的語調說話,似乎是在斟酌著每一個字的重量,“有些話是父親想對你說,卻從未說出口的,由我來轉告。”她說話的語氣依舊溫柔婉轉,反手覆上陸子諾的手背,雖然指尖微涼,手心卻暖,用那點餘溫給這個最小的妹妹一份安心。

她伸手為陸子諾倒一盞茶,茶香氤氳,不斷的冒著熱氣,似乎有這股白霧的遮擋,即將出口的話也沒有那麽難啟齒了。

“其實這幾年,我們都知道你不開心,原本是為滿足娘親彌留之際的夙願,後來又是為了堵住宗族人的嘴,不過說到底也是陸氏對不住你。尤其是紫芊,每每提及,總覺後悔。”

陸子諾眼神從長姐臉上劃過,端起桌上的那一杯冷茶,將自己這盞溫熱的換了過去。冷茶苦澀,那綿長的茶香早已消去,停留的隻是冷漠的苦澀,她將這苦澀一飲而盡,隨即揚眉:“都過去了,

不必再回首,難的是眼下。”

陸子諾瞥見長姐麵上微微釋然的神色,低下眼去,長姐的裙子上繡著繁複的花紋,倒著看上去,像是一簇桃花。

她猛然便想起小時候春日午後雨晴方好,微風一卷便有蒸霞雲蔚的粉桃的花瓣簌簌零落,順著交錯的枝葉流淌而下的日光,悵然流過指尖,亦流過心間。那時候幾個人都還小,四姐、五姐常帶著她玩鬧成一團,三姐就給他們幾個買街口那家的糖人,她不舍得吃被死死攥在手裏,後來就會化了黃澄澄的糖漿,粘膩的糖漿總是蹭到臉上,長姐便用她那絹子去擦,報春的燕子輕巧的劃過,帶來百花盛開的姹紫嫣紅。

那時候陽光靜好,歲月靜好,幾個姐姐從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一個男孩,她也不需要擔心在家裏要不要做一個男孩,她可以撒嬌,可以哭泣,不必什麽情緒都要隱忍,不必每落一滴淚都要告誡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

其實不僅僅是自己,她記得曾幾何時,就算是如今冷麵的二姐,依舊有溫柔纏綿難的時候,她曾喜歡過一個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可後來那人卻不告而別。

過去的那些事,原本便是誰也怪不得,隻是從前她太過執著。

那一句對不起哽在喉頭,兩邊誰都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卻不約而同笑了,在心裏說一聲沒關係。

陸紫芸沉默一會兒,突然發出悠長的一聲歎息,讓人聽了心裏一緊,而後一酸。陸子諾欲張口,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能聊以安慰,最終也便抿一抿唇作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