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9章 相救
清晨，楚家的大門還是如往常一般早早地打開，楚家的管事楚德吩咐身邊的下人們將今日剛熬製好的清粥放在門口的桌子上，取出碗筷，等待接下去緩緩而來的百姓們，讓他們喝上一碗熱騰騰的粥，積一分功德，也是為了自家的少爺著想。
楚老爺因病逝去後，楚家的這份龐大家業就都落在了年紀輕輕的楚昀鴻手裏，如何將自家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當然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日夜忙碌，不曾真的休眠過一刻，也不曾懈怠過一分一秒，這樣的努力和勤奮，終是將一切產業都打理得極為穩妥，也因此給他贏來了好名聲和不錯的人脈。
可是，如此忙碌的楚昀鴻終究是在身體上敗下陣來，加上前不久還不小心感染了瘟疫，雖然已經得到了全麵的治愈，但他的一雙眼睛卻再也看不到這個世間的光彩。
楚德想著便是一陣傷感，他時常都很怨恨上天，為何要對自家公子如此殘忍，但是縱然如何怨恨，自家公子的眼睛也不可能恢複光明，一個又一個大夫給他醫治，但都是不見任何起色。
楚昀鴻嘴上不說自己的頑疾，他也不怨恨任何人，極為平靜地接受了這極為不公的一切，隻是雲淡風輕地說道：“災荒雖然過去了，但是百姓們的溫飽在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得到任何好轉。我們楚家的財源盡管比較豐厚，但是這些財源也是靠這些百姓們才一點點積攢起來，沒有他們，也就不會有我們楚家。因此，百姓們有難，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在他的安排下，楚德便開始了每日的施粥，起初還僅是幾個人，後來卻越來越多，人數的一點點增加，百姓們對於楚昀鴻的好感也在一點點增加，紛紛稱讚他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楚德聽到這些由衷的讚歎聲，心裏也是十分自豪，因為能擁有一個如何好的主子，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情，但願經過這一番的功德累積，上天會垂憐於這個極有善心的人，會重新給予他一份新的光明吧。
楚德剛要吩咐身邊的下人阿福去做事，卻看到對麵的街角上蜷縮著一個弱小的身影，以為又是一個逃荒的災民，出於一份好心，他走了過去，蹲下身，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很餓？我這裏有粥，過來喝一口吧。”
弱小的身影聽到有人在和她說話，緩緩抬起了頭，當看到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卻是極為謹慎和膽怯，急忙地向後躲，礙於她已經緊靠著牆壁，卻是根本無處可躲，急得都快要哭了。
楚德這才發現眼前的小身影竟是一個少女，瞧著她如此害怕自己，笑道：“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你知不知道對麵的大宅是什麽地方，那是楚家，這裏最為耀眼的地方。你可瞧見我們門口放著的桌子上，那一碗又一碗的粥？那都是我們少爺出於一份好心，慷慨施舍給那些挨餓的百姓們。姑娘，若是你不嫌棄，就去喝一碗吧，保管會讓你整個胃都得到充實，身體也覺得暖暖的。好嗎？”
少女聽著他的話，明顯有些不太相信，但當她的目光望向了那一碗碗的白粥，卻是有些忍不住了，用著極為沙啞的聲音緩緩
開了口，道：“真的，可以喝粥嗎？”
楚德聽著她的這句問話，隻是點了點頭，道：“當然，姑娘，若是一碗不夠的話，你還可以再添一碗，保管不用姑娘付錢。”
少女到了此刻終是燃起了一分希望，連剛才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也變得極為閃亮，趕緊站起了身，盡管餓得已經沒有了體力，但仍是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放著白粥的桌前，捧起了一碗，便沒有顧忌地吃了起來。
楚德瞧著少女如此狼吞虎咽的樣子，便明白了她已是有很久沒有吃到東西了，看她如此瘦弱的模樣，麵色也是極為蒼白，忍不住對她的遭遇有了一分同情，道：“姑娘，慢慢喝，粥還有很多，不會有人和你搶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便是點了點頭，繼續吃了起來，足足吃了三碗，才真的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輕歎了一聲，道：“好飽。”
少女說著這句話，轉過了身，便跪在了他的麵前，道：“謝謝老爺的粥，小奴感激不盡、無以為報，還請老爺能收留小奴，小奴一定做牛做馬，回報老爺的恩情。”
楚德瞧著她忽然的舉動，似是有些愣住了，趕緊扶起了她，道：“小奴姑娘，我這麽做本就不求什麽回報，更何況我並不是老爺，我也做不了這個主，你還是趕緊起來吧。”
少女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依舊跪在地上，道：“小奴雖然是一個愚笨的丫頭，但劈個柴，做做粗活，那也是不成問題的。大老爺，您行行好，就收留收留小奴吧，小奴一定不會給您惹事的。求您了！”
楚德顯得有些為難，恰在此時，他瞧見了楚昀鴻的身影，趕緊走了過去，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少爺。”
楚昀鴻緩緩來到楚家的大門口，手裏握著一根竹杖，道：“楚德，發生什麽事情了？”
楚德還未真的說上一句，少女便先行一步來到了楚昀鴻的麵前跪下，道：“大少爺，求求您，收留收留小奴吧，小奴一定做牛做馬，回報您的恩情。”
楚昀鴻聽著她的這番話，似是有些詫異，但很快便露出了笑容，道：“小奴姑娘，剛才你和楚德的談話，我都已經聽到了。你既然想留在楚家，我當然是十分歡迎的。不過，你也看到了，我是一個瞎子，什麽都做不了的瞎子，恐怕你待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
少女抬起了頭，瞧著他沒有焦距的一雙眼眸，道：“大少爺，你……”
楚昀鴻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道：“你看出來了？我根本看不見這個世間的所有光彩，我連你長什麽樣子都看不到。這樣的主子，難道你也肯心願地跟著？”
少女聽著他的話，卻是重重地應了一聲，道：“大少爺雖然看不見，但是心裏卻是一片明亮的，因為大少爺是一個好心腸的人，好人就會有好報的。這樣的主子，若是真被小奴遇上了，是小奴的福分，小奴怎麽可能會不願意真心跟隨呢？”
楚昀鴻似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而楚德聽了她的這番話，也似是被深深地觸動了，道：“少爺，要不就讓小奴姑娘留在楚家吧，瞧
她如此瘦弱的樣子，定然也是逃荒逃過來的苦命人，能救一個是一個，也算是積點功德吧。”
楚昀鴻思忖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道：“好吧，小奴姑娘，你既然願意待在楚家，那麽楚家今後便是你的家了。我相信你會喜歡上這裏，因為這裏是一個十分溫暖的地方，會讓你忘卻心裏的煩憂，也會讓你忘卻心裏的痛苦。”
小奴聽他願意收留自己，不禁笑了起來，道：“謝謝大少爺，小奴一定會聽話，絕對不會闖禍，給大少爺添什麽麻煩。”
楚昀鴻卻是笑了笑，道：“好了，你也起來吧，跪在地上那麽久，膝蓋會不會很痛？”
小奴這才驚覺自己的膝蓋隱隱地疼著，站起身的時候，也是有些一陣酥麻，差點站不穩，好在楚昀鴻及時地扶住了她，她才沒有失控地跌在地上，她趕緊說道：“謝謝大少爺。”
楚昀鴻感覺到她已站穩，便鬆開了扶她的那隻手，沒有接著再說什麽，轉過身走了進去。
而一邊的楚德看著小奴，道：“小奴姑娘，既然你今後要待在楚家做事，那麽我就帶你先去熟悉一下楚家的環境。”
小奴應了一聲，隨著楚德的步伐走入了楚家，一路上又是穿過長廊，又是經過一個個房間，她早已是看得有些呆住了，若不是楚德出言喚了她一聲，她還是雲裏霧裏地找不到任何方向。
楚德瞧著她極為暈乎乎的模樣，不禁開了口，道：“小奴姑娘，是不是覺得有些累了？”
小奴隻是搖了搖頭，看著他，道：“這裏的房子好大，比小奴的家還要大，小奴看著看著就覺得好暈，不是因為累，小奴不累，還可以幹活的。”
楚德雖然聽著她這麽說，但他卻已看出了她的疲憊，道：“小奴姑娘，我知道你是一個苦命的人，來到楚家也是想求一份安穩。但是，一切都不用那麽著急，況且你如此瘦弱的樣子，若是這麽快地幹活，還不是要累垮了自己的身子嗎？”
小奴仍是搖了搖頭，道：“累垮自己的身子，其實一點都不要緊，關鍵是那一口飯。若是沒有吃的，就會像自己的爹娘，他們……”
小奴沒有說完這句話，便已開始了無聲的哭泣，似是想到了過去，因此臉上的神情顯得極為傷感，道：“實在太餓了，但是沒有吃的，就算用搶的，都搶不到任何糧食，爹死了，娘也死了，而小奴若是沒有那幾碗粥，也會死的。如果小奴早一點認識了大少爺，就可以救活自己的爹娘，他們就不會離小奴而去了。”
楚德知道她很難過，安慰著她，道：“小奴姑娘，你不要太難過了，你的爹娘雖然去了，但是他們絕對不忍心看到你這般傷心，他們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活得越來越好，這也是他們心裏最大的心願。”
小奴聽著這句安慰，想了一會兒，似是覺得很有道理，便停止了哭泣，隻是當她抹去自己眼角淚水的那一刻，卻是不經意間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但僅是一瞬間，她恢複了往日的神情，因為此刻的她是小奴，一個隻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小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