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0章 夜談
當阮七娘離開蘭軒閣，開始自己的任務之時，宋玨則坐在桌前，專心致誌地翻書，他翻的當然是老爺子所給予的畢生心得，他看得極為仔細，也極為認真，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都會反複推敲、琢磨許久，務必將所有都牢記於心，為的是一個執念，為的也是一個她。
似是看得有些久了，宋玨放下了書，閉上了雙眼，用手輕輕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借此緩解幾分此刻的疲倦，聽著房門外的聲響，那個極為細微，卻又是極為熟悉的腳步聲，不禁開口說道：“這麽晚了，閣主還不安眠，卻選擇來到了這裏，是要做什麽？”
蕭陌離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看到他坐在書桌前，隻是笑了笑，道：“阿玨何時和我竟如此陌生，連我的名字，你都不肯念了嗎？”
宋玨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坐在自己一邊的位子上，道：“你是閣主，而我隻是一個師傅，算起來也是你的屬下，屬下對於自己主子是如此態度，應不是一件錯事。”
蕭陌離聽著卻是有些傷感，歎息了一聲，道：“我可沒有這般去想，阿玨，你是多慮了。”
他這般說著，卻是站起了身，道：“阿玨，我帶了一壺酒，我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宋玨瞧著他拿在手裏的酒壺，將畢生心得放於桌麵的另一側，和一堆書放在了一起，道：“好，正好我也有一些話，要和你說。”
蕭陌離看著他剛才的舉動，目光似是不經意間瞟到了那堆書裏，那份目光裏帶著諸多的思緒，卻又很快落在了別處，抬起頭依舊是滿麵笑容的模樣，道：“好，那麽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吧。阿玨，最近你在做什麽？這段時間看你特別忙的樣子，似乎還有一些小煩惱。阿玨，你說給我聽，我一定會出手幫你的。”
宋玨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道：“也沒有什麽，不過是閣中一些美人彼此之間存在了一點小摩擦，雖然經我勸說之後，情況稍許有了好轉，但依舊是極為敵對的關係，我真不知該如何開導，才能讓她們消除彼此之間的仇恨和猜疑。”
蕭陌離端起了酒杯，倒了一杯給宋玨，又倒了一杯給自己，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阿玨思慮的竟是這個。美人們之間的爭風吃醋，無非就是誰比誰長得美，誰比誰完成的任務更為完美，要麽就是誰的首飾比誰做得更為精致。這麽瑣碎的小事情，發生的幾率其實有很多，阿玨不必放在心上，她們也就是一些小情緒，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為一件事情而漸漸遺忘，第二天又恢複到了最初的狀態。見得多了，也就會習以為常的。”
宋玨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了酒杯，看著他，道：“那麽，犯了錯的寧姬，你該如何處置？我聽說那日她對魅姬出言不遜，而且更是將魅姬推倒在地，而你對於她的懲罰，卻是將她關入了暗室。她是否活著離開了？”
蕭陌離緩緩地飲下了杯中的酒，道：“寧姬，已是一個棄子了。她竟然如此指責七娘，而且還妄想成為四大美姬之首，本來就不算是十分出眾，舞姿並不算多麽優美，姿色雖然不錯，卻是一個榆木腦袋，一點都不開竅，隻知道去指責別人，卻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不足。這樣的美人，如何成為四大美姬，
連一般的美人，她都無法勝任。因此，我隻能選擇放棄了。”
宋玨聽著此話，道：“所以，她死了？她沒有活著離開暗室，而是香消玉殞了？”
蕭陌離看著他此刻的神情，卻是笑道：“沒有這麽嚴重，我到底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而且我也念及了幾分恩情，寧姬雖然不聰明，但也算是蘭軒閣的老人，為著蘭軒閣也做出了諸多的貢獻。我當然不能將她真的殺了，但是所謂的懲罰卻是免不了的。對於一個被棄的美人，我也就寬宏大量了一番，隻是毀了她的容貌，讓她不能繼續跳舞，便讓她自行離開了蘭軒閣。這樣多好，她不用再完成自己的任務，說不定還可以遇到一個疼她的夫君，相伴一生的滋味可好過於每日擔驚受怕地盯著一個又一個覬覦自己位子的美人，這種生活真是逍遙快樂，我隻是想著便覺得說不出的快樂。阿玨，你認為呢？”
宋玨並沒有蕭陌離想得那麽樂觀，女子的容貌是最為重要的，若不再美麗，也不再擁有驚豔的本能，那麽存活於世的可能性究竟會有多少，而寧姬對於現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擁有美麗容顏的自己，這樣一個極為殘酷的打擊是否可以真的承受得住，這都是一個未知數，更不用說她會找到什麽疼她的夫君，寧姬未來的路注定不會平坦。
宋玨雖然這麽想，但是嘴裏卻不會真的這麽說，因為他很明白蕭陌離此番讓寧姬離開了蘭軒閣，已是他的極大寬容，若是在平時，寧姬的性命定然保不住了，此次卻一反常態，竟是給予了她諸多的懲罰，再讓她離開了蘭軒閣，這樣的轉變不可謂不奇怪，是什麽改變了他的想法，而又是因為什麽才讓他改變了自己一貫的原則，他都無法得知，也無法知曉。
蕭陌離的善變和可怕，一直是宋玨心裏最為清楚的，但是認識他這麽多年，卻從未真的明白眼前的這個男子心裏究竟是如何想的，對於想要和蕭陌離公然對抗的宋玨，心裏卻是本能地籠上了一層陰霾，他不禁擰起了眉，道：“寧姬此番的過錯全在於她本身，她沒有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你能這麽做，算是對於寧姬的最大仁慈。隻是，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讓你改變了原先的想法，竟會選擇留了她一條性命，讓她離開了蘭軒閣？若僅是因為她多年的辛勞，我想那並非是一個理由吧。”
蕭陌離隻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飲下後，道：“理由，其實也是一個借口，本來是多說無益，但既然阿玨想要知道，我便告訴你，因為她那日的出言不遜，我才明白阮七娘的可貴之處，她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不單聰慧過人，而且還冷靜地麵對著寧姬的嘲諷，不卑不亢的樣子真讓我動心，我說什麽都不會輕易放手。這樣的美人，當真是一個稀世珍寶。”
宋玨聽著他的這番話，心裏卻是越來越不安，道：“七娘本就是一個優秀的美人，你第一次遇見她，便是如此說了。現在又再度重蹈覆轍，為的是什麽？你莫非對於阮七娘……”
蕭陌離聽著他的這句話，卻是看著他，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道：“難道我不該對她有情？那麽美麗、那麽有智慧的阮七娘，我若是得到了她，對於我日後重建蕭家將會有不小的幫助和助推。如月雖然很好，但是還不夠聰慧，因為她太
善妒，善妒的女子固然會在理智上失去控製，對於自己應對事物的判斷力也不夠精準。但是阮七娘卻不會，她不會善妒，也不會因為一時的仇恨而衝昏頭腦，失去自己精準的判斷力，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實在太強，我想此刻的她怕是已經完成了此次任務。因此，對於這樣一個阮七娘，難道我不該愛，不該對她寄予一分特殊的渴望嗎？”
宋玨並沒有立即回他的話，無聲地飲下了一杯酒，道：“你喜歡阮七娘，這可真是一件奇事。但是，阮七娘是不會喜歡你的。因為，她畏懼你，她不會對你有任何感情。”
蕭陌離聽著這話，卻是笑得越來越開心，道：“若真如阿玨想得那般，那才真是有意思。不喜歡我的阮七娘，到了最後竟愛上了我，你說這其中的過程，會不會很美妙，會不會很精彩？”
蕭陌離笑得越開心，宋玨越是能感覺到他的誌在必得，他的信心滿滿，然而就算他為了自己心裏的執念而放棄諸多的東西，他也不會放棄阮七娘，他此生最為喜歡的女子。
因此，宋玨開了口，道：“這次隻怕你會失望了，因為不會有這個可能。因為，阮七娘愛的人是我，並不是你。”
蕭陌離聽著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如月剛才已經對我說過了這件事情，你和阮七娘公然地在所有人的麵前牽手而行，這樣的舉動無非是在說明，你和阮七娘彼此有情，而且還是無法割舍的濃情蜜意。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放棄阮七娘。阿玨，你該明白我的為人，既然是我看上的，不管是女人，還是別的東西，從來就沒有真的逃脫過我的手掌心，這一次也不會是一個例外。阮七娘，一定會是我的。”
宋玨看著他，眼裏終是燃起了一分怒火，說話的口吻也一下子變了，變得極為不善，道：“那麽，我們就來一場比試吧，對於七娘的一場比試。不過，有一點我絕對能相信，那就是七娘不會愛上你。”
蕭陌離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但他也不惱，點了點頭，笑道：“好啊，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頭，我和你的這場比試，七娘絕不能知曉，我不想七娘為了你我二人而誤了她接下去的任務，畢竟她是一個出色的美人，對於蘭軒閣來說是一個極為可貴的存在。”
宋玨思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那麽，比試何時開始？”
蕭陌離站起了身，笑道：“自然是明日，至於比試的內容，阿玨，你比的是真情，而我比的則是權勢。她會屈服於觸手可得的權勢，還是屈服於虛無縹緲的真情，我想很快就會有答案的。阿玨，我先走了，你也早些睡吧，不要去看什麽無謂的書，擾了自己原本平靜的心境。”
蕭陌離離開了，但是宋玨的思緒卻並非停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蕭陌離竟會愛上阮七娘，這樣一個事實，卻是發生在剛才的那一刻，他不禁覺得有些詫異，卻也有些心痛。
阮七娘是美好的，也是他心裏的唯一，他發誓要好好嗬護一生的人，這樣的她，他絕對不能放手，也不會放手，況且現在的這一出極有意思，既然已決定和蕭陌離開始一番比試，那麽他一定要全力以赴，為著自己對於阮七娘的愛意，也為著自己心裏的執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