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8章 蜚語

清晨,浣衣坊內,幾個婢女坐在凳子上洗著昨日美人們換下的衣物,手上的事情雖然多,但她們的嘴卻很閑,圍在一塊聊天,倒也打發了這番枯燥乏味的時間。

隻聽得紅衣婢女對身邊的藍衣婢女說道:“哎,你知道嗎?昨日幻姬美人竟然公開斥責了崔嬤嬤,將正在受罰的伶月硬是救了下來,這可是無視閣主所定的規矩,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藍衣婢女顯得不以為然,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原來你竟說的是這個。蘭軒閣裏那麽多人,誰不知道咱們的幻姬美人是當老板娘的命嗎?閣主可許了她好處,將來是要將她娶進家門為妻的。她能攔下崔嬤嬤,便是仗著這份特殊的資本。這已經不是蘭軒閣的新鮮事了。虧你還要如此大呼小叫,讓人聽了,還不得笑掉大牙嗎?”

黃衣婢女不禁笑了起來,附和著藍衣婢女的話,開始嘲諷起了紅衣婢女,道:“姐姐說得不錯,幻姬美人雖然出身和我們相同,但命卻不同。她是閣主第一個請來的美人,當然地位也就不一樣了。能如此斥責崔嬤嬤,恐怕整個蘭軒閣裏也就隻有她了吧。”

紅衣婢女聽了頓時有些鄙夷,道:“她算什麽,姿色雖然不錯,可是年紀卻比我大了不知多少,縱然保養得再好,但是容顏終會有老去的那一天。閣主現在疼愛她,不過是看在她還有點用處,若沒有了用處,她肯定什麽都不是。”

綠衣婢女搖了搖頭,道:“誰說幻姬美人沒有用處的?她昨日雖然無視了閣主定下的規矩,不也是相安無事地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嗎?閣主雖然表麵脾氣好,但是內心其實很記仇的,若誰逆了他的意,下場一定會很慘。可是,幻姬美人卻沒有事啊,難道這就不是特殊的一種表現?”

藍衣婢女隻是笑了笑,拍了拍綠衣婢女的肩膀,道:“妹妹,你那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幻姬美人雖然沒有事,但這也是要憑她的本事,才可以安然脫困的。除了她的姿色,便是伺候男人的本事。否則,閣主怎會離不開她呢?享用了她九年,也不覺得厭煩,這其中的貓膩,難道你們就沒有體會到嗎?”

綠衣婢女不禁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這番細致地推理,脈絡也就清晰了不少,原來閣主根本不是看中了幻姬美人的姿色,而是看中了她的身體,她服侍自己的時候那股子魅惑之態。幻姬美人果然是一個難得的美人,難怪閣主會忘不了她。”

“你們在說什麽?一個個不好好地洗衣服,在這裏亂嚼舌根,難道不知道這裏的規矩?隨意說主子的話,可是要被割舌頭的。”

不知何時,如月的侍女翠兒站在了浣衣坊的門口,手裏捧著一疊準備去洗的衣服,聽到幾個婢女竟如此議論自家的美人,不禁生起了諸多的怒氣,瞧著她們一個個嚇得站了起來,更是越來越氣憤,道:“這是誰先起的由頭,站出來!”

紅衣婢女本來是有些害怕的,不過她也就是怕了一會兒,心裏盤算著一個周全的對策,抬起了頭,看她氣鼓鼓的樣子,笑道:“這不是翠兒姐姐嗎?怎麽了,你今日也來洗衣服啊?

翠兒不禁擰起了眉,道:“放肆,我的問話還沒有問完呢,你怎麽還嬉皮笑臉地和我說話,你是哪家美人的婢女?”

紅衣婢女卻是絲毫不畏懼的樣子,道:“奴婢是寧姬美人的婢女,說起來和翠兒姐姐的身份是相同的。既然是相同的,你又憑什麽來斥責我呢?要知道,幻姬美人可還不是老板娘,她也做不了蘭軒閣的主!”

三個婢女聽到紅衣婢女如此說,當下就認為她說得有理,神情也不再害怕,一個個看著翠兒卻是一番上下打量,讓翠兒此刻站在這裏說不出的不舒服。

翠兒本來的怒氣就無法消,看到她們如此沒有顧忌,更是怒到了極點,道:“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黃衣婢女搖了搖頭,笑道:“我們就是一個小婢女,膽子本來就不大。這可不如幻姬美人,膽子可以大到想要和閣主長相廝守,可是閣主真會如此做嗎?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言什麽。不過,翠兒,你還是好好地端正自己的態度,架子可不能太大,要知道你和我們一樣,並非多了一個胳膊,會有什麽上天入地的本事。你隻是一個婢女,隻是服侍了一個美人,別無其他。”

綠衣婢女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姐姐說得很對,翠兒,你還是消消氣吧。我們還有很多的衣服要洗,事情本來就多,你可不要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姐姐們,我們還是繼續洗衣服吧。既然不讓我們說,那麽我們就不說了。”

三個婢女聽她那麽說,頓覺有理,紛紛重新坐在凳子上繼續洗衣服,而翠兒看著她們如此態度,早已氣哭了,顧不得自己的手裏還有要洗的衣服,便奔回了如月的房間。

如月坐在梳妝台前優雅地描眉化妝,聽得翠兒的哭聲,不禁擰起了眉,道:“一大早,好好的心情,全被你哭沒了。”

翠兒知道如月很生氣,但她還是忍不住說道:“美人,奴婢實在是無法忍受,她們竟那麽說美人,翠兒眼不下這口氣。”

如月聽她那麽說,用梳子輕輕梳理著自己胸前的秀發,道:“她們說什麽了?”

翠兒本來想要說的,可是想到這些話如此難堪,硬是搖了搖頭,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

如月轉過了頭,便看到了翠兒的手上仍然拿著要洗的衣服,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很糟糕起來,道:“我的話,你不去聽,非要聽別人的閑言碎語。難道你是第一日跟著我嗎?難道你就不能忍這口氣嗎?要知道,未來的路,我終究會比她們走得好。光是這一點,就用不著生什麽怨氣的。你哭成這個樣子,是要給誰看呢!”

翠兒卻是放下了手裏的一切,哭著來到了她的身邊,道:“可是,奴婢好不甘心,美人被這麽說了,奴婢心裏難受。”

如月並沒有看她,隻是她的眼神卻顯得有些黯淡,歎息了一聲,道:“難受有什麽用,要有這種特殊的資本,注定隻能自己去嚐心裏的苦,你能懂,已經很好了。去洗衣服吧,順便去瞧瞧伶月的傷有沒有好,我畢竟是她的姐姐,若說不去關心,那肯定是騙人的。血濃於水的親情,豈能說斷就斷呢

?你快去吧。”

翠兒聽她如此說,終是點了點頭,也不再哭了,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走了出去。

如月看著握在手裏的梳子,卻是越笑越惆悵,道:“心裏的苦,隻有自己可以嚐。能懂我的,或許也隻有我自己吧。”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如月不禁落下了一滴淚,外表的光鮮亮麗,卻藏不住她內心的苦楚和淒涼,她真的好累,說不出的心累。

妹妹,但願你有一日終會懂了姐姐這麽做,都是為了你的平安,隻要你能好好地活著,不管姐姐做了什麽,哪怕是丟了這條性命,也是無礙的。

經過一夜的休養和調理,加上蘭軒閣特有的膏藥,伶月的傷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第二日醒過來的她已是不覺得任何痛楚,這是一種好現象,證明自己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她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好,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那個一心係著蕭陌離的姐姐,想到這個姐姐,她就覺得很難過,恰在此時,她聽到了敲門聲,以為是自己的婢女回來了,道:“門沒有關,你可以自己進來的。”

然而,當伶月轉過頭的那一刻,雖然有一瞬間的吃驚,卻也極為平淡地冷哼了一聲,道:“你怎麽來了?該不會是如月有什麽話要你傳達我嗎?”

敲門而入的人是翠兒,她來到伶月的床榻前,對她行了一禮,道:“美人,我是來替幻姬看看你的傷,有沒有好些?”

伶月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我還死不了。傷會好的,你也快些走吧,我這裏並不歡迎你,也並不歡迎她。告訴她,既然她已決定這輩子跟著閣主,就好好地跟著,不要為我破壞什麽規矩,也不要多生什麽其他的念頭,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今後我是生是死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翠兒還想要說什麽,卻被伶月打斷了,她坐起了身,道;“你就這麽和她說吧,我知道很多人說她不好,但是我心裏真的不怨她。因為我知道,她這麽做,是為了我。讓她好好地活著吧,既然她愛閣主,就一直愛下去吧。不要再顧及我的存在,否則她活得多累啊。沒人知道她的苦,她也無處訴,這般下去她的身子可怎麽好呢?”

翠兒原本還忍著的情緒,終於還是爆發了出來,哭道:“美人,原來你都知道啊。那你為何還要不認這樣一個好姐姐呢?”

伶月歎息了一聲,道:“因為,不單是她,就連我也是一個例外。這裏不能有感情,沒有愛情,友情也不可以,連親情也是不能碰觸的。我能懂的,她那麽說我,其實我真的都懂。回去吧。”

翠兒看出她不願再和自己多言下去,便也就識趣地離開了,而伶月瞧著她的離開,也是一陣思緒紛紛,不過也僅是一會兒,忽然她憶起了今日還有事情要辦,她要去看一個人。

阮七娘待在有蛇的暗室已經足足一天的時間,不知道她是否平安脫困,還是已經香消玉殞。

對於這樣一個美麗卻有著強大意誌力的女子,伶月的心裏就說不出的佩服,梳洗了一番,又換了一件衣服,便匆匆走出了屋。

(本章完)